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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刑台,众仙云集。
还好,许清欢如空气般可以随意穿梭,到达前端,听司法天官念法典天规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九黎私闯濯清池,按照天规,是要受雷霆之刑的。
吓得许清欢脸色一白,雷霆之刑,顾名思义。她担心地看向游冬,难道他将九黎关在无生殿是为了防止她逃吗?可是如果是在天牢,以九黎之力,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尊上,还请让九黎上刑台。”虽然知道游冬已经将九黎转移了地方,但该说的还是要说,至于究竟如何处置,就看游冬的态度了。
“尊上不会是因为九黎是您的徒弟,就要无视天规,包庇她吧?”龙王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未看到九黎,不由得冷哼一声,说得十分不客气。
虽然游冬的地位在那里,但游冬宁可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徒,却一直让他的女儿一直做一个侍女呆在紫暄殿。还因那女子冷落自己的掌上明珠,让她无颜在天界抬头,说心里没有气怎么可能。
龙王话一出,底下一干等,也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毕竟游冬对九黎的盛宠有目共睹,按照往日游冬的做法,自然是不会让九黎受一丁点苦的。都望向游冬,似乎都在等一个结果。
“尊上,你看……”天帝也有些为难,看着游冬。
游冬上前两步,淡漠开口:“劣徒已被本座罚往无生殿思过。”
话音刚落,众仙一片哗然,这意思就是,就这样就算了?
“尊上,虽然您地位尊贵,但天规我等怎能不遵,您说呢?”虽然表面上是你客气地询问,但字里行间都是步步紧逼。
“天规自当遵守。”说着,游冬已走向刑台,薄唇轻启:“只是,教不严,师之过。本座既已罚她面壁思过,余下刑法,自由本座代受。”
“尊上不可!”天帝抬手阻止,却见游冬已经指尖荧晕着金色的光,顺着指尖在空中的虚化,出现了金色的字迹。
随着游冬指尖的光晕消失,天空骤然黑云滚滚。
黑云聚集在一起翻涌,像是沸腾了一般,在云层的中心,一道天雷降下,直直落到游冬身上,却见他稳稳承受,不吭一声。
有人在低语,“这还好是尊上,若是那小仙子,怕是这一道天雷就灰飞烟灭了吧?”
“可即便是尊上,天雷七十二道,也怕是受不住的吧?”
“可不是!唉……要怪就怪那濯清池的主人,若不是那人入魔,濯清池怎会被列为禁地,还有如此重的刑法。”
“若是尊上出了什么岔子,那些虎视眈眈的妖魔岂不是又要有动作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如果是那个小仙子出来,定必死无疑。都知道尊上素来溺爱小仙子,如何舍得……”
许清欢看着刑台上承受雷霆之刑的游冬,大脑一片空白。
七十二道天雷,其实来得很快,许清欢却觉得很漫长,她想上前阻止,也想替游冬挡一挡,可那天雷却穿过她的身体,直直落到他身上。
他上身的衣袍已经在雷霆之间化为点点灰烬,满身绽肉黑焦,可她却看到他笑了。
不同于平常的浅笑,而是嘴角上扬,满眼明媚,直达眼底。那是一种庆幸得逞的笑,像是守住了最珍视之物。
她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尽管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只是跟南峣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她终是忍不住落了泪……得多疼……
天帝想阻止,可是天规法典一旦启动,便无可逆转,只能看着游冬硬生生地承受。
当刑法结束后,游冬咬牙强撑站立,许久后抬起头,扫了众仙一眼,开口:“天刑既已罢,众仙还有何惑?”
他的目光环视四周,所到之处,感觉周遭温度骤然降低,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讪讪地看向天帝,似乎在等天帝的态度。
“都散了。”天帝发话,看着龙王似乎还有些不太满意,也不由得沉下脸色,挥了挥手。
待大家都散去,天帝才从高台一闪到天刑台,扶住满身烤焦的游冬,还听见他气短亏欠地说:“别让她知道。”
“我带你去陨境,天雷七十二道,你的元神定有所损,这段时日你且在陨境里修炼,千万莫要分心,否则,一旦心神不定,怕是走火入魔。”
“她要是知道了,会伤心难过的。我把她关在无生殿,说是让她思过,她一个人肯定会觉得孤单,你让瑶台的锦鲤无事前去陪陪她。”
“好,知道了。走吧。”天帝一挥袖,他们前方出现了一个如水波荡漾开的门。
“我在无生殿加了法术,此后无人能进,无人能出,你千万不能叫她将此事听了去……”而游冬,却仍旧跟天帝絮絮叨叨地说着九黎的事情。
看他这个样子,天帝也有些无奈,见他还有些不放心,不愿走,只得架着他走进陨境,保证到:“放心吧!我儿子还在里面,自然不会让她出事的。”
五百年后。
游冬从陨境出来,脸色依旧带着倦怠,脸色仍旧不如以前的气色。
这五百年,九黎待在无生殿内,一日盼了一日,一年等了一年。
游冬从未出现,而金曜也一直不肯认错悔过。
以前,她每日每夜都是与游冬在一起的,分开最长也不过几日。她几乎快以为游冬已经不要她了。
后来,金曜跟她说:只要她能让无生殿变得生机勃勃,想他怎么悔过都行!
她记得,游冬曾跟她讲过,有一种法术可以借自身灵力于外物助其生长。所以,她让萧锦去藏书阁替她取来。
那天她才知道,那个法术是有,但是被列为了禁术。跟濯清池是禁地不同,这个禁术只是对个人的伤害比较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好。
但是,她为了能达成她与游冬的约定,见到游冬,其余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游冬出来那一天,正好是她施术那日。
他赶往无生殿的时,看到的场景就是——
淡淡的月华光晕笼罩着九黎小小的身子,光华由弱变强,先是凝聚成光团,然后以她为中心辅散开来,强烈的光芒刺激得在场的人难以睁眼。
数万年凄冷,寸草不生的无生殿,就只在闭眼睁眼之间,满殿春色,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殿内生机勃勃,而那人儿身上的光华一下子碎成了星星点点,一闪而灭。那人儿更是愈渐透明,脸色苍白如纸。
他惊慌地唤了一声:“九儿。”
可是她却固执地偏过头,望着殿内之人,撑着一抹笑,有气无力地问:“你说,你错了吗?”
这一刻,游冬知道当初的那个将她关在这里的约定,最终却将她送上不归的路途。
他刚抬脚上前,却见她的身体如天河倒映的星光,又如点点萤火,转瞬便消散……他伸手去抓,光点却消失在指缝间。眼看着光点将逝,游冬立马两手划了一个弧度,手上掐着决,将所有的光点重新聚集。
可是当他手决轻轻一顿,光点却又四散开来,如此反复。他却没有半分办法。
直到,一道金光闪过,金曜腰间的宫铃幻化为人形,静静看着悲痛懊恼的金曜,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眼角是浅浅的笑意。
下一刻,她将自己的元神逼出,幻化为锁,将九黎支离破碎的灵魂锁在了一起。
游冬将九黎的灵魂收入净瓶之中,闪身便消失在无生殿。只留下金曜和萧锦看着满殿的繁花与生机发呆。
回到紫暄殿,游冬便将自己关在房内,将真身从身体抽离,将九黎化为菡萏的灵魂植于真身之上,取心头之血浇灌,以滋养她枯竭的灵魂。
上次的雷霆之刑带来的伤害,他并未痊愈。因为挂念着九黎,恢复到七成便赶着出关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你可知,你现在的做法会给你的元神带来多大的负担!”天帝得知,气急败坏:“取心头血,伤及根本,稍有差池,形神俱灭。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妖,你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我答应过她,待我将金曜扶上帝位,便跟她走遍九州洪荒。若我真不管不顾,我何苦还让她受着这天规约束,受人挤兑迫害,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你……”
游冬抬手阻止,背过身去:“我答应你的,即便不是为你,为了天下,我也会做到。但其他的,切勿阻我。”
最后天帝拂袖而去,嘴里还喃喃道:“如此下去,你迟早会因她而丧命的!”
天帝再也没有来过紫暄殿,而游冬,除非必要,绝不离开紫暄殿,守着真身,守着九黎微弱的灵魂。
这日,游冬前去闲庭与天帝商量送金曜下凡历练之事,龙珑推开了游冬的寝宫。将九黎的灵魂从游冬灵根中拔起,并把她扔进轮回之道。
因她的举动,在闲庭议事的游冬,当场吐血,险些昏死过去。拼着最后的意识赶回紫暄殿,与真身融为一体。
游冬,想去轮回道中将九黎寻回来,却因元气大伤,真身受损,最后只得对自己施法赴身一起轮回到人世与她寻她,宠她,护她。
而龙珑因为铸下大错,被天帝打下凡间,历劫九世轮回。
在游冬堕入轮回之时,一股强大的力,将许清欢拉扯进了一个漩涡。
当她的意识再次苏醒,迷糊中睁开眼,是南峣暄近在咫尺的容颜,渐渐模糊了双眼。
“九儿!”看着醒来的许清欢,南峣暄满脸欣喜,害怕是梦境,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又揽,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温度,方才确信。
“阿九……”许清欢抬手抚上南峣暄满是胡渣的脸,泪眼朦胧,喃喃开口:“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了那么多磨难,那么多苦。”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南峣暄的大手轻轻抚着她光洁的额头,指尖冰凉:“我本能让你一世安稳,你却因我一生颠沛。”
“阿九,我好困。”许清欢阖上双眸许久才睁开一条缝儿。
“九儿,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南峣暄搂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垂头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
“阿九。”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真的很美?”许清欢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眯着眼,像只犯困的小猫。
南峣暄失笑,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的脸颊,柔声反问:“有九儿美吗?”
“师父说,九儿是个丑丫头。”
“那是因为不想你太漂亮,这样才能一直待在身旁,永远不离开。”
“那阿九为什么说我美呢?阿九不想与九儿一直在一起吗?”
南峣暄拧着眉,将她的容颜刻进眸子里,缓缓将头埋在她的颈项,在她耳边呢喃:“想,当然想,一直都想。”
“阿九。”
“嗯?”
“九儿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九儿好爱好爱你的,九儿不想死,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呵……”南峣暄猛然抬起了头,望着许清欢勾起的嘴角,和那晶亮的眸子,皱着眉,却笑了。
“阿九笑得好丑。”
南峣暄轻轻“嗯”了一声,深情地望着她:“九儿,等你好了之后,我娶你好不好?”
“等我们成亲以后,去你想去的城都,在你喜欢的地方,我们盖个小房子,只有我们俩,然后生一群胖娃娃……”
“如果九儿想家,我们再回璇城买一个宅子,然后种很多花草,有空去溪山寺上我替你采茶……”
许清欢摇了摇头,轻笑,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可以,哪里都是家。”
南峣暄闻言一愣,许清欢望着他的神情,心中又不由得泛起了心疼。她知道,游冬曾问过失去记忆的九黎想不想家,九黎说,只要和他在一起,哪里都可以,哪里都是家。
“阿九。”
“嗯?”
“如果我好不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唔”南峣暄咬住她的唇瓣,堵住了她的嘴,慢慢地品尝,将她未说完的话都吞入腹中。唇齿相歇之时,固执地说:“你会好的。”
一如当初他替她上了天刑台,受了那七十二道天雷;一如他一次次地将她支离破碎的灵魂聚集;一如他将她植于心口,用心头血浇灌;一如她被丢入轮回道,他转身就堕入轮回……
在南峣暄的吻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进耳蜗,她浅浅地笑着,合上了眼睛。
“九儿……”南峣暄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她的唇,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她的泪痕,将她搂在怀里,很紧很小心。
马车突然停下,车外传来了喧闹。
初冬的沧雪山脚下,已经下起来雪。
“若要活命,即刻掉头。否则,刀剑无眼,绝不留情!”前方,一穿着毛皮短袄的男人站在路中央。
南瑾瑜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扔给那人:“够吗?”
“哼!”那人轻哼,从怀里掏出一袋子东西扔回南瑾瑜怀里,南瑾瑜打开一看,竟全是夜明珠。
南瑾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这位壮士,我等有要事从此过,还望放行。”
“你若执意,行啊!”
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简单松口,正准备道谢,却听见他说:“不过提醒你们一句,之前要从这里过的人都去了地府了。”
一下子,气氛不禁微妙了起来。
“六哥!别挡路,赶紧让开,小主人赶着上山呢!”这时一直后面护卫的云恒勒马上前,看着因为拦路的人而阻碍了上山的道路,心急得不行。
“三十一,你回来啦!”那人一见云恒,脸上一喜,随即立马抓到他说话的内容:“小主人回来啦?!”
“是!你赶紧去叫村长,就说小主人病重,得上山治疗。让村长将上山路上的禁制都解除了!”
“小主人?”众人疑惑地看向云恒。
还是云战先解答:“清欢,是沧雪山的圣女。”
众人讶然。
云恒抓了抓头,解释:“我们雪村的人世世代代守护圣山和圣山上的主人。但新的主人一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直到你们来祭天,主人才会知道我们,且吩咐我们,允许你们上山。”
“否则,每天每晚都有人在此守着,是不许任何人上山打扰圣山的宁静和主人的生活的。而且,即便是有人闯过了这里,后面有村长设置的禁制,更是凶险。”
很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手杖出现在众人眼前,银白的胡须一直到腹部。看似年迈,却中气十足:“小主人在何处?”
“小主人在……”云恒回头,才想起,马车里南峣暄似乎并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却见南峣暄用裘衣将许清欢包裹,小心地抱在怀里,从马车内钻出来。
村里的人还未看见许清欢的脸,却都纷纷跪下。
“还不带路?是想本座用你们的皮替她做狐裘么?”南峣暄抱着昏迷的许清欢,走得很快很稳。
村中的人闻言,解释脸色一白,但迫于南峣暄身上散发的气势,却皆是无言。
云恒心骇:他如何知道,雪村的人都是狐狸的?
“小主人怎么了?”还是村长相对淡定,沉默许久后,问出了关键。
“救她,去山顶。”
村长远远地感受了一下许清欢的身体,南峣暄也没有阻止,便知她身体枯竭得厉害,连忙手中结印,掐起了手决,片刻,眼前的雪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地上绿草如茵,仿佛冬日的雪从未下过。
“各位随我来。”
“等下。”云战突然开口,对上众人疑惑的眼神,转身对抱着云小刀的妇人说:“你便带着小刀在村里等我们下山。”
“哦,好好。”妇人连连点头。
“云恒,你在此保护好小刀。”尽管知道云恒是狐狸,但还是像往常一样吩咐。
云恒一听,本能地站好军姿,回答:“是!”
在村长的帮助下,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沧雪山山顶。
山顶,一眼平川,除了刚上来的那个冰洞,就只有一个冰湖,常年结冰。
南峣暄看向青冥,眼中的意味很明显。
承受南峣暄的逼视,青冥说:“还差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