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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盛隆华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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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国家少有国庆,皇帝寿诞便是国庆佳节,举国欢腾,而皇宫里的寿诞,通常是延续数十日的盛宴,其中品类项目之繁杂,样样讲究之精细,连亲历寿宴的正主——皇帝本尊也未必道得出来。

    是日一朝,朝阳初露盛华光彩,皇帝寿宴遴选时段也甚有讲究,又有国师专门避雨开谷,那几日必是得见烈日当空,普天万物共荣。

    六月近半,又是这几日艳阳逼人,扶瑄早已按捺不住暑气早早醒了,又道是今日有计需行,心中更有梗结不会深眠,初梦亦是如此,便起身取来昨日熏好广藿香的广袖彩锦玄纹袍为扶瑄换上,二人心照不宣,动身之间并未言语,但默契非常,故而这屋内也并不沉闷。

    良久,初梦为扶瑄篦梳着丝发,那青丝千丝万缕如瀑垂落,初梦柔荑素指,顺流而下,暗暗叹道:“你竟已生华发了。”

    扶瑄微微侧颜,淡淡回:“早生那几道痕了。”

    “劳苦你了。”

    “天生而已,乳母言说早生华发是富贵之兆,叫我说,白头偕老有何不好。”

    “好。”初梦微微浅了梨涡淡笑,又为扶瑄将丝发盘束项顶:“我已经将那几幅字备于那宝玉蓝绸锦盒内了。”

    扶瑄振了振衣袍,沉稳从容之风自云袖内生出,笑道:“扶瑄定不负使命。”

    “你说这话,我听来……倒有些心黯退却了……”

    扶瑄笑着去捏初梦的脸:“这几日皇帝寿宴,理应开怀着些,你瞧那乌衣巷内外也已彩灯华锦装饰一新了,倒是你脸上,也应装点些笑靥才是。你瞧你,步摇松动了也不知,我与你再簪紧些。”

    初梦惶惶摸索着发髻,前时扶瑄赐予她那白珠翠羽步摇确松动几欲坠落,也便叹了口气。她自知此行此举非同小可,可扶瑄为安慰她说得这般轻松,反倒更叫她心内惆怅宛转。扶瑄自是将那蹙眉花皱尽收眼底,轻松笑道:“你担忧我,我可当真是欣喜呢。”

    “不知怎的,我这心中总是怔仲难安……”

    扶瑄轻手簪着,边道:“计谋周详,证据确凿,必将桓皆置之死地,我暂且想不出桓皆有何应对之计,你且放宽心,在府中静候佳音。”

    初梦抿唇不语,轻点了头,却仍有些凝重,毕竟于皇帝寿宴时造势,是撼天动地之举,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谬之千里。

    那驶向皇宫正门的马车也已装点新彩,原本乌墨罩帘上又别出心裁系了些五色丝编织的锦缎。皇帝寿诞,普天同庆,建邺城中更不必说,处处栋栋粉彩簇新,家家户户喜热盈门,市井之人这几日也不必奔忙营生,只消寻欢作乐便好,桨声灯影中,秦淮之水似已沸做热汤,两岸声浪推波助澜,光华之盛,连开云骄阳也欲退避三分颜色。那热络气氛愈近皇宫愈盛,正门外已泊了几圈贺寿而来的车马,半是载人,半是载物,一架一架,往来络绎,连宦官往来其中疏散亦是不及。好在那乌衣巷的马车便是体面威严,一众马车亦自动驱退左右,开出一条道来由扶瑄长驱直入。

    “小官见过扶瑄公子。”那车还未停稳,宫城里头的喧闹乐音已充盈车内,小宦官扯起嗓,才勉强叫他那细巧女音穿透了华锦车帘。

    扶瑄回了礼,示意驾车的青青厚礼打赏,小宦官自是笑承,青青随意一瞥,便见着他收纳赏钱的荷包早已鼓鼓囊囊。

    “扶瑄公子请随我来,戏台已在华林园中搭妥了。”

    今日苑城皇宫比寻常更庄严恢宏,古木葱荣掩映下,屋宇飞檐更添巍巍壮观。各处廊壁饰了应景的段彩,往来宫娥宦官应接不暇,人人面上无不同时装点着洋洋喜色,足肩接踵磨出的曙热气息,直叫天上日头也败了热烈。

    晋帝司马熠好玩乐,寻常的角斗戏蚩尤戏已入了不了他眼,前时便传暹罗那处人入了中原敬献了一班杂耍团,团中能人奇才辈出,耍的皆是中原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把戏,有人可凌空喷火,有人可凭空取物,有人金刚不坏可堪利刃刀穿,更有人可生吞滚油足踏热炭,扶瑄一路而行,引路的宦官说得眉飞色舞,扶瑄虽心有旁事无暇关切,但也只好应承着颔首微笑。

    往日寻常的大径,此刻亦是一路光华耀目,富丽堂皇。砖石金地已铺展上皇室御用的寿字暗纹绒毯,各色龙雕垂苏三色丝锦彩棚依次而立,里头盛放着各路大臣敬献的寿礼,已是满满当当。寿礼取其意,无非是“精、巧、雅”三字,虽皇帝年少好奇物,那寻常礼仪中的贺寿之物必不可少,故而那些彩棚里大多堆砌了各式青瓷白瓷松鹤寿字樽瓶,金质玉质天官式三镶式灵芝式如意。扶瑄行经时,仍有络绎不绝的宦官将新晋贺礼摆上台架,忙得不可开交却仍井井有条,来人每报一件,便由彩棚内的宦官手自笔录,礼单自还得呈于皇帝过目的。

    “今年寿礼虽多,可此些陛下并未过得了眼。”引路的小宦官极会查人颜色,一路上慎慎地打量,便循着扶瑄目光叹息一声,“陛下最爱的自是那些字画了,今年呈来的倒比往年更少,此事还需仰仗着扶瑄公子多多费心呢。”

    “扶瑄自当尽力而为。”扶瑄款款而走,又过了一段花径,问,“今日赏戏可还有何人?”

    “回谢公子,陛下吩咐了,那有意思的戏,需得同有意思的人一道赏才好。详尽名单小官并未可知,但大抵是与那日南岭王府赏字大会相同。”

    扶瑄颔首而谢,他知此行大抵是要再与尔妃、维桢相见,虽光明磊落心中坦荡荡,却仍在当中搅动着一丝愧疚。

    扶瑄身随宦官步履拾阶沿着石径盘旋而上,皇帝寿宴几日,园中花木却已培育一年。皇帝好文艺,那花木鱼池更不能落了窠臼,苍润密树连碧滋养底下来来往往打点的宦官婢女,林荫匝地,箬竹被覆,藤萝蔓挂,岸芷香花,恍若近郊真林野山般茂盛,又有一径溪流自绿意娆娆中汨汨奔流,潺潺动听,与林间悦翠蜂鸟相映成趣。那一颗颗树干上,无不彩饰着锦缎雕纹的“寿”字,虽于荫蔽处,却仍散着金光。

    扶瑄俊逸翩翩地朝戏台那处走,一路广袖连起兜了一路苍润松木之气,混着他身上本有的广藿香,再由日头一烤,更衬得他清雅高致之貌,竟叫一旁小宦官不自觉忌惮着他这气度,心中更添了几分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