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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情在白马寺住了四五天,没见着禅心和尚,收拾行李打道回府。回程路上,楚情掀起帘子说:“街道繁华,你有想买的东西吗?”
柳绿摇头。她一直在外面跑,所谓的繁华于她而言是司空见惯的,并不动心。
楚情心中了然,放下帘子不再追问。
马车慢悠悠回到将军府,已是将近中午,楚情正在思考回府吃饭,还是去福满楼吃一顿烤全羊,马车突然停下。两人身体齐齐前倾,车夫在外面说道:“小姐,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柳绿帮楚情打起帘子,楚情一眼看到马车停在巷子口,能容下两车并行的巷子里都排满了马车。
车夫说:“小人看车上的徽章,好像是逸王府出行。巷子通向将军府,难道是逸王拜访大人?”
柳绿低声道:“车把式说的有理。而且来者不善。”
楚情再看向巷子,吩咐车夫绕到后门进府,她和柳绿则弃车步行,穿过巷子,快到将军府,看到身穿甲胄的士兵腰佩钢刀,目光炯炯陈列府门两侧,一里之内全部戒严,路过的行人见此架势,纷纷绕行避开。
楚情不愿强出头,随着行人回避,绕过院墙到后门进府。
楚情刚进去,后门柳树下闪出两个人,正是苏放和苏沁。
苏放说:“看来父王来将军府,楚情并不知道。”
苏沁没有接话,“你做的事,和逸王意见相左,一旦东窗事发,本宫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苏放眸光幽远,闻言冷笑,“你做的事情,何尝不是和你父皇意见相左,东窗事发后,谁又能保得住你?”
苏沁被呛声,瞪着苏放,“你今日约我出来,就为了看你父王兴师动众来将军府?真够无聊的。”
苏放摇头,有些着急,“传闻陛下龙体违和,公主殿下摄政。我瞧着却不像。父王和陛下是结义兄弟,情同手足,我都能听到的风声,他如何听不到?此前父王和将军府一向无交情,但为何此次大张旗鼓出动?”
苏沁脑中精光一闪,圆润的小脸掠过一丝阴霾,“你的意思是,逸王只是个幌子?真正莅临将军府的人……”
“是陛下本人。”
两人齐齐沉默。
秋老虎依然猖獗,中午的日头照得两人额头滚下汗珠。苏沁用丝帕擦拭,忽的想起那天晚上,父皇突然传她到寝宫,幽深的宫殿中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太监宫女,明黄色的床帐静静垂下,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她赶紧抓住那只手,掀开一条缝……
“父皇最近有些累,很多事要麻烦孩儿了。”
她现有的权力,是父皇一手交到她手上的。如果父皇身体恢复,她二话不说双手奉上,何必故弄玄虚演这么一出?
苏放想的却是昨天清晨,他向逸王请安时,逸王二话不说让他跪下,问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为臣为民,这是大忌。苏放矢口否认。
逸王冷喝,“撒谎。”紧接着动用家法,拿起藤条鞭笞他两鞭。逸王没下死手,他回屋后用了点药,便无大碍。只是逸王的态度,让他很是费解。他现在已经是世子,他什么都不用做,过两年父王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替他申请王位,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逸王。
他有不臣之心,除非他想做皇帝!
苏放忽的出了一身冷汗。
皇位坐久的人都多疑,难道逸王察觉到皇帝想废掉逸王这个异姓王位,所以才用鞭笞警醒他?
两人想了很多,匆匆分别。
逸王身边的确有一个身份贵重之人,但不是皇帝。
此时,楚唯和逸王在书房见面,打量着他身侧只要胸口的小男孩,暗暗点头,“这位是?”
逸王看向左右。
楚唯说:“此处很安全,逸王无须担心。”
逸王说:“我带来的人是王府中的小郡主。小郡主被飞鸿先生收为高徒,历时两载有余,学有所成,一月后平定南方,小郡主学木兰行女扮男装之事,上阵杀敌。不想中敌奸计,战死沙场……”
“将军凯旋归来时,身边应有一人,是小郡主在外偶然识得的朋友。小郡主身亡之时冒死相救,无意间被小郡主发现乃是陛下流落民间的血脉。”
逸王言辞惊世骇俗,楚唯笑笑,“你便是借着情丫头表哥身份的那个孩子?”
逸王轻笑,“原来将军早已知晓。”
楚唯轻轻摇头,“圣心难测,吾辈只是做好应尽职责。”
两人一言一语,苏宜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
逸王浩浩荡荡地来访,悄无声息地离去。
除此外,这一天还发生很多事。
比如苏沁回宫后,跪在龙窗前声泪齐下,“楚将军功高震主,在朝中对儿臣多次出言不逊,儿臣欲将楚将军置于死地,并非为报私仇,而是顾全皇族颜面,父皇明鉴。”
皇帝的声音从床帐中传出,“你做的事,我都知道。只是时候早了些。”
苏沁这才把一颗不安跳动的心稳稳放下,“父皇天纵英才,儿臣不敢期满。”随后说:“父皇身体康健,不妨和儿臣一同用膳。”
皇帝沉重的咳嗽接连响起。
帐子后的太监端着药碗,嫌弃床帐服侍皇帝喝药,苏沁盯着垂到脚踏板的明黄绸帐,眼神越加晦暗幽深。
比如苏放回府后,负荆请罪跪在逸王正院门口,自请削去世子之位,从此白身浪迹天涯,逸王盯着他半晌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你一旦动手,便会尸骨无存。”
苏放冷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父亲还真是陛下身边一条忠心耿耿的老狗。”
逸王大怒,命人把世子关进柴房,思过。
比如月上中天时,楚筝的寝室窗户突然被风刮开,楚筝倚在窗口望月,床边树上挂着一个人影,“我已经和母亲说好,一月后平定南方,我平安归来,母亲便请人上门提亲。”
楚筝红着脸躲在窗户的阴影中,小声说:“我等你。”
比如夜半楚情睡得安稳,梦中有条蛇缠住她脖子,吐着鲜红的信子说:“你这个蠢丫头,你知道我那么多事,我为什么还要留你?我从一开始就该杀了你。不不,我不杀你,我身后的那人也会杀你。所以你还是死罢……”
楚情惊出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
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床外的帷帐无风自动。
同一时间,姚宛伏在王氏怀里痛哭,“我已经没有父亲,难道母亲连一个心爱之人都不给我。”
王氏问:“你会有心爱之人?”
姚宛仰头一笑,笑容纯真无暇,“女儿爱慕逸王世子。”
王氏摇头,“你前些天还和我说,世子对楚情多加讨好,那时不是很愤恨吗?”
姚宛振振有词,“只要是她身边的,我都喜欢。总之,让她得不到就好了。”
王氏摸着她乌黑的秀发,叹息不已。
一月后,中秋佳节,楚唯外出访友,三个姑娘聚在一起吃月饼,心思各异,不欢而散。
三月后,逸王府挂出白幡,小郡主身殁。同时,大军凯旋。皇帝病体沉疴,听到这个消息竟一下子从龙床上爬起来,兴奋下亲口封楚唯为镇国公,享一品大员俸禄,爵位世袭,不拘男女。
将军府换上牌匾,大摆流水宴,宾客三日不绝。
楚情听着府中管弦嘶哑,靠在围栏上望着天空发呆。那个性情乖张阴郁不测的孩子,真的死了?他不是最想以真实身份行走世间,他还有很多事情没走到,怎么能先一步走呢?
楚情说不清楚悲伤还是愤懑,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用那么大劲儿为他做事,他怎能一走了之?楚情越想越不对,换上男装带着柳绿出门。
桃红在门口守着,默默多看了眼柳绿,垂着头说:“小姐外出小心些。”
逸王府正门大开,白幡飘摇,在门外都能听到前院做法事的念经声。楚情自称杨文,小厮没有阻拦,领着人去灵堂。
逸王一身素衣,沉着脸站在牌位下,怔怔发呆,听到礼官唱和吊唁者姓名,转头看着她。
“常听小女提起公子。公子有心了。”
若是晚辈给长辈送丧,须得跪在灵堂两侧迎接来往宾客,而白发人送黑发人,跪下则给亡者折福。
两人隔着火盆站着,楚情从逸王身上感到打量多于悲伤,虽疑惑,但上香的想法占据上风。跪下祷念一番,起身到逸王身前说了些劝慰的话。
逸王安静听着,最后说了句,“听闻小女丧命,犬子性情大变,关在柴房,公子有时间可去探望一番。”
楚情自认和苏放并无过深的交情,闻言推脱,“有时间一定去。”
楚情刚要走,门口进来一个穿戴着帏帽的女子,女子从逸王手上接过香烛,跪在蒲团上说:“小郡主,王漓来看你了。以前和你玩的很少,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在那边一定会交到情姐姐那样的好朋友……”
王漓隔着帏帽上的白纱,多看了穿男装的楚情一眼,先行离开。
楚情心中感慨。她记得王漓和两人感情并不算要好,竟然惦记着来看望一番。她算是有心的了。
楚情和逸王告辞,门外响起一道惊呼,“我的徒儿,你怎的走得如此急。”随着声音,一个苍老的身影踉跄跌撞进来。
“师父。”楚情失声道。
飞鸿靠着门柱叹息不已,“好好的孩子,偏要学那劳什子花木兰,不小心把自己的命都交代了。老夫活到这么大,一共才三个弟子,偏偏还都是女娃子。早知当初,还不如找个男娃子继承衣钵!”
逸王拍拍他的肩,“老哥,保重。”
两人相互感慨一番,飞鸿指着楚情说:“你这娃子,可愿当我徒弟?”
楚情一愣。她穿男装的样子,绯红也是见过的,他如此说,是有悄悄话要说?
“先生过于悲痛,收徒这等大事不可草率。孩子,你陪飞鸿先生说会儿话。”逸王指派小厮把两人领到一间厢房,又被绯红闹得抬来两大缸酒,默默退下。
绯红拔起封布,痛饮两碗,身上出了些汗,把门窗打开,凉风穿堂而过,绯红大呼,“舒服。”
楚情在一旁坐着,是不是给绯红添酒。她虽是绯红徒弟,但和她相处时间较短,从不知道他还有狂放的一面。想来当初风流雅士的名声不是凭空得的。
绯红开了两坛酒,话渐渐多起来。
“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菊,花之隐逸者也。老夫虚活六十余载,而今才能得自由之身,不容易,不容易。”
楚情想到青青园遍植菊花,对飞鸿多了层了解。
他任职子衿书院,受世人赞誉,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风流名士,都为之倾心。他最想要的,莫过于陶渊明那一片南山。
飞鸿渐渐眼神迷离,看着楚情愣了一瞬,“明霞,当初子孤那匹夫为了你,怒斩监军,月夜投奔苏温,世人都说,楚唯冲冠一发为红颜。可惜你的同胞姐姐和先帝自焚殉国。你跟着子孤,可曾有过片刻后悔?”
楚情一愣。
楚唯,字子孤。
飞鸿又说:“我记得你那时说,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肚子里那个孩子。若是知道子孤不管那个孩子生死,肯定很伤心。你放心,那孩子是我徒弟,长得很好。甚至还敢和苏宜那混小子玩假凤虚凰的把戏。”
“苏温当了皇帝,比以前混账了不少。不过对自己的孩子还是略有照顾的。我甚至都受制于他,办起见鬼的子衿书院。也罢,这些不开心的事不提也罢。十年不曾如梦,你还是就是模样……”
楚情手中的酒瓢落地,看着趴在桌上的飞鸿,半晌不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