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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岚一动不动,脸色白得更加厉害,双手冰凉。
裴枫将苏岚靠在自己怀里,凝神静气地给她把脉,脉相时快时慢,乱得厉害。翻看眼睑,布满血丝;触摸额头,竟然比他还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苏岚的身体虽然极差,但这样的情况一定事出有因,是这两日为了照顾他体力透支了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着苏岚的各种情况。突然他想起了苏霖说过,苏岚每到冬季都要加服寒融丸,是不是她忘记加服药丸了?
裴枫将苏岚放在地铺上,翻箱倒柜了一阵,终于发现了寒融丸的药盒,又看到柜子内壁上的月历表,上面圈着服药日期。
对照一看,他的心差点停跳,昨天是服药日,她忘记吃药了!
苏霖说过,寒冬忘记吃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救不回来,每到这个季节,岚儿可以忘记吃饭也不能忘记吃药。
裴枫急忙取来温水,将她扶起来靠着自己,取了一粒寒融丸放进她的口中,托了托下颌,看着她咽下。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大概是因为近日过度疲劳,所以错过服药日,才会发作得这么快。幸好,幸好,只过了两个时辰,还有转还的余地。
裴枫轮流按压她的合谷、内关和虎口这几个穴位,不停地轻声唤道:“苏岚,快醒醒,醒醒啊……快点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岚过度苍白的脸色稍稍好转,只是双手依然冰冷。
裴枫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暖着她的双手,纤细修长的手指,很美也很冰凉,似乎怎么暖也暖不过来。
他的内心焦灼起来,她怎么还不醒?手怎么还这么冷?
“苏岚,快醒醒,快点醒醒。醒了以后,我们去看麒麟木,雄株和雌株遇到一起,肯定可以结出果实来,我们一起去看。”
“苏岚,你快醒醒,醒了我才可以为你解毒。我答应过你的,你必须给我这个机会,苏岚,给我这个机会……”
“苏岚,你不能就这样走掉,苏岚……”
即使摆脱不掉**纵的命运,裴枫也从未如此绝望过,有什么模糊了视线,热热的顺着脸颊落下,一滴又一滴,落在她的脸庞。
时间却像凝固了一般,焦灼着裴枫的神经。
苏岚一直被困在梦境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孤独而阴森,她一个人循着重复的“苏岚,苏岚”的呼唤声,不断地向前跑,不管脚下踩的是柔软的地面,还是坚硬的石块,甚至是硌脚的碎石……
隐隐觉得,只要这样继续往前走,就能离开黑暗,重新见到光明。
梦中的自己格外轻盈,不知疲倦地跑了很久,终于看到了远处若隐若现的亮光,光点不大,却带着暖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亮光,她越觉得疲惫,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比金属铸件还要沉重,她好累,她好辛苦,她好想放弃……
她终于摔倒在地,地面像有吸力,她无法摆脱地面,怎么也爬不起来。
就在她苦苦挣扎的时候,黑暗的上方,下起了带着光亮的雨点,一滴又一滴,落在她身上,每一滴雨点都击退一点黑暗。
当黑暗的地面被点点穿透时,她咬紧牙关爬起来,站起来,拼尽最后的力气,冲破黑暗,冲入跳跃的光点。
苏岚睁开了双眼,脸庞上湿漉漉的,有什么抵着她的额头,一双大手紧紧握着她的双手,握得她有点疼,后背很温暖……
她有点懵,这是什么状况?
她为什么在裴枫的怀里,他为什么在哭?
“裴……枫……你怎么了……我怎么了……”她有点慌乱地问道。
“你醒了?!”裴枫悲喜交加,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生怕一用力,她就消失了。
“嗯。”苏岚有些迷糊,“我怎么了?”
“你昨天忘记服药,晕过去了。”裴枫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现在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苏岚急着想要到外面透气,刚才紧张得感觉肺都收紧了。
裴枫这才反应过来,他逾越太多了,立刻放开她。
苏岚尴尬地起身,迅速打开木门,寒风带着晨曦,扑面而来。冷得她一个激灵,才发现脸上还残留了裴枫的泪水,冷冷的,印入心里,抹之不去。
裴枫就这样刻进了她的心里,带着厚茧的双手、一声又一声呼唤、为她落的泪、不顾自己疼痛将她紧紧地抱牢……
怎么办?
他是杏林学院的老师,她是女弟子,他有谜一样的身世背景,她也有必须保密的身份,他们之间有可能吗?
大魏推崇“尊师重道”,他们俩的身份,让她看不到前方。
冷风扑面,唤醒了苏岚的理智,在没有解毒以前,她没有未来,目前她才十二岁,一切都没有定数。
“小心着凉。”裴枫看着苏岚站在冷风里,慢慢起身,想为她批上斗篷。却因为踞蹲的时间太长,眼前一黑,砰地撞在床榻边。
苏岚闻声回头,立刻关了屋门,大步走去,问道:“裴师,您怎么了?”
一声“裴师”一声“您”,裴枫立刻知道了苏岚的想法,她太善变了,快得让他无法把握。明明刚才还是情意萌动,只是吹了一阵冷风,就转变了想法。
“苏岚。”裴枫轻声唤道。
“裴师,我是孤女半夏。”苏岚拒绝他的靠近,不论是心灵,还是身体。她擅长“防患于未然”,趁感情滋长之前,及时停住,对大家都好。
“苏岚,”裴枫凝视着她淡然的脸庞,“你对自己,对我,是否都太狠了一些?”
“裴师,明知不可能,为何还要开始?”苏岚回望着他,看懂了他的心疼和伤痛,可是她最讨厌扑火的飞蛾,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裴枫不再言语,穿好自己的衣物,收拾好药箱,说道:“既然我的伤口长势不错,也可以自己行动,为师就不打扰了。”话音未落,他打开屋门,走进了凛冽的寒风里。
需要冷静的何止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