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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和童无涯天还未亮就收拾好了行囊。本想趁众人还在熟睡中悄悄溜走,谁知一到村口,就有一个人影牵着两匹马等在了那里。
我俩很是诧异,心想这谁一大清早的等在这儿?也没人知道我们这时候走啊。走近一瞧,原来竟是赵馨兰赵姑娘。见他黑色皮裘上已是罩了一层白霜,看样子少说在这等了半个时辰。
我赶紧迎上前去问道:“赵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赵馨兰呵着手,对我们笑道:“开哥一早就料定你们今天清晨会不辞而别,特意让我等在这里,送上两匹马作为谢礼。”
“谢礼?”我二人不由失笑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可不能收,赵家村百废待兴,这两匹马留在这里的用处更大。”
“你们就收下吧。”身后忽然传来赵开的声音。我们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赵开拄着拐,一步一瘸得正向这里走来,还不时伴有咳嗽和喘息声。
赵馨兰见了,两步就冲上去扶住了赵开说:“你怎么跑出来了?”
赵开摆摆手,继续说道:“二位与赵开萍水相逢,却能舍身为赵家村的存亡献策献力,莫说是两匹马,就是把整个村子都交给你们管理,村民们也不会有二言。”
“更何况!”赵馨兰又接着说:“多亏了两位大哥,才让这榆木脑袋开了窍,我们才能。。。才能。。。”说着,竟羞红的低下了头。
赵开笑道:“你这丫头,真不知羞。”说完,还在赵馨兰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我跟童无涯见他二人狂发狗粮,不禁有些浑身不自在,哈哈笑道:“如此,真得恭喜两位了,只可惜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没法喝你们的喜酒了。”
赵开把马缰递到我的手里说道:“我们明白,所以还请二位收下这两匹马,聊表一下心意。”
我见童无涯点头,于是叹了口气说:“好吧,多谢赵兄。希望你能好好休养身体,来年添几个大胖小子,到时我定会再来看你们。”一句话又把赵馨兰羞得脸色通红。
“哈哈哈!好!赵开等着你们,两位,就此别过。”
我们也一抱拳说道:“珍重。”
我笨拙得爬上马背,一路颠颠颠,感觉五脏六腑都颠得乱了套。走了没一公里,我就忍不住下马吐了起来。童无涯一边给我拍着背一边说:“信弟,你这是第一次骑马吧?”
“呃。。。是啊。。。我都快。。。呕!”
“你呀,要骑马得先学怎样打浪和压浪,马这畜牲是有灵性的。如果让它感觉到你不懂骑术,马可是会欺负你的哟。”接着,他又仔细向我讲解如何打浪和压浪,怎样坐姿,怎样随着马的步点行动,都指点得十分细致。我按照他说的方法又上去试了试,果然感到不再那么颠簸,也舒服了许多,就是屁股还颠得生疼。童无涯见我已经掌握了基本技巧,又教我如何推浪。在折腾了两个时辰以后,我终于能够策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那种感觉,绝对不是现在的跑马场能体会得到的。
按照原路返回,我们经过十天的奔波,这一日又来到了广宗城下。此刻的广宗已是一片废墟,既没有百姓,也没有官兵,只剩下残破不全的城墙和满满的回忆。
童无涯见我有些睹物思人,不禁问道:“又想小白了?”
我勒住马说:“是啊,我俩从小玩在一起,从未像现在这样分离的那么久。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经成功拜师。”
童无涯笑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小白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这么担心他。放心吧,叔父的脾气我很清楚,虽然有些怪癖,不过像小白这样秉性纯良又肯努力的孩子,叔父他老人家可是无法抗拒的,绝对会倾囊相授。”他又看看天色说:“看样子一会就要下雨了,这里距离上党只有半天的马程,咱们快走吧。”
“好。”二人一夹马腹,胯下骏马登时疾驰起来,一路往南跑去。
进了上党城,天上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凭着记忆找到安置蔡琰的那座小院,下马伸指刚要叩门,忽听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并有人唱道:“桐思雨,榕期双,两泪襟满殇。郎情蜜意仍犹在,何时见君庞。”声调婉转哀恸,甚是悲凉。就连旁边的童无涯,也不由唏嘘长叹。
我定了定心神,敲了几下门。琴声暂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竟不是蔡琰那俏美的面容,而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翩翩公子。我顿时愣住了,喏喏地问:“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蔡琰蔡姑娘?”
年轻公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道:“是啊,你是哪位?”
我登时如五雷轰顶,心里不断念叨着:“蔡文姬啊蔡文姬,不会才几个月没见,你就给我兄弟戴绿帽儿了吧?”
正要发作,忽见蔡琰从屋里探出头来问:“张公子,是谁呀?”
我一看,顿时计上心来,故意大声喊道:“嫂嫂!是我,欧阳信!”然后瞅了那姓张的一眼,果然发现他脸上变颜变色,显然有些不太开心。
蔡琰闻言大喜,也不顾头顶大雨,款动金莲,一路小跑过来说:“是欧阳公子呀!快进快进!”
让进里屋,蔡琰急切的问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白公子呢?”
“哦,子阶他上山学艺去了,他临行前特意让我来接着嫂嫂,怕您在这儿有什么闪失。”说着,我狠狠剜了那个张公子一眼。
蔡琰难掩失望之情,但依旧脸色绯红。“欧阳公子远道而来,先稍事休息吧,这位是?”她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童无涯,似乎见他脸上刀疤,有些害怕。
“哦,这是我在军营中认识的哥哥,姓童童无涯。子阶就是跟他的叔父学艺呢。”
蔡琰欠身一拜,童无涯也抱拳还礼。
“嫂嫂,这位张公子是来做什么的?”
蔡琰一看我面色不善,就知道有所误会,忙说道:“欧阳公子莫要多疑,这位是太守张龄的独子张晋。张太守对奴家颇为优待,又知奴家深谙琴理,特遣公子前来学艺,仅此而已。”
“是吗?”蔡琰天真,我可没那么无邪。刚才张晋的表情我可是都看在眼里,说好听点,他是个风流倜傥的才情公子。说不好听的,就是个游蜂戏蝶的登徒浪子。这种人接近蔡琰,要说真是为了学琴,鬼才信咧!
我走到张晋面前对其一抱拳道:“多谢令尊大人帮忙照顾我家嫂嫂,今日我等有急事必须启程,还请张公子代为转达。”我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一锭马蹄金放在桌上。“这些虽不够我家嫂子叨扰的费用,但请先收下,日后我必以百倍相报。”说完,拖着蔡琰就往外走。
张晋忽然伸手虚拦道:“欧阳公子,敢问要带走师母这件事,通知家父了吗?”
“没有。”
“哼!师母乃当今车骑将军皇甫嵩寄托于此,岂是尔等说带走就带走的?”
“你!”我这倒是头一次被人噎住。说来也是,当时若没有皇甫嵩出头,蔡琰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张晋对蔡琰柔情的说:“师母放心,小可已着人到洛阳蔡大人府上报了平安,据下人回报,令尊已往上党赶来,这两日或可到此。”
“真的?”看着蔡琰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却恨他恨的要命,万万没想到这小白脸儿竟有如此心机。表面上是邀蔡邕来接女儿回去,实际上是等蔡邕来了以后好提亲的。蔡邕不知前因后果,只晓得张龄一家救了自己女儿,见这张晋也算是一表人渣,酒过三巡之后就极有可能顺势把女儿许配给了张晋。古时男女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蔡琰有一万个不乐意也没用。到时生米煮成熟饭,我在白且那儿又如何交代?没办法,只能在蔡邕来之前赶紧带蔡琰远走他乡。
想到这里,我灵机一动,对蔡琰说:“嫂嫂,难道你不想再见白且了吗?”
蔡琰闻言大惊。“欧阳公子何出此言?白公子于奴家有大恩,蔡琰尚未报答,怎会不想?”
“既然如此,还请嫂嫂马上跟我二人出城,否则,恐为时已晚。”
“放肆!”张晋忽然大喝道:“这上党城岂容你们在此乱嚼舌根?蔡大人不日将到,到时便可与师母父女相会,谈何为时已晚。劝你二人速速离开上党,否则必将你们打入大牢!”
他不吼,还不想对他怎样,他这一吼,反而激起我一肚子怒火。我冷笑道:“张公子,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你以为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欧阳信?你敢对嫂嫂说实话吗?说说你的真实用意为何!?”
“我。。。我能有何用意?只是想让师母他们父女团聚。”
“哦?呵呵,那好,你敢指天发誓对蔡姑娘并无丝毫非分之想吗?你敢说等蔡大人来了之后,绝不会怂恿你父亲向他提亲吗?”
“欧阳公子!”蔡琰听得心惊肉跳。“不要这么说张公子,他绝对不会。。。”
“没错!”张晋声嘶力竭的吼道,面孔涨红,竟把蔡琰吓了一跳。“我的确爱慕蔡姑娘,那又如何!?蔡姑娘待字闺中,我张晋为何就不能娶之为妻!?”
蔡琰张大了嘴巴,估计三观都碎了,对张晋说:“张公子,你为何。。。”
“师母!不,蔡姑娘。”张晋臭不要脸的上去就抓蔡琰的小手,捧在怀里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嫁给我好吗?”
蔡琰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赶紧抽出手来躲到了我的身后。“张。。。张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不要如此无礼。蔡琰已有喜欢的人了,实在不能答应你的心意。”
张晋闻言似有不甘,还想上前,我赶紧横跨一步挡在他二人之间道:“张晋,我敬你是太守之子,所以才没对你动粗,你若要强来,老子弄死你!”旁边的童无涯也已把手搭在了剑柄上。
张晋那还算英俊的脸庞,此时因为气愤反倒显得十分狰狞,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算什么东西!?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么周详的计划,眼看即将大功告成,竟然被你们这两只老鼠给毁了!要说动粗,也是该我张晋不饶你才是!”说着,从腰间拔出了宝剑,照我就捅了过来,把蔡琰吓得惊呼起来,童无涯也赶紧来救。
我就以为自己够弱的了,没想到这货比我还废。往前一步,闪身躲过剑尖,左手极伸,搭住他的手腕。这是童无涯这几日教我的空手入白刃,这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是下意识使出来的招数。我抬起右脚,冲他胸前猛的踹了一脚,只觉好像踢在棉花上一样。张晋一声惨叫,整个人呼的飞出一米多远,“咣”的一声,落地时后脑正好磕在了红木圆凳上,见他再也不曾挣扎,须臾间竟从七窍中缓缓流出了鲜血。
我三人大惊,童无涯赶紧上前一探鼻息,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我跟蔡琰登时吓傻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无意间杀了太守的独子,这罪过可大了。即便说是自卫反击,那也毕竟是出了人命啊,太守张龄能不和我玩命?
童无涯过来对我说:“信弟,为今之计,应当趁人知晓前赶紧收拾行装出发。如果被太守张龄知道,城门一关,咱们插翅难飞啊!”
“对!对!快收拾,快收拾!”我有些手足无措,三人匆忙给蔡琰塞了几件衣装,也顾不上外面大雨倾盆,翻上马就准备直奔南门。
刚一出门,差点撞着一个书僮,他手拎着几包东西正要往院子里走。一看我们三人策马狂奔,忙喊道:“蔡姑娘!蔡姑娘!?”
我正奇怪那人是谁,坐在我身后的蔡琰说:“欧阳公子快走,那是张公子的书僮,刚才是去给奴家买糕点了。”
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不由更加快马加鞭。飞马来到南城门,却见一些百姓冒雨排队等待出城。我正犹豫该不该冲出去,童无涯策马来到我的身边问:“弟,你那儿还有多少银两?”我一摸胸前,着实不多了,掏出一看也不过十余两银子,那锭马蹄金忙乱中也忘在了蔡琰家中。
童无涯大手一伸说:“都给我吧。”
“全部?”这可是我们仅剩的盘缠了,都送出去,连晚饭没得着落。
“要是命都没了,还要这银子有什么用?”
我想想也是,只好十分不舍的放到他手里。童无涯翻身下马,上去跟检查的城门官说了几句,巧妙的把银子塞进他手里。那城门官看上去十分高兴,马上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童无涯上得马来悄声说:“尽量镇定点,别慌。”
我微微点点头,两匹马并肩缓缓而行,眼看就将走出城门。忽听后面有人大叫道:“不要让那两个骑马的出城!他们杀了太守公子!”
我们三人闻言一惊,冷汗顺着脊梁直淌。回头一看,正是那名书僮,身后几百米处,还有一大批骑兵正策马赶来。
童无涯“铮”的拔出青霜剑,低喝一声:“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