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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找死!”
一旁提着油灯的灰衣人楞了一下,随即伸手想要去抓张远扬后心。谁知道斜里忽然一阵劲风掠过,他觉得自己的颈侧一凉。他呆了呆,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摸了一手殷红黏腻的鲜血。
花怜月一击得手,毫不犹豫的拔出插在灰衣人颈侧的铜簪,鲜血如喷泉般急速涌了出来。灰衣人一手紧紧捂住颈侧,身子剧烈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倒下。
他猛地回头,怒不可喝的瞪着身后偷袭的之人。花怜月面色苍白如纸,眸底通红带着血丝。她紧咬下唇,手中的铜簪却抓得紧紧的一丝都不敢放松。
灰衣人回头的一瞬间,她咬着牙,手一挥铜簪再次往他的眼睛扎去。花怜月出手狠辣无比,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她知道张远扬那小身板并不能拖住青衣人太久,这一刻若不能杀了他们其中之一,下一刻死的就会是自己与张远扬。
可惜突袭的先机已过,眼见铜簪就要触及灰衣人的眼皮,花怜月忽然感觉手腕一紧,她已经被灰衣人牢牢制住。
灰衣人终究不会坐以待毙,他已经挨了一簪子,若是眼睛再被捅瞎了,这条命就算是丢在了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手中。
尽管手腕被抓住,花怜月却一点都不敢放弃。她索性双手齐上,拼劲全身力气往下压。铜簪上还带着灰衣人自己的鲜血,顺势滴进了他惊恐瞪大的眼睛里。
灰衣人恨透了花怜月的狠辣,他猛地一闭眼睛,抬起脚就往花怜月柔软的腹部狠狠踹去。花怜月就像是小鸟般飞了出去,后背狠狠砸在山壁上。
她勉强抬起头,本就没有血色的一张脸越发白的透明,如寒冰般没有一丝温度与色彩。就见她喉头微微一动,一丝细细的鲜血顺着她嘴角流了下来。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用手背抹去嘴边的血丝,望着灰衣人轻蔑的道:“你就这点本事吗?看来注定是要死在我手中了。”
“找死!”灰衣人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摇摇欲坠,他死死捂住自己的伤口不敢松手,又恨花怜月的歹毒偷袭。他大步上前,准备亲手结果了花怜月的性命。
花怜月的手放在背后,手心中黏腻湿滑,几乎握不住细长的铜簪。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警惕的盯着面前暴怒中的男人,心中却有些小小的沮丧。
爹爹不是说过,刺中这个部位,若是不能赶快止血,就会很快因为失血过多而毙命嘛!为何面前之人,不但没有死,还能够出手,不对,出腿伤人。
灰衣人几步来到花怜月面前,他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伤口不敢松手。花怜月也失了先机,几次挥簪都次了个空,反而被灰衣人狠狠踢了好几脚。最后一脚,甚至将她踢进了那堆因为害怕,而拥挤在一起的孩子中,引得他们发出阵阵惊惧的尖叫。
而张远扬那边也没比她好多少,青衣人除了最初那一下,被张远扬砸的晕头转向外。此刻的张远扬就像是捏在他手中的一面皮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幸好张远扬还知道将身子死死压在青衣人掉落的佩剑上,除了遭受雨点般的拳打脚踢后,一时倒没有生命危险。
灰衣人再次追到花怜月面前,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喝骂道:“贱人,去死吧!”他抬起脚对着花怜月的胸口处,狠狠踹了过去。这一脚他用了全身力气,势必要踢碎她的心脉。
眼见他的脚就要踢到花怜月身上,惊叫连连的人群中忽然伸出几双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腿。他们虽然都是半大的孩子,他们虽然力量渺小,他们虽然一直表现的懦弱卑微。可是在关键时候,他们还是出手帮忙了。
灰衣人一时没有提防,被他们一拽一推,仰面摔了下去。
这可是千载难寻的机会,已是精疲力竭全身剧痛的花怜月蓄积了仅存的力气,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下去。手中的铜簪带着微黄的光芒,狠狠扎进灰衣人的左眼。
灰衣人一声凄厉的惨叫,细长的铜簪从他的左眼进后脑出,一股股的污血涌出很快在他的后脑处汇集成洼。
花怜月此刻还死死压在他的胸前,感觉他的身子剧烈一抖后,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才长舒了一口气。身子一软,摔了下来。
“花姐姐,花姐姐......”立刻有几个孩子过来扶她。
“老九!”
那边的青衣人见此情形,不由脸色大变。他想也不想,连着退了好步想要退出岩洞。一直趴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默默挨揍的张远扬,敏锐的感觉到青衣人想要逃走。他立刻扑了过去双手一捞,紧紧抓住了青衣人的两只脚脖子,嘶声吼道:“花姐姐,快,他想要逃......”
青衣人一惊,猛地抬头,却见到一个离他最近的女孩子,低下头猛地朝他怀里撞了过来。青衣人身子不由往下一倒,不过也是这一倒,他的双脚也脱离了张远扬的掌控。
青衣人就地一滚,再来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他面容扭曲的扫了一眼地上灰衣人的尸体,恶狠狠的道:“你们这是在找死。”
花怜月身子动了动,却实在爬不起来。她如今全身是伤,肋骨都不知被踢断了几根,能够坚持着杀了灰衣人,已经拼劲了全身力量。
她抬起眼睛狠狠瞪着已经往岩洞口退去的青衣人,眸中闪过一丝焦虑。他若是出去叫来帮手,不光是自己与张远扬,只怕整个岩洞中曾经帮过自己的孩子们,都会被屠杀的一干二净。
花怜月大口喘息着,大脑中却在飞快的盘算着。就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听到岩洞外传来诡异的嘶嘶之声,那声音仿佛黑暗中繁衍出的恶鬼,让人闻之心惊。
青衣人骂骂咧咧的反手锁上栅栏,准备离开岩洞去找帮手,听到这个声音后,身子一阵后立刻僵住了。嘶嘶之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爬行动物,在黑暗中飞快的游走。
原本被灰衣人提着的油灯,就在花怜月的手边,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血迹斑斑的脸,也照亮了她黑眸中的惊恐。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那日莺歌被巨蟒绞杀的情形,再次在她的脑海中重现。花怜月心念一动,便听青衣人惊恐的叫道:“快把油灯熄了。”
他一边疾声吆喝,一边飞快的打开锁头躲回岩洞中,花怜月已经趁机将油灯拿在手中。
青衣人刚刚锁好栅栏,就见一只狰狞巨大的三角脑袋,吐出鲜红的蛇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他不由狼狈的连滚带爬退后了好几步。
这只白鳞怪蟒的行动极快,它再次被那豆大的温暖火光吸引,一脑袋撞了过来。手臂粗看上去无比结实的木栅栏,立刻被撞裂了好几根,一阵地动山摇后,无数木屑渣滓四下飞溅。
岩洞中的孩子们都被吓坏了,齐声惊恐的尖叫。少年老成的张远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抬着手指着外面,结结巴巴的道:“蛇,蛇,好大的蛇......”
白鳞怪蟒吐了吐蛇信子,绿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发出冰冷幽深的光芒,非常渗人。它似乎对那团火焰极为向往,就见它的身子缩了缩,再次狠狠的弹出。它的力气极大,两次全力撞击,其中几根承受了它全部力量的栅栏已经应声而断。
“快将油灯灭了。”花怜月的身前还有几个孩子簇拥着,青衣人一时半会抓不到他。他只能扯着青筋毕露的脖子,惊恐的叫道:“否则咱们都得死。”
“死的,只会是你!”
花怜月冷冷一笑,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她手猛地一挥,火光映着青衣人惊恐放大的眸子,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明亮绚丽的火焰腾空而起,对于白鳞巨蟒来说,无异于节日的盛大烟火。
它极其兴奋的往前一窜,在一片惊叫声中,毫不犹豫的将青衣人团团围了起来。花怜月忙对周遭惊恐尖叫的孩子们道:“嘘,都别叫,千万不要惊动它。”
白鳞怪蟒已经欢快的绞住了青衣人的下肢。一圈又一圈,慢慢收紧,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青衣人凄厉的惨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他的上半身还能活动,于是拼命挣扎着,双拳如雨点般落在白鳞怪蟒的躯体上,却连一块鳞片都伤不到它。
随着怪蟒的身躯越收越紧,大量的鲜血顺着他的眼耳口鼻开始往外疯狂的涌出。它张开巨口,亮出四颗锋利的獠牙,开始吞噬美味的食物。
眼前的情景如此熟悉,花怜月下意识想起了死状惨烈的莺歌,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岩洞里的空气本来就流通不畅,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让人闻之欲呕。花怜月强行撑着,招呼那些孩子们,挨着山壁小心绕过白鳞怪蟒,出了岩洞。
青衣人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四周再次陷入死气沉沉,阴森恐怖的黑暗。好在先前这伙贼人进进出出时,借着那丝微光,花怜月已经暗中记住了岩洞大概情形。
其实也就是大洞套小洞,洞洞环环相扣而已。
花怜月紧紧牵着张远扬的手,走在最前方。后面的孩子们也互相牵着手,就像是一串超长的糖葫芦,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黑暗中,花怜月感觉感觉全身的力气正在渐渐流逝,浑身的剧痛让她痛不欲生。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断了多少骨头,也不知道自己内脏被伤的有多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带着这些孩子走出岩洞。
张远扬感觉花怜月的步伐有些踉跄,他担心的问道:“花姐姐,你没事吧?”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漏风,先前青衣人的那顿拳打脚踢,不但让他鼻青脸肿,还生生打落了他好几颗牙齿。
话音未落,花怜月已经软软的倒了下来。张远扬大惊,忙上前去扶她。
“花姐姐,你怎么了?”
“花姐姐......”
“花姐姐.....”
花怜月久久没有出声,跟在张远扬身后的那些孩子中已经有人惊惧的抽泣起来。
半响后,黑暗中才响起花怜月虚弱的声音:“远扬,姐姐只是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会,你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若是那些贼人再回来,你独自一人怎么应付得了。”
花怜月急急的喘息了几声,道:“听我说,远扬,那些人拿了你的血书去寻你的家人了。此刻,外面的守护应该是最薄弱的。你们若是想要逃出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我真的只是累了,只要休息一会有了精神,马上就来追你们。”
“花姐姐,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受的伤很重,我不会把你独自留在这里。”尽管看不清花怜月的脸,张远扬还是极为坚定自己的立场。
“你......”花怜月气息非常紊乱,她喘息了半天,才苦笑着道:“远扬,你说的没错,花姐姐的确伤的很重,已经走不动了。你若是能够逃出去,就去找梅岭县的霍知县来救我,说不定花姐姐还有一线生机。你若还是扭扭捏捏不肯动弹,估计不出一个时辰,你就只能帮花姐姐收尸了。”
“花姐姐......”张远扬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哽咽。顿了顿,才带着哭腔道:“好,我听你的。”
花怜月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张远扬一直犟着不肯走,那先前那一番折腾就算是白费了。她强行打起精神,略提了提嗓门,对其余的孩子们道:“你们都记得,出了岩洞后,你们一定要化整为零,分开跑,跑得越散越好。不管是谁,逃出去以后,立刻就去梅岭县找霍大人来回来救咱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
回答她的声音虽然并不整齐,还是证明他们将她的话听进了耳朵里。花怜月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你们走吧!希望你们都能出了这魔窟,安全回到自己家人身边。”
黑暗中不时响起抽噎的声音,在张远扬的坚持下,花怜月被这些孩子搀扶着藏在了一处开裂的石缝中间。
临走前,张远扬摸索着,用衣袖轻轻在花怜月脸上擦拭了一番。将她脸上的污渍血痕都细细的擦拭干净后,他无比坚定的道:“花姐姐,你先安心休息,我一定会将他们带出去,并通知霍知县来救你。”
“好,花姐姐等着你!”花怜月无力的将头倚在山壁上,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飘忽,就像被吹出来的五彩泡泡,浮浮沉沉总是落不到实处。
“花姐姐,我们走了!”
花怜月勉强睁开眼睛,微笑着听那些细微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的意识却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