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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清晨,火龙观的道士们做完早课,用过早膳,大师兄天极留下天元,给了他几个金锞子,说道:“九师弟,咱们观里的粮食快吃完了,这次又轮到你去下山采买了。”
火龙观地处广罗山上,距道观最近的市镇青城镇也有十多里。道观里的道士们成天练武打坐,也没时间自种自吃,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去市镇中采买。又因为火龙真人常年在外周游,一年也难能回来一两次,便由大师兄天极掌管着道观中的钱财。
天元接过了金子,又去叫了天金、天玉两个师弟与他一同下山。三人沿着崎岖蜿蜒的山道下山,往市镇的方向赶去。
广罗山虽是东西走向,却也有南北支脉,山下的道路便是沿着支脉青城山延伸,走了七八里地,须臾间浓云密布,下了一阵大雨。天元因被雷劈的心有余悸,不想冒雨前行,就和两位师弟找了个山凹避雨。
过有一个时辰,雨过天晴,一派日光洒下,照耀的山水通透。
三人接着赶路,来到青城峰下。
峰顶的溪水像一条碧莹莹的宝链,从峰顶垂挂下来,闪着粼粼波光,在山脚下聚成一个小小的湖泊,岸边绿草如茵,湖泊里许之外便是个小镇,就叫青城镇,镇子里的牧童常在湖边绿草地上放牛吹笛。
此处也被雨水洗过,青草树枝,绿的尤其可爱。只是大雨过后,总有虫蛇出洞,三人才在湖边的绿草地中走了一小段,就游出来一条白蛇,腾起窜向走在最前面的天元。
蛇虽快,却快不过天元的身手,他二指一伸,便夹住了蛇头。
“真是晦气!”一旁的天金叫了一声,道:“师兄,快弄死它!”
天元瞥了一眼,见是一条小白蛇,刚要用力把它一钳两段,就听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叫到:“不要打它——”
天元一看,竟是个拿着笛子的小牧童跑了过来。他隐约觉得这个场景有种熟悉感,问道:“这是你养的?”
那小牧童摇了摇头,说道:“道长,它不是我养的,但是我们这里就只有这一条白蛇,它是我们镇的吉祥物,你放了它好不好。我把这些果子给你们吃,还给你们吹笛子听。”
天元随手把那条小白蛇丢出数丈外,说道:“我们不要你的果子,吹个笛子听听吧。”
小牧童见他放了白蛇,非常开心,高兴的吹起笛子来。
天玉在一旁沉默不语,忽然低声道:“天元师兄,不对啊,这青城镇的吉祥物应当是这湖里的一条大青鱼,不是白蛇,这小孩子在诓骗我们。”
天元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关系。”
等那小牧童吹完了笛子,天元忽然对他说道:“牛童,我看你印堂发粉,命犯桃花,一千七百年后你会遇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告诉你,你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要以身相许来报恩。到时候记得出门带伞。杭州城清波门双茶巷白府,门前有两个大狮子的就是了。”
天元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别说小牧童了,就是他的两个师弟也是满头雾水,等走得远了,二人才好奇问道:“天元师兄,你什么时候会看的相?”
“我不会啊!”
“那你刚才说的那番话……”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天元看了两个师弟一眼,自己心里也很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来,只是心里忽然那么想着就那么顺嘴说了。他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睡梦幻象对自己的影响。但心魔又怎么会有这种影响?真是奇怪!
摇了摇头,天元继续前行。
穿过一道柳林,跨过一座小石桥,三人进了青城镇。
青城镇坐落在青城山脚下,有七八百户人家。往常天元还不觉得如何,这次来到镇前一看,只觉得是一座座低矮的小石屋将镇子围成了一个圆圈,心中忽然生出鄙视。
师兄弟三人进了镇子,穿过一条麻石大街,来到了镇西的米行。
米行的名字叫做“万家米行”,镇上的酒店叫做“万家酒店”,客栈叫做“万家客栈”……这个镇子里,有将近一半的商铺都带着“万家”二字。盖因它们都是青城镇首富万金万大老板的产业。
火龙观的道士们这些年一直在万大老板的铺子里采买,虽不常见这位万大老板,可也算认识。
此时,这位万大老板正愁眉苦脸的在米行的滴水檐下来回走动,一看到联袂而来的师兄弟三人,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面露喜色,大步走下台阶,迎了过来,口里叫道:“三位道长,你们终于来了,可让老汉我好等啊——”
师兄弟三人对看一眼,不明所以,观里每次前来采购米粮虽说都是固定的日子,可用得着这位万大老板亲自迎接老客么?
万大老板走到近前,一把握住当先的天元的左手,说道:“三位道长,来来来,老夫已经备好了酒席,来来来……”
他将师兄弟三人引入后院正厅,摆上了酒席,挨个敬起酒来。
天元虽然已经在山中修行十余年,却也知道人事。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酒过三巡,天元便问道:“万居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居士设宴款待我等,不知是要小道们做些什么?”
万老板面色一悲,起身跪下朝三个道士磕了个头,悲切的说道:“老朽求道长们救犬子一命!!!”
天元见他行如此大礼,慌忙上前扶起,问道:“居士不必如此,你且慢慢说来。”
万大老板被天元扶着坐下,泪流满面,缓缓述说。
“三位道长有所不知,老夫今年五十八岁,膝下只有一幼子,今年十岁,因此我老汉夫妻爱惜犹如珍宝,日前管家带他去县中游玩,不想回家路上遇上了烈火寨的强盗,被绑上了山去,只放了管家回来,让我老汉备下三千两银子赎人……”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老汉只有这一子,并不吝惜钱财,可这烈火寨,出了名的不讲信用,拿钱后撕票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老汉我实在是害怕呀!又不敢报官,就想到了诸位道长,只是这几天派人上山,怎么也没找到火龙观,求道长们救我弱子啊——”
说着,又要下跪。
天元手指一动,发出一道柔劲托住了万大老板。他心道:“师尊为了保证道观清净不被打扰,在外围布置了迷踪阵法,你们要找得到就奇怪了。”
万老板感到一股劲力阻住了自己,心中一喜:“果然是高手啊!”
大宋武风昌盛,就算是县城市镇之中,也会有武馆帮派,普通人见识到武者的机会非常之多。而大宋天子历来好道,经常请道家高人进宫讲道论武,国土之中道观更是不知凡几,其余教派的庙宇加在一起,方才能和道门一教媲美,人称天下教派一石,道门独占五斗,因此道门又叫五斗教、五斗道。是以在民间百姓心中,道士就是高手的代名词。在各种火爆的武侠评书故事里,江湖上三种最不能招惹的人,排行第一的就是道士,之后才是乞丐、女子。
火龙观的道士们采购东西都是雇万家车行的骡车送到山下,而后众道士下来拿上去,万老板也曾听手下人说过,这些道士个个能提着数百斤的东西在山林间飞奔腾挪。是以万老板早就认为火龙观的道士都是武林高手,这才求到了他们身上。
这些道士们虽然常年在山中修行,但都是半路出家,并不是从小就与世隔绝,也曾听过些武侠故事,见过些飞檐走壁、当街杀人的江湖人士。虽说没有一个和江湖中人较量过,但体内的真气力量却让他们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至于只是二流三流,就算不是绝顶的大高手起码也是一流超一流的小高手了。
而山贼,在武侠评书故事里,那都是给大侠们送经验的弱鸡,最多都是些三流货色,少有二流角色,至于一流高手、超一流高手、绝顶高手,那更是少之又少。
因此天元觉得,这个忙,可以帮。于是便道:“两位师弟,万居士和我们也算是近邻了,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这些山贼竟如此可恶,我们怎么也要替天行道一下。只是,我们三个人似乎有点少了,天金,待会儿你回去叫几个师兄弟过来。”
这师兄弟三人,天元的功力要比天金、天玉高上一筹,而且天元又是九师兄,再加上天金、天玉他们也有些行侠仗义的心思,于是欣然同意。
万大老板喜极而泣,连连给三人敬酒,又向他们介绍那烈火寨的情况。
广阳郡与北面的广阴郡以广山-小罗山为界,山间有可以通行的孔道,来往行商不少,但同时山贼也多,其中势力最大的三股山贼,便是烈火寨、黑风寨、罗山寨。据传这三个山寨的头领都是武林高手。
开始天元听说烈火寨的头领是武林高手,心里还有些打鼓,再一问,烈火寨的头领就是一个老贼,还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徒弟,其他的头目据说曾和县城的武师打的难解难分。县城的武师什么水准?天元做乞丐的时候可听人说过,那在江湖上就是三流人物,便放了心,让天金回观里再去叫了几个人过来。留下三个押送物资回山,剩下六个往烈火寨的方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