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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追查
余生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房间里弥漫着药材的味道,四处打量,看见床旁放着一个瓷碗,碗底沉积了黑色的药渣。
他身子一动,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他想起来,自己被白芷一剑刺中胸口。
虽然最后白芷手向旁偏了一些,但收力已经来不及。
我怎么会还活着呢?
他看见桌上洇了暗红血迹的账本,上面有一道被剑刺穿的深深的痕迹,如果不是刚好把账本收在胸中,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胸中传来疼痛,可比身体上痛苦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自己爱上的女人,竟然是仇人的孩子!
她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就是在等这么一个机会?
可是,她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为什么不趁着我昏倒的时候,再给我一剑,让我死去,反而还要照顾我?
如果是我早知道她的身份,我会不会杀了她?
余生躺在床上,感到异常的痛苦,似乎五湖四海的海水都灌在自己的耳朵里,耳朵嗡嗡作响,他感到天旋地转。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女子与人对话的声音。
一个粗厚的男声咄咄逼人道:“我们给你提供谁是仇家的消息。”
白芷神情凄婉,点头道:“是。”
男声不屑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东西给我。”
白芷犹豫道:“可是他现在受了伤……”
男子喝道:“我不管什么可是,我只要那东西!至于你怎么对待他,那是你的事情!”
白芷沉默良久,转身向余生的房间走来,余生听着脚步声,立刻闭上眼睛,假装还未醒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男子的目光跟随白芷进到屋里,看见躺在床上的余生还有白芷的背影,目光中露出一丝杀意,但犹豫后,却还是没有动手,这个女人的武功不比自己低,如果真出手,自己不一定能讨了好处,现在要紧的是把少主要的东西赶快带回去,不要节外生枝。
白芷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余生,目光中有关切,还有更复杂的其他情感,片刻后,拿起桌上的账本,出了房间。
余生假意睡着,却还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人的动向,看见白芷那复杂的眼神,他心中也尽是说不清的情绪。
白芷把东西拿给中年男子后,男子看着满是血迹的账本,讥道:“还真是命大!”
白芷脸上一冷,道:“东西既然得到了,还不快走!”
男子没有再说什么,可临走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这个笑容如刺一般刺在白芷心中,她明白其中的含义:伤了余生的是她,要救余生的也是她。
可她能怎么办呢?
当她知道有人能提供给她仇人消息的时候,她的心情是那么迫切,可是真当她知道仇人就是余生的时候,她心里的痛苦比现在只多不少。
我该怎么面对他呢?
说自己已经身陷在其中,下不去手?
还是找个人照顾他,自己一走了之,再也不相见?
看着中年男子离去,考虑良久后,白芷终于鼓起勇气,进入房间里。
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床上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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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躺在床上的时候,听到门外那个男子的声音,很耳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趁着两人不注意的时候,他忍着疼痛,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拿着刀,跟在离开的中年男子后面。
一看到这个微旁面白的中年男子,余生大吃了一惊,这人正是当初和顾朗在一起的高姓兄弟中的一人。
他一路跟在男子后面,眼中神光时明时灭,因为身体还未痊愈,一路跟下来,余生脸色有些苍白。
中年男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想到身后会有人跟着他,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些自信。
向飞来到一处外表堂皇的园子外面,径直走了进去。
余生跟在后面,正要进去,却被守卫拦下:“你是什么人?”
余生淡定道:“我是前面向飞的朋友,与他谈生意的。”
守卫见他衣衫不整,脸色苍白的样子,有些迟疑道:“那你等着,我去给你禀报。”
余生忍着胸口的疼痛,目露精光,喝道:“我与他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迟了这笔生意,小心自己的差事!”
守卫被他义正言辞的样子吓了一跳,犹豫片刻后,让到一旁,小意道:“您请进,我让人给您带路。”
余生面色不愉道:“不用,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余生快步走进去,向里一看,见向飞快要消失,立刻紧跟了几步,最后看见向飞进到一间书房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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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关上门,看见站在书房中背对他的向飞,嘴角牵起一丝笑容,问道:“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见向飞久不作答,年轻人不耐道:“怎么?没有拿到吗?”
见向飞还是不答,他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急走过去,手往向飞肩上一拍,只见向飞扑到在地上。
向飞倒后,露出被挡到的视野,只见一个身穿黑衣、脸色苍白的人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握着漆黑的刀柄,正打量着他。
年轻人心中一惊,脸上却露出笑容,笑道:“唉,余大哥,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也好让下人准备一些茶水什么的。”
年轻人面上带着笑容,盯着余生,边说边往后退去。
余生霍然起身,牵动了胸膛的伤口,他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年轻人,苍白的嘴唇动着:“顾广!”
年轻人提防着余生,笑着道:“不知道余大哥来这里有什么事?”
余生冷声道:“你是怎么知道仇人关系的?”
顾广看着余生握着刀柄的手,一边退一边道:“偷听来的。”
“偷听?”
余生一声冷哼,显然不信。
顾广苦笑道:“我怎么可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余生目光如刀一般,在顾广脸上舔舐着,见他不像撒谎的样子,问道:“为什么要挑起白芷与我的仇恨?”
顾广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余生刚想大喝,一开口,却是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一咳嗽,牵动了胸中的伤口,他的身子弯下去,嘴唇更苍白几分。
顾广看着余生弯腰虚弱的样子,目光中神色变换,化成狠色,他手轻轻一抖,一道乌黑的东西向着弯下的余生射去。
余生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抬起手中刀一挡,把飞来的东西打在地上,余生扫了一眼,只见是一枚尖上发着乌光的银针,针上显然带有剧毒,如果刺中人身,不消片刻,就会让人殒命。
不用再问话,也知道答案了。
顾广脸色一变,急忙想抽身出门。
余生目光一寒,猛抽出雪亮的刀,忍着胸口的疼痛,瞬间就来到顾广身前,剧烈的运动让他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余生挡住顾广的去路,不待他再说话,一刀划向他的脖子。
顾广本以为余生受到那么重的伤,就算自己暗算不到他,也可以逃走,却想不到,他居然瞬间就来到自己身前,雪亮的刀如同来自冥土神祗收割生命的镰刀。
这一刻,他明白为什么沈三石那样武功的人物会憋屈的死在一条小巷子里面,浑身上下只有一道伤口,一次失误,失去的便是生命!
这样的一把刀哪里是人间该有的呢?恐怕只有生活在最黑暗中的人才能使用出来吧?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顾广心里却平静下来,他突然想好好看一看,使出这一刀的人是怎么样的人。
一看之下,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见过好几面,每次话都不多,甚至让人觉得这人呆板得近乎愚笨,可现在,他却看到不同于平常的余生。
现在,这人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怜悯与痛苦,仿佛这不是杀别人,而是在杀自己一般。
这人在杀自己!
这是用他自己的生命使出来的刀,这样的刀收割别人的生命,丝毫不让人觉得意外了。
顾广眼中的光芒完全暗下去,刀划来的轨迹清清楚楚,可他知道,这刀不是他能避开的,这般锋利的刀划过他脖子,等他头颅飞出那刻,或许他还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可他不忍看,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进入另一方世界。
但他没有感到来自死神的召唤。
“是刀太快了,我还没死过去吗?”他想道。
但未免太久了吧?
顾广慢慢睁开眼睛,刀刚好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脖子上露出一条如丝般的血痕。
他放过我了?
顾广睁开眼睛,一道白色人影站在旁边,白影的手正夹在刀锋上,止住了攻势。
第二十九章身陷囹圄
是顾朗!
余生冷冷看向白影,道:“为什么?”
白影人苦笑道:“他是我弟弟,有什么错,也应该是我这个哥哥来承担。”
余生眯着眼睛道:“你倒是个好哥哥。”
顾朗看了一眼顾广,长叹一声问道:“为什么挑起这样的事情来?”
顾广似被吓得呆住,说不出话来。
余生看着顾广,冷声道:“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来。”
顾朗目光中充满温情,看着顾广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在哥哥眼里,弟弟妹妹永远都长不大。
余生反问道:“小孩子会参与到江湖与朝廷中的事情去?”
顾朗怔道:“什么?”
余生拿出账本给顾朗,道:“你自己看吧。”
顾广目光痴痴地看着空中,一副惊神未定的样子,心跳却快了起来,本来以为必死,谁知道却活了下来,既然可以活,他的心又动起来。
他把手悄悄移向背后,两手缩进袖子,拿出一个青花小瓷瓶,偷偷拔开瓷瓶的木塞,一阵白色的烟雾从瓶口升起,进入空气里。
顾朗全神贯注地翻着账本,余生则看着他,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顾广的动作。
顾朗看着账本上面的条目,越看心中越惊:
某月某日,藏剑阁长老中毒身亡。
某月某日,龙湖帮帮主韩尽死亡,为一年轻男女所杀。------追记:已验明,男名余生,女名白芷某月日补
某月某日,顾家于当阳杀东湖四门派掌门,扶持傀儡上位。
某月某日……
……
……
良久后,顾朗才合上账本,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木然的顾广,想开口,声音却异常苦涩:“这怎么会呢……”
余生脸色苍白,道:“情报上明白写着。”
顾朗看着木然的顾广,猛地咳嗽一声,道:“这是真的吗?”
顾广像是被咳嗽声唤回了神,他看着二人,忽然笑道:“当然是真的。”
顾朗惊问道:“你怎么不辩解一下?”
顾广他二人,笑道:“当然是因为我能活下来。”
空气中一阵细微的香气传来。
顾朗想伸手去摸顾广的额头,看他是不是病了,怎么说这些胡话,可他感到手异常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正在惊疑的时候,“哐当”一声,传来刀落地的声音。
顾朗看见余生身体一软,人已经倒了下去。
顾朗看向顾广,又惊又气,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顾广退后一步,摸着脖子上的血痕,轻笑道:“当然是活命啊。我还得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说着抱拳向顾朗深深鞠了一躬。”
“现在,我就送你们下地狱去吧。”
顾朗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消失,连真气也提不上来,他不敢相信地看向顾广,悲痛道:“你,你居然对亲人也这样。”
他艰难地抬起手来,想指着顾广,却被顾广轻轻一指头戳倒,躺在地上。
顾广呵呵地看着他,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反问道:“亲人?地人的二人有谁是我的亲人?”
顾朗一惊,看着顾广。
顾广看着顾朗惊讶的表情,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似乎才明白过来,指着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说你啊?”
顾广看着神情迷惘的顾朗,有些可惜道:“可惜你不是。”
顾朗不解地看向顾广。
顾广呵呵笑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爹的种!你只是一个外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罢了。”
顾广的话如雷霆一般,震得顾朗没有回过神。
顾广阴冷道:“你知道每次看我爹对你这个野种那么好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他从来没有对我嘘寒问暖过一声,连我娘过世,他都没问一声。”
“我娘死的时候念叨着他,可是他呢?!他却偏偏对你这个不知道谁的野种那么关心,发个烧而已,还跑前跑后!”顾广大声说道,越说越激动,脸上通红。
“我娘都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
顾广看着还在震惊中的顾朗,大声道:“可是我不恨我爹,就恨你,要不是你这个野种,我们家根本就不会这样!”
顾朗眼睛无神,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顾广看着失神的顾朗,哈哈笑道:“但你们想不到吧,我娘死之前,对我爹心灰意冷,最后告诉了我,你,根本不是我爹的儿子。”
顾朗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像是突然像起了什么,道:“你当时才两岁,怎么可能……”
顾广伸出手臂,露出一圈牙齿的咬印,看着疑惑的顾朗,哈哈笑起来,声音转冷:“当时我说是做梦时候自己咬的,根本不是,这个牙印,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你是野种’这件事!”
仇恨呵,仇恨!
竟在一个两岁的孩子心中扎下了根!
仇恨让人要么疯狂,要么冷静,最好的例子便是顾朗身边这两个人,余生冷静,而顾广却癫狂至此!
顾朗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但他饱含同情的目光却说明了一切。
顾广脸上感觉到一阵火辣,恼怒地一脚踹在顾朗身上,狠狠道:“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现在,还是多同情你们自己吧!”
顾广踹他的一脚很痛,可比身上更痛的是心上的痛苦:仇恨真的这么重要吗?
顾朗看向余生,余生的目光也正好看过来。
顾朗苦涩一笑,对余生道:“是我害了你,不然……”
余生目光中全无怨恨,只有身为朋友的鼓励。
他看向顾广,眼中带着怜悯,他知道被仇恨吞噬的滋味。
两个倒地的人眼中露出的神情,倒像是他们站着,而站着的人反似倒在地上一般。
这种错位的感觉,让顾广一刻也忍受不了。
他恼羞成怒地看着二人,脸色扭曲,怪笑道:“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看,我就先挖了你们眼睛,看你们怎么看!”
他转过身,一脚踢开拦在路上的向飞的尸体,跟踢开一个石子一般轻松,而在他眼里,这个跟了多年的中年人,跟一个石子也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顾广来到书柜前,从书柜中摸出一把银色小匕首,看样式不是中原之物,倒像是塞外而来。
匕首上闪着晶亮的光芒,匕首柄上用各色的宝石装点,还缠了银线,匕首在光下五颜六色,异常漂亮。
看着拿着匕首、面色阴沉的顾广,窗外一人的脸色剧变,看着躺在地上的二人,显出焦急的神色,似乎想起什么,他悄声离开。
顾广拿了匕首,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顾朗,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我可要好好招呼你这位好哥哥。”
顾广如同一个拷问犯人的狱卒一般,故意用很慢的步子走过来,给地上二人造成压迫与恐慌。
顾朗的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这当然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一个朋友也会因他而亡,因自己而给朋友带来苦痛的那种感受,比苦痛落在自己身上更让他痛苦。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看着余生。
余生眼中平静,对于到临的痛苦没有丝毫畏惧,对于顾朗也无丝毫的怨尤,他当然懂得给别人带来麻烦的痛苦,所以他理解顾朗的心情。
朋友的理解无疑给了顾朗很大的安慰。
顾广慢慢蹲下来,看着转为平静的二人,用冰凉的匕首在顾朗脸上摩挲,哈哈笑道:“求我啊?”
他用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银色匕首的利刃,刀上的反光照在他脸上,把他映得如同一个恶魔。
顾朗用力喊道:“有本事就给我们一个痛快!”
顾广脸上布满邪气,声音仿佛来自泉下:“放心,会慢慢招待你的……不过你们要是求我的话,说不定还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两人脸上都露出不屑。
顾广盯着顾朗,声音缥缈道:“我会用刀把你脸一点点划开,等最后我玩够了,再给你一个痛快。”
匕首的利刃落在顾朗的脸上,一点点陷入肉里,顾广的手轻轻一动,顾朗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顾朗仿佛没有感受到脸上的痛苦,眼中只有怜悯与同情。
顾广一刻也忍受不这样的眼神,恨声道:“等会儿希望你还能这样!”
他把匕首横在顾朗鼻子上面,没人会怀疑:这一刀下去,顾朗的鼻子会被切掉!
顾朗苦笑,露出认命的神情。
顾广现出残忍的笑容,举着匕首,刀已经挥下。
“叮”的一声,一团黑影向顾广射来,他下意识用刀去挡。
黑影一碰到他的匕首,却整个炸裂开来,空中弥漫白色的烟雾,还有强烈的刺激味道。
“再吃我浑元毒气弹!”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几团黑影跟在声音后面,射向顾广。
烟雾弥漫,根本看不见东西,听着耳边传来破空的声音,顾广把地上二人往身前扔去,挡住黑影,自己急速后退。
把两人扔出去后,顾广犹惊疑不定,屏住呼吸,整个人躲在墙后面,听着响动。过了半晌,空气中烟雾消散,定眼再看,地上哪里还有顾朗、余生二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