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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邺城仍沉睡于清晨破晓的幕帷下时,遥远的北方边境线上,朝日跃出地表,放万丈雄光,鲜卑与晋的战事正式打响。
王苏之所在的北府军阵,由于有了张捷将军所统领的岭安军加盟而气势陡涨。临开战前一晚,失城以南十公里处驻扎的晋军大营灯火通明,李、张二位将军排兵布阵,与一众大小将领作最后准备。帐内商议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将领各个屏息凝神,即便是在夜凉如水的北境之地,也在帐中闷出了热汗。
此日一朝,朝阳一开,万人军马浩浩汤汤迅捷开赴失城之下。观哨士兵张望见时只吓得屁滚尿流,爬着下了城墙去禀报。
而时,城中烽火连属,交替而传,又过了片刻,城门重重大开,伴着一股尘土青烟卷腾而散,旋即有一队铁骑自城内疾驰而出,蹄声稳重沉厚,步点如雷,由远及近,过城门时霎时尘嚣飞扬,将原先几名推开城门的守兵悉数淹没于灰烬中。
那一队骑兵大抵百来人,身后有源源不断呼和声纷至沓来,亦是气势恢弘。而晋军队列兵临城下,金戈铁马,士兵银鳞盔甲倒映身后青天白日,大漠黄沙,壮志凌云,气吞山河。
苏之为右翼统将,经数月风霜洗礼,已脱胎换骨,须冉微茂,目光凌厉更胜从前,眉宇间添了成熟稳重之色。
两队人马虽身隔百来丈远,但可清晰望见对方统帅姿容,到底是生养与马背上的鲜卑氏族,一身苍野筋肉,一对豺狼之目,叫人与之对视不寒而栗。
晋军这边的四名将领打量着对方来人,互相递了个眼色,确认迎战之人乃鲜卑无名小卒,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又对峙了片刻,双方叫过了几轮阵,日又高升,鲜卑那方为首将领随着一声陡然大喝:“张捷快出!”驾马突进,而晋军这处张捷将军亦是当仁不让,迎风而应:“张捷在此!”,遂拍马疾驰而出,双方舞刀弄枪,一百回合难分难解,稍稍退回换了马匹又上,又是大战一百回合,连双方观战诸将士也心中慌张起来。
正在此时,张捷一个迂回转身举枪突刺,鲜卑将军第一下闪避而过,却不及张捷一个回马枪,直指鲜卑将军心窝,鲜卑将军正挟住来枪,力气极大,双方僵持良久,最终竟拗断了张捷的梅花枪,苏之唯恐张捷有失,掣前时谢安所赠七珠连星墨阳剑,夹马而前,麾右翼铁骑,上前助战,鲜卑那处亦是人喧马嘶,冲锋而来,两军人马混战在一起,苏之大义凌然,奋勇厮杀,终将鲜卑军杀退回失城内,城门匆忙推合上,首战大挫鲜卑驻城守兵一万余人,而攻城却非小事,李将军便命晋军暂回营地,详议大计。
首捷的战报八百里加急,三日后夜间便自遥远边境送抵了建邺城。
随着擂鼓般的蹄点由远及近,皇城与乌衣巷内的灯火依次掌起,一间间屋舍依次通明,自城内远处望去如星火燎原。乌衣巷内得了捷报,人声鼎沸,扶瑄即刻被谢安传去书房,过了片刻,扶瑄又去而复返了,独自进房取出蜀锦薜荔纹乌衣换上,初梦心知此应是进宫面圣,只候在一旁不言语,自那晚之后,二人便行如陌人冷淡了许多,初梦忌守着与放勋的契约交易,而扶瑄因那晚与维桢饮醉之事耿耿于怀,无颜面对初梦,但他自然不知有到手依兰一事,只以为自己在维桢艳香之中把持不住才饮醉,极是愧疚。
扶瑄换完衣袍,淡淡一句“我走了”,初梦颔首低应,扶瑄留恋望了她一眼,心中叹息,旋即头也不回地快步而出,又过了片刻,却见放勋自屋外款款而来。
“你来了。”初梦道。
放勋并未回应,只将门掩上,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初梦。“战报纪要。”放勋淡淡道。
初梦忙接过,也未掩藏,当着放勋的面便开始读,上书首战大抵详情,因是从晋军角度陈述的,自然有些主观宏大烘托色彩,初梦读罢,并未寻见有关段冉的消息,便只淡笑一抹,将纸呈于烛火上,瞧着纸燃作青烟。
“似乎你并未不高兴?”放勋问。
“初梦为何要不高兴?”
“毕竟你母国吃了败仗,难不成你却高兴么?”放勋语含不思议,他只当初梦是鲜卑的安插于建邺的探子,全然未知初梦身份,而初梦也并不欲同他解释,只浅笑一声,道:“谢过王公子。”
放勋微微上前,张开怀抱将初梦轻轻揽怀中,索要交易的报偿,而这一次,初梦并未退却,任由放勋的靛青色丝缎袍袖伸展过来,淡淡地望向他,僵着身子被他搂入怀中。
“怎的手这么冰凉呢?”放勋拥初梦入怀,语含温柔,另一手沿着她袍袖而下,细细抚弄着她的纤指。
“夜里寒,有些凉罢了。”
“莫不是心里寒凉了吧?”
初梦人虽由放勋搂着,心却与这怔仲不宁的目光一道游离在身子外头,直和着外头的人声鼎沸一道追随扶瑄而去,放勋自是明眼人,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心思,心觉有些气不过。放勋从来自认不输扶瑄,若论外表,放勋与扶瑄各似不同苍木,各有风流,若论才华,放勋亦有所长,但扶瑄生养在世家为首的谢安府邸,天生可承袭爵位,有大把彰显之机,只环境优厚于他罢了。
想及此处,放勋顿觉一阵热血上涌,只将怀中初梦束缚得更紧,直叫她透不过气,初梦有些惊诧,睖睁着眸子直欲挣脱,却更激起了放勋的霸欲,他只将臂膀扣得更紧,另一手伸过来捏住初梦的下颚,不许她侧过脸去,纵然初梦挣扎他也不管不顾,只狠狠地将唇贴在她冰凉的唇上吮吸。
放勋攫取地贪婪无餍,似要吸尽她早已燥乱的香息,似乎如此这般,他便可全然占有了她。
这吻持续不到刹那,便叫初梦似疯了一般挣脱开了。
“王公子!”初梦惊叫着。
而时,初梦鬓发松乱,撤身一步,放勋见她如此失魂落魄,亦觉方才有些失态了,便道:“那,慢慢来罢。”
初梦仍是惊魂未定,只捂着心口,喘息沉沉,缓缓道:“对不住……初梦还是做不到……”
“我便是不明白了!”放勋忽然有些怒了,提高了声,道,“那谢扶瑄有什么好?你委身于他不就是为了这情报么?如今我能以百倍千百给予你,你在他那处能得到什么?为何你……”
初梦听了这话,幽然抬脸,眼眸中闪着坚毅之光:“扶瑄公子,从来便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