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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砰然叫侍卫从外头关上,接着是透凉的加锁之声,从屋内望去,侍卫高大的身影仍层层叠叠地映在窗棂上。
毒竟被下在墨腚里,初梦与扶瑄皆是觉着不可思议。
二人于案前坐下,初梦低眉沉思了良久,道:“公子,这墨我是查验过的,直至献上台前仍是全新未启封,倘若要在其中下毒,只可在研磨作墨汁后,可这墨却也是我研的……”
扶瑄伸臂去握住初梦的手,坚定的凝着她的眸子,道:“我从未怀疑过你!我们且再细细想来,既是这毒落在墨里,为何我这个用墨之人未中毒,而皇上只是赏字,却中毒了,况且,这字倘若有毒,在座诸公子悉数赏了,为何只皇上中了毒了?”
“如今皇上仍在危殆之中,生死未卜,司马锡定很快回府主持相关事宜,独怕他们是想‘快刀斩乱麻’,将公子迅速处置,了结此案。”初梦面上显露焦急之色,握住扶瑄的手道,“公子,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歹人已将一切布置妥当,只待时机一到我们往陷阱里跳。此刻将我们囚禁于此,与世隔绝,只作任人宰割的羔羊。初梦想来,既是嫁祸,便绝无可能毫无破绽可寻,倘若有机会出去查证,便必能查到些蛛丝马迹以证清白。初梦有一计,不知公子愿意配合否?”
扶瑄望着初梦坚定的眸子,澄亮透彻,他只说了三个字:“我信你。”
厢房内沉静了良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女声哀嚎,刺破长空:“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来人呐——救命!救救我家公子——”
初梦哭嚎着去拍紧锁的大门,坚凿阵阵,用力非常,直将门梁上的灰也震落下来。门外侍卫听着这恳切女声,又被耳畔的轰砸之音扰着,松动了心里的防卫,相互望了一眼,为首的侍卫将锁解开,启了一条缝隙,问:“何事惊呼?”
初梦却用尽毕身力气,将门猛地拉开,侍卫们被这力量惊了一跳,几欲起刀威慑,却见初梦扑通一声跪于领头侍卫足下,抱着侍卫的护腿,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公子!”一抬面庞,已是泪水纵横。
“谢公子怎了?”侍卫也有些吃不准了。
“公子前时救火时伤了手臂,此刻已是化脓流血,怕是感染了,在拖延下去恐要断肢了,求侍卫大哥去传太医来看看——公子这般才情,倘若失了手臂便无法写字,是万万不行的啊——”
门前的侍卫冷回:“谢公子这脑袋都快没了,还顾及着胳膊作甚?”
扶瑄在屋内案边轻倚着柜橱,只将面别向另一处,星目低垂,不忍去瞧初梦。他虽知初梦这哭叹是假的,但听来却如此真切,恸感心扉,假中蕴真,真中藏假,分辨不清。从前誓言要保护她,此刻却又叫她舍身来搭救自己,扶瑄想及愧疚不已,心酸难抑。
初梦陡然起身:“如今暂未有来主持此案,事件的来龙去脉尚未理清,谢公子便还是陈郡谢氏的长公子!成管事只将公子囚禁于此,并未发落监牢,原因便是在此。成管事只叫你等好生在外看守,并未叫你等草菅公子性命吧?况且,我家公子是冤枉的,倘若稍候沉冤得雪,查出落毒之人并非我家公子,你等此刻延误医治,又该当何罪!”
初梦语毕,门外一群八尺侍卫却无人敢驳,为首的侍卫思忖了片刻,道:“姑娘稍安勿躁,待我去回禀成管事。”
初梦颔首应承,却仍因方才情绪激动急喘着气,她返身回房,于扶瑄身前跪坐下,柔声道:“公子撑住,太医很快会来了。”
初梦背向着侍卫,屋外的烈阳勾画着她的轮廓,于身形边缘处闪着细光。扶瑄配合着轻“嗯”了声,伸指去揩她眼角的泪,她的泪亦是闪着细光,而初梦却在此时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挤眉弄眼地娇笑了一下,似为方才的表演而征求扶瑄的意见,反叫扶瑄更是怜惜心疼了。
少时,成济果然带了太医来了。太医查验了伤口,也是惊了,烧伤得这般严重,只道早该传他们来治,侍卫也跟进来一批,听在一旁,默不作声。太医又叫成济去点几个婢女仆从烧水取纱布,他要为扶瑄清理伤口,仆从婢女一挤入厢房,耳目便杂乱了起来,屋内瞬时嘈杂了起来,乱哄哄闹作一团,太医正为扶瑄医治,侍卫料想他众目睽睽之下亦不会逃脱了,却不料此刻,初梦正悄然改了发髻,混迹于婢女中间,溜出厢房远去。
说来也得益于前时桓皆放的那场火,初梦换了一身南岭王府的婢女制衫,才可于侍卫的眼皮底下逃出升天。她低首疾行了许久,直至确认安全才松了一口气,赶忙折回宴席之地去查探。
而时,春荣台下已叫重兵团团围住,初梦隐匿于树丛间悄悄观望,宴席陈设一如原貌,原封不动,那高台当中的木案仍是摆放在原处,只上头的墨腚不见了踪迹。
眼见着此地连只乌蝇也飞不进去,初梦却见身旁花径上走过二个婢女,步子不似其他那些正伺候着皇上或者有要事在身的婢女一般急迫,便上前道:“两位姐姐,我是府里新来的丫头,方才宴会时泻肚子去上了个茅厕,怎的会来竟便这样了?”
婢女们上下打量了一眼初梦,确是南岭王府的制衫无疑,便道:“你还不知道呢,府里出大事了!皇上在南岭王府遇刺了!”
“啊!”初梦惊叫一声,“谁要杀皇上?”
“小着点声儿呢。听闻是在那玉面郎君谢扶瑄的墨腚里,太医验出了夹竹桃汁,几滴便能致命,至于具体怎么落毒的,当要去问谢公子了。”
“不曾想这谢公子这样俊美,内心如此歹毒,竟要弑君。”另一婢女道。
“那皇上此刻如何了?”初梦问。
“听那头照看着的姐姐来传,命是保住了,只是还昏迷着,何时醒也未可知。”
“那王爷呢?”
“我说你怎的这么多问题呢?”其中一名婢女又上下瞥了一眼初梦。
初梦连忙陪笑道:“好姐姐,我不知方才去解手了么,只怕王爷稍候回来查问起来,出了这等大事,我却一问三不知,总归不太好呢。”
“王爷大抵二个时辰后便会回府,听闻他要亲审此案,也是呢,谢公子这等身份,皇上昏迷着,也只有王爷来审了。”
初梦谢过了两名婢女,又朝花园中人迹罕至处走去,此刻她急需静一静,安静回忆今日宴席之上的一切,既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行刺,必有什么是她遗漏的,她正怔怔地走着,却不料一双大手自背后向她伸来,不待她惊呼已然在瞬时间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入一旁树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