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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
“恩?”声音清脆,透过空气,还带着一点轻灵。
男子轻轻嗅了嗅飘散在空气中的墨香,问:“在练字?”
“才不嘞。”语气中带着一点点娇嗔,“我费力写的字,还没阿九你盲写的好。以后要写就让阿九代笔好啦!”
“那你磨砚做什么?”
“画阿九呀!”
“哦?”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画?”
“呵……”男子失笑,“傻丫头,我目不能视,写几个字还行,如果作画?”
女子毛笔一头抵着下巴,微微扬起,想了一小会儿拉过男子的手,把笔塞到他手里,小手费力地握着男子的手,手腕轻动,墨色渲染:“这样就好啦!”
女子唇瓣抿着弧度,眼眸清澈晶莹;男子目无焦距,却暖意至眼底。
“这里再添一笔……这边轻轻点一点……”女子站在几案前,男子站在她身后,微微佝着腰,身后青山翠竹,只见那女子突然松开男子的手,一下子欢喜地跳着拍起了手:“哈哈……阿九画的竹屋,真好看!”
男子嘴角勾起,手依旧执着那毛笔,手背似乎残存着那抹温柔。
“以后阿九要去哪里,我牵着你走;阿九要作画,我拉着你画。”女子笑得满脸灿烂,重新蹦回男子跟前,拉住他两个手指:“好不好?”
“好。以后只跟你拉手。”
而如今,他握住别的女子的手,在宣纸作画;而她,牵了南瑾瑥的手,今日还任南瑾瑜拉着自己逛街,他们……已经不是两个人了。
“小姐。”舞清影的声音唤回了许清欢的思绪,抬眸怔怔地再看了南峣暄一眼,才收回视线。
许清欢提起笔,悬在宣纸之上,久久地停滞,最终又将其搁下。
她只是一时赌气,如今执起画笔,却发现,心中脑海并无画,如何作得出来?思及此,她不由得自嘲地勾起嘴唇一角。
“哎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倘若连自我都认识不清,何谈争锋呀。”淑妃目不斜视,看着兵书,不咸不淡地开口。
“此言差矣。妹妹呀……看再多书不用在实处,也是白看。就像是没有几斤几两,还非要去自取其辱。”叶泽韵眉梢轻挑,不知道是在看淑妃,还是在看许清欢。
阮瑶家里是卖字画的,途中也听说,她的字画是店里最受欢迎的。想来她作的画,定是极好。许清欢何尝听不出两人话中的意思,只是……
“清欢想画什么呀?”云容裳凑到许清欢身侧,将下巴微微搁在许清欢的肩头,盯着几案上的宣纸轻声地问。
许清欢微微侧回了头,见云容裳望着房梁,似乎也在帮她思考。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莞尔一笑:“你觉得画梦好不好?”
“梦?”云容裳满脸疑惑,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明:“清欢说的梦,是睡觉做的那个梦吗?”
“对。就是那个梦。”说着,许清欢重新纸笔,在砚台上醮了醮墨汁,笔落墨香起。
不同于阮瑶画中的五彩斑斓,几案上,墨色渲染,黑白分明。少了几分小家子气,多了几分潇洒飘逸。
“嘿!当日江流阁之上,北小姐还推脱画艺不精,如今一看,那句谦逊说的却是我们了罢?”自从云容裳走到许清欢身侧,小脸的神情风云突变,叶泽华忍不住上前来。这一看,却是让他震惊不已:“倘若那日北小姐作画,那江流阁榜首定非君莫属了。”
只见,许清欢的画作之上,一女子娉婷袅娜跃然纸上。倾城容颜,五官精致,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宽袖滑落,露出皓腕,纤纤素指执槐花一串,放在鼻尖,状似轻嗅。明眸半垂,眉梢轻挑,妩媚风情。
“美是美,可……还不曾见谁,画自己的。”叶泽韵也上前来,侧着身子,轻扬下巴:“不知道的,还以为意有所指呢。”
那画中之人,与许清欢是七分相似,比许清欢多一分韵味儿,多一分妩媚,还多了几分哀愁。
南瑾瑥远远地看了一眼画中人,暗自摇头,不像,不是。
许清欢不说话,又扯出一张宣纸,重新铺上,醮着墨,凝神下笔。
不一会儿,又是一幅人物图,只不过,这次是背影,不仅是女子,还多了一名男子。
一颗老槐树下,一男一女,女子红衣婀娜,男子玄衣魁梧。槐花开得很美,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远处山好,近处池中荷花放。
只是这娴美的画面,却为那槐树下的一个墓冢所破坏,平添了几分肃穆。
“这……不知北小姐画着青冢是何意?”叶泽华不好说这墓冢破坏了画卷的美感,只好委婉地状似不明询问。
许清欢仍旧没有说话,抬头盯着云战出神了好一会儿,将唇瓣抿得发白。
南瑾瑥仍旧远远地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大步上前,眉心紧锁伫立在几案前。他看了看许清欢,又再看了看云战,一抹怪异的神情浮现眼底。
特别是他看着许清欢盯着云战发神时,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是强烈。
“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青冢空墓只余恨。”许清欢看着云战,唇瓣轻启。明明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在场人却都听得很清楚,仿佛一阵寒风过,每个人都觉得心底发凉。
一时间大堂寂静无声。
见云战没有反应,许清欢又默默地铺了一张宣纸,这一次,她走到之前阮瑶和南峣暄的几案前,端走了她的颜染。换了一支笔,醮着朱色,在宣纸上一勾勒,血赤晕染开来。
接着又拿一支笔在黛绿色上醮了醮,看似在纸上随意一拉,一提,即收。
一株红莲恰似在风中摇曳,微微弯曲,弱柳扶风;那血色魅惑,千种风青,万般妖娆。
映在云战眼里,瞳孔一缩,腰间握住佩剑的手都情不自禁紧了紧。
许清欢拿起画卷,吹干墨迹,将三幅画全都卷起,抱在怀里。然后绕过几案,走到云战跟前,缓缓将手中的画卷送上前,她仰着头,视线落在云战侧脸的长疤上:“望君珍重。”
云战仿佛还沉浸在那画卷中的震惊里,本能地伸出手,接过,讷讷点头。
见状,许清欢勾唇莞尔。不再言语,提着裙摆,转身上了楼。
在路过南峣暄的时候,微微地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一眼他淡漠的侧颜,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