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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星光荡漾在十里秦淮,还有和它一衣带水的夫子庙,南国最繁华的六朝古都进入了夜幕,但它仍然不安静,依旧是画舫凌波,轻歌曼舞,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而在金陵贾家尤氏的厢房内,蜡烛还没来得及吹灭,充满了整个房间,幽光在梳妆台上的铜镜中暗自飘忽,里间通往外间的帘笼还没有放下,窗下汝窑美人斛的时鲜花卉,迎合着漫天星斗,绽放出碧玉般的新鲜光点,只有床上的账幔放下来了。却包裹住了男人和女人的四条腿,兴许是方才的战况太过激烈,隐隐约约透露出了女人的玉趾,还有那臀上不断抽搐的腰肢,那起伏的山峰,沾满了汗液与唾液而粘连在藕臂上的发丝,空气里的香味和刺激味……
一切烦恼忧愁都在激荡中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襄王神女共赴巫山的如痴如醉……
尤氏觉得这辈子三十多年来,从未有今晚这般痛快过,而且想全身心融入一个男人的怀里,对于过去的生活,她没有像秦可卿那样充满隐忧,她没有后者的见识,而是按部就班的做一个长房夫人,爱惜贤良的名声,也会讨好贾母,可惜,荣华富贵挥霍无度的日子,在没有人站出来鼎力相助的时候,美好总是容易消散,她无儿无女,就不能像武则天的母亲杨氏一样,作为一个未亡人死死苦守在丈夫武士彟的故里山西文水……她总是名不正言不顺,谁不知道,公府的贾家,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哪……
“今晚你不能长留,毕竟鸳鸯还在这儿,再者人多嘴杂,隔墙有耳,纸是包不住火的,到时人言可畏,我就没有脸面活在世上了……”尤氏痴痴的摸着他的脸庞,苦笑道:“当年一个跪在我裙子下的小厮,如今都能左右大局了,能和你心心相印,虽然不是修成正果,我也心满意足了。”
“若是我大权在握,位高权重,我想做什么,谁敢说一声……我不会让你这样子的,迟早我也要做封疆大吏,别说什么人多嘴杂,就是那些疯狗一样的给事中、都察院御史,我也要让他们乖乖的闭上嘴巴。”周兴怜惜的分开了她额头上的发丝,揽了她双臂道:“我就是不走,看谁敢乱说话。”
谁想尤氏艳丽晕红的脸色,一听这话,登时冷冰冰了下来:“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不理你了,从今以后,也不奢求你来看我。”
兴儿呆呆的看着她这番变脸,心想女人真是善变,令人摸不着头脑,方才还你侬我侬,缠绵悱恻,没想到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虽然怜惜尤氏的处境下场、感恩她当初的仁惠,但是她身上自有一股大奶奶的威势,兴儿也拂逆她不得,况且他在女人身上最是心软。便把缠绵的心思都消了,有些无趣的起身穿衣:“好,我走还不行么,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尤氏心下一软,也后悔把话说重了,忙从后面抱住了他:“兴儿,请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不求我的名声,我也不能坏了你的名声。”
“我的名声早就没了,走到哪,被人骂到哪,我也不求道学家看得上我。”兴儿见她脸色变回来了,才转过身来索吻,一边两手攀上山峰,一边抵了进去,大有誓不罢休的气势。
“啊……”尤氏猝不及防,就着了他道儿,只能把手指掐进对方肩膀上作为回应,一边享受着那种美妙的滋味……
次日临行,兴儿不得不回扬州了,作为扬州府台,他总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尤氏着银蝶好生包了些礼物送来,兴儿一时心里美滋滋的,尤其两番香闺密会,夜下对白,更是食髓知味,乐不思蜀,巴不得长留于此。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诚如尤氏所说,纸是包不住火的,他将面临一次或许是无数次“后宫政变”。
与鸳鸯同坐一车离开贾家时,兴儿便发现她变得意兴阑珊,一副爱答不理之样,只是把双手放在膝上,偏着头独看帘外风景,兴儿郁闷道:“好姑娘,好姐姐,为夫哪里得罪你了,你好歹说出来,为夫改了就是。”
“你真想听?”鸳鸯冷笑道:“昨儿个大晚上,你回来之前去哪儿了?身上的味道是谁的?我说怪不得你乐意陪我过来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前儿个还劝老爷改弦更张,今儿却是和光同尘,都藏到别人的屋子里去了,我可不知道你那些龌龊事,也不是你的好姐姐,也不是你的贤内助,到底回了扬州,我说给香菱晴雯听听,原来你欢天喜地过来,竟是存了这番心思的。”
“这个……”兴儿还没听鸳鸯说完,就想哭出来了,他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但这事理亏啊,怎么说?他正琢磨着一路上怎么收买了鸳鸯,避免后宫大乱,忽然柳湘莲骑马到他帘外,指了指对面一家店铺,原来是贾芸从那儿出来了,兴儿才急忙打住了这心思。
“贾芸,我说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怎么样,小红姑娘那里有眉目没?”兴儿笑着岔开了鸳鸯,鸳鸯也不好再说了,贾芸牵了马过来,见周兴和柳湘莲那玩味的笑容,自个儿就先把脸庞涨红了。
“没,还得以后再说,巧姑娘她们一起回了金陵王家,都是我一手安排的,琏奶奶自然感激我,只是小红那里,也总得琏奶奶开口放了她出来,我没好意思说,她是个忠心侍主的丫头,恐怕要等一阵子。”贾芸意兴阑珊的说完,三个男人目光交汇,都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唯独鸳鸯还在冷笑,鸳鸯似乎忘了,她当初也是和兴儿偷偷摸摸、张生会莺莺似的过来的。
事实证明,女人吃醋起来,是没有理智的。
兴儿不经意探了一眼对面店铺牌匾上的“王氏丝绸行”,贾芸林红玉之事,他不便多管,放任贾芸自己处理就够了,他现在对身边的人都有一个度的把握。可这一看,却看到了柜台后面的王熙凤,很明显,这位威风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荣国府琏奶奶,自从被休回家之后,家道中落,王家族人争权夺势,她这样回来自然没有好下场,只能抛头露面干起了买卖行了。兴儿沉默的放下了帘子,命令车夫快走,后面柳湘莲贾芸来旺等骑马跟上,可以说他和王熙凤之间的话不多,但他一开始就受够了这女人的气,她的今天,也是他一手促成的,但是,从今天他这个位子看来,那些尔虞我诈,那些主子与奴才的恩怨,已经微不足道了。
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每个人都要去迎接各自的新生活,从今以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王熙凤把丹凤眼对着这辆马车瞥了一瞥,从贾芸的路线,她就知道这是周兴的仪仗,可笑她当时认为贾芸跟了周兴是没志气,但如今周兴的大名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虽说他还是一个府台,但是如果没有意外,要么封疆大吏、要么入阁拜相,至少,周兴在年轻一辈的势头,是最威猛的,无人能及,皇上看重他,而且他也没有让皇上失望。王熙凤坎坎坷坷走到了今天,她永远不会承认这是她咎由自取,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种失败。以她的强势和强烈的虚荣心,这种受人白眼和流言蜚语,还有指指点点,娘家夫家的唾骂,丈夫的同床异梦,亲人的同室操戈……这一切,曾经打击得她生不如死,不过,为了女儿贾巧的成长,她还是活下来了。
看走眼就看走眼了吧,就算没有周兴,她的结局,也不会变。但经历的这番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王熙凤真正看清了这些所谓贵族的本质,包括她自己:这些人通通都没有良心,连亲哥哥王仁都那样丧尽天良。唯有林红玉、刘姥姥记着她的恩,其他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就像一个泡影,一碰,就散了,人心似水,到头来,拿着道德与荣华富贵伪装自己的贵族人,反而是铁石心肠的六亲不认,拿着南瓜与扁豆的刘姥姥,反而是比道学家更仗义、更懂得报恩的人,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王熙凤拨完了算盘,轻声道:“小红,我看芸哥儿还不错,至少生相、行事还行,他又救过巧儿和你的性命,你跟了他,既从了你的心愿,也算我对他的报答。”
“奶奶,切莫如此说。”林红玉摇了摇头劝慰:“自打奶奶回了娘家,琏二爷虽然过问了巧姑娘,却无人顾及你,舅太爷一倒,树倒猢狲散,若不是奶奶带回了嫁妆,王家族内之人,指不定还要过来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奶奶处境堪忧,我虽然是个家生奴才,但也不能这时离了奶奶,常言道,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仇必报,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好,好……”王熙凤笑得又是欣慰又是感叹:“那么,等哪一天我挺过去了,你再走罢。”
大如州通往茜香国的关上,一个形容袅娜的女子,掀开帘子对着江南故土,轻轻的回眸一瞥,她容颜绝色,身旁一个游击道:“伟大的圣母殿下,所谓天朝的东南,早已被倭寇肆虐,我茜香国大军入驻,指日可待。”
游击将军的话是用茜香国语言说的,那女人道:“我认为不妥,东南有周兴一人即可,他会让你们吃大亏的,我会以圣母的名义劝你们的王,不要这样生灵涂炭,毕竟我是圣树选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