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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关山月起了个大早,还没等他洗漱完,徐光启便送来了连夜临摹好的地图,众人昨天商议的选址全被他用朱砂仔仔细细的标记了出来。?
关山月草草的吃过饭,赵瑞雪和秦小蛮亲自伺候他换上朝服,他一抹嘴,背着那宝贝地图跨上玉骢马,在十多个亲兵的护卫下就冲着天宁城光华殿狂奔而去。
距离宫门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关山月便下马步行,他是崇祯帝的常客,门籍有名,锦衣卫验过腰牌后便他放进了宫。
常人无召不得进宫,关山月那些亲兵们跟宫门侍卫是熟识,全都被请到了门房里面去喝茶去了。
关山月刚走进天宁城,往里走了不到二百米,就远远的听见光华门外传来一阵阵哀嚎。他今世也没改了那爱看热闹的毛病,今日要去的又是光华殿,脚下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走到光华门百步外放眼一瞧,只见一赤眼胡髯,深长面阔的中年道士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用水火棍轮流伺候着。
身穿内史蟒衣的王承恩站在一旁,唾液横飞的扯着公鸭嗓子在旁边呼喊着往死里打。
关山月不知道崇祯帝为什么跟一个道士较上了劲,紧走几步来到光华门外咳嗽一声,冲着王承恩上前躬身施礼,问道:“王公公,这天宁城哪里来的道士啊?”
私下里二人虽然称兄道弟,可为了不引起崇祯帝的猜忌,当着众人的面二人可不敢太过亲近。
王承恩适才背对着关山月,他这一说话才瞧见他,连忙还礼,“哎呦,关大人来了,失礼失礼。这牛鼻子老道叫张泽昌,自称是从崂山来的,字号玄妙真人,是给圣上来进献福寿丹的。只是他也出门没看黄历,今天是天启帝的忌日,圣上正在宫里焚香祭拜呢,不打他打谁啊?”
说着走到关山月的身旁,附在他的耳边压低嗓音,悄声说道:“老弟我跟你说,先帝驾崩前吃的那‘仙方灵露’就是蒸米汤蒸出来的水,所以除了魏忠贤和客氏,懿安皇后最恨的就是全真教的道士。当然这也都得归功于张天师在旁推波助澜。”
关山月最近忙的是晕头转向,一听熹宗的忌日,这才现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二十二日。
只是他这么一点拨,关山月是更糊涂了,忍不把他拉到光华门后的隐秘角落里,疑惑的问道:“圣上不是让张显庸张天师统领天下道事吗?他不拦着点,怎么还煽风点火呢?”
王承恩一脸奸笑,他这几日恰好听崇祯帝说过正一派与全真派之间的恩怨,卖弄道:“老弟,张天师统领天下道事不假,可你也不想想他的封号是什么,正一嗣教清素大真人。而张泽昌是崂山派的,那是全真龙门派的支派。两派千百年来就是势如水火的冤家对头,他们之间的仇恨之深,就是集合九州江河也不可能洗刷掉。张天师这是在替正一派的上清派出头呢。”
关山月恍然大悟,转念想起自己几次恳求张天师帮他提纯朱砂全都被他搪塞过去,心中暗道:“那道士既然敢来皇宫进献丹药,应该有些真才实学。这些道士也可以称作化学的先驱吧,就这么打死了实在有些可惜。”
思及此处,他拿定主意要把这崂山道士救下。从怀里摸出那封揣了足有半个月的五万两银票借着衣袖的遮挡塞到了王承恩的手中,用力的攥了攥他的手,抬起头若无其事的说道:“王老哥,看来他们这讲究清静无为的修道之人也不是与世无争嘛。这是京城大成票号送来的上半年的分红,这世道兵荒马乱的,有些少了,老哥多担待一些。要是想用钱的时候,差人拿着这银票去城中的大成票号承兑便是。老哥,圣上是怎么个意思,难道是真就这么给乱棍打死不成?”
大成票号送来的王承恩这五万两分红,他原本想着不声张,昧下用来做筑城的资费,此时就这轻飘飘的送出去,忍不住一阵肉疼。
王承恩抽出那五千两一张的银票,他没想到关山月竟然真的兑现当日的诺言,激动的把那五万两银票贴着胸口塞了进去。他是什么人,整日里伺候皇上干的就是察言观色的差事,一眼便瞧出了关山月的心思,笑眯眯的说道:“关老弟你简直是及时雨啊,上次老哥一时激动把那点家当全都奉献给了万岁爷,眼下手头正紧,这分红老哥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老哥这人最念人恩情,日后必定十倍百倍的回报给老弟。其实万岁爷也没说要他的性命,只是想打他几板子出出气罢了。老弟要是留着有用,我一会便让人把他给你送到府上。”
关山月对此是求之不得,连忙点头,说道:“那就多谢老哥了。”
王承恩摆了摆手,凑到关山月的耳边低声笑道:“送佛送到西,老弟咱们做戏做全套,你得这么配合我一下,那张泽昌必定对你死心塌地。”
二人回到光华门,王承恩指轻咳一声,两脚摆了个内八字。
那两个正在偷懒的青年太监回一看,一愣神,不明白王公公怎么把廷杖的那一套用到了这不入流的道事身上。
不过二人旋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跳起来,挥舞着那水火棍玩命的冲着张泽昌的身上招呼起来。
那水火棍虽然没有倒刺,可带着呼呼的风声,依旧打的张泽昌死去活来。
张泽昌算是倒了八辈血霉了,他本是莱州府道纪司道纪,费尽心机炼成了一炉福寿丹,屁颠屁颠的来进献给崇祯帝。
按说这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典范,崇祯帝应该大肆褒奖。怀旧坏在他运气太差,献丹的时机选的不对。
张泽昌的屁股刚才还是红肿现在已经皮开肉绽了。他现在特别后悔来到这世上,开始的时候还能用气功撑着,现在丹田处的那口气早就被打散了,只能干挨着。
饶是两个青年太监,来回挥舞着那足有四五斤重的水火棍几十下,一番打下来,胳膊也逐渐的酸痛下来,心中暗暗的叫苦连天起来。
关山月溜溜达达的围着张泽昌转圈,用脚踢了踢正在哀嚎的张泽昌,假装无意问道:“哎,哎,老道,你会不会提炼朱砂啊,我那缺一个提炼朱砂之人。”
张泽昌正被打的死去活来,此言犹如天籁之音,他忍痛翘眯眼一瞧,恰好看见那二品大员所用的犀角带板,一把抱住关山月的大腿,忙不迭地说道:“大人救命啊,再打下去小人真就没命了。那提炼朱砂是道士炼丹的基本功,小人熟练地很。”
王承恩不失时机的“嗯”了一声,一个颜色飞过去,那两个小太监见被现偷懒,惊慌失措之下,手上的力气比刚才还要打起来。
张泽昌简直就要痛的晕了过去,哭天抢地的嚎叫道:“哎哟,俺滴个亲娘咧!大人救命,小老道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大人救命呐!”
关山月等的就是这句话,见打的差不多了,生怕戏做过了,再打下去出了人命,冲着王承恩拱手说道:“王公公,关某要这道士确实有用,能不能让关某进去替他像圣上求个人情?”
王承恩假装一脸的为难,说了一堆刁难的话,只到关山月掏出两锭银子塞到他的手中,又掏出一把碎银子塞到那两个小太监的手中,他才放他进去。
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而已,崇祯帝哪有不从的道理。当下便把张泽昌赐给了关山月。
关山月留在光华殿中跟崇祯帝商量筑城事宜,崇祯帝一看那摊开的地图边来了兴致,不肯再放他走。
只得委屈王承恩再次跑一趟光华门,他也生气,反正平日干的就是替崇祯帝跑腿的活儿,今日又平白得了五万两银子,屁颠屁颠的跑去打法张泽昌去了。
光华门口,那两个小太监早就停了板子,数着手中的碎银子,正在眉开眼笑的合计着晚上偷偷跑出去,去城中的小酒馆买醉。
王承恩假装没有听见,指着趴在板凳上的张泽昌骂道:“你这牛鼻子道士倒是好福气,今日你若不是遇到了关大人,他俩只是普通的太监没受过专业训练,使的都是蛮力气,换成锦衣卫,恐怕你小子早就被打死了。”
张泽昌是千恩万谢,能侥幸活命他是在无所求,听到他被当今圣上赐给关山月为奴后,心中虽有不愤,可也没表达出来。
王承恩打那两个青年太监把张泽昌抬去大宁科学院找吴又可医治后,他对那筑城之事也好奇的紧,生怕错过些什么,便一溜小跑跑回光华殿。
喧嚣的光华门,重新归于安静,就像什么也没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