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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婴的侍卫带着一辆特别的马车回京, 马车上没载着人, 而是载着几株瓜。
李元婴说要教出资人种瓜的时候, 众人还觉得李元婴是空手套白狼,随便拿个东西出来就想骗人家捐栋楼。
听说李元婴真把那西瓜种了出来,还郑重其事地叫人回来献瓜, 长孙无忌等人都来了兴致,找各种理由赖在李二陛下那儿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瓜,竟能让李元婴大放厥词说是大唐独一份的!
李元婴身边的人都是曾跟着戴亭外出历练的, 遇事临危不惧,哪怕大唐身份最尊贵的人都聚集在一起, 他们也毫不怯场,由一个切瓜熟练工站出来负责挑瓜,挑出来便郑重其事地扛到李二陛下面前介绍:其实现吃不是最好的,应该放到冰水中泡个小半天,到时取出来的瓜又冰又甜,保准吃得人口舌生津、暑意全消!
见这侍卫不卑不亢地介绍个不停,尉迟敬德等人都等得不太耐烦了, 可李二陛下没有发话, 他们也只好跟着听, 只在心里犯嘀咕:怎地李元婴身边的人都跟他一个样?从前这些人在禁军时也没见他们有多特别,眼下站出来就是让人觉得格外出挑!
侍卫介绍完了,没让李二陛下等太久, 拿起刀咔嚓一下, 把瓜一分为二, 接着又熟练地把它们分成厚薄均匀的一片片。
刚才瓜切开的一瞬,众人已经被它鲜艳的红瓤吸引住,眼下再看去,只见那一片片西瓜红得叫人眼前一亮,连淌下的汁水都显得分外可爱!
此时再想到李元婴已经把这瓜许给鄠县人去种,许多人心里都有点懊恼:真要知道是这样的好瓜,他们也该捐栋楼,好叫自家也能学着种!
回京送瓜的侍卫又适时地介绍起来,瓜瓤上的黑仁儿就是西瓜种子,不小心吞了不要紧,要是能吐出来就最好,还能留种。
听到这话,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既然瓜种易得,那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那些人种了瓜总不能不卖吧?卖的话,他们难道还能先把瓜破开挖掉种子再卖?显见是不能的!所以这西瓜就像是李元婴当初卖的向日葵一样,只有头一年卖个稀罕,来年大伙都能跟着种!
至于怎么个种法,得了种子慢慢摸索便是,总有法子把它种出来的。人家鄠县人好歹是出钱捐了楼的,且让人家先赚个一年新鲜钱!
李二陛下没长孙无忌他们那么多想法。对于李元婴种出好东西就送回来给自己的良好觉悟,李二陛下非常满意。他大方地给每个人赐了一片西瓜,剩下的叫人拿去暖房栽下,回头他就试试李元婴那侍卫所说的“冰镇西瓜”。
于是兄弟俩有志一同地给底下的人分了薄薄一片瓜,并且都自认很大方地允许他们把那片西瓜上的瓜种带回家去。
到傍晚,兕子她们这些年幼的皇子皇女自都尝了个鲜,后宫也有少许妃嫔得了赏赐,都是按片来赏的。剩下那些全进了李二陛下自己肚子,因为这瓜很甜,非常对他胃口!
眼看第二天就没得吃了,李二陛下修书一封,叫人送去鄠县,让李元婴多送点瓜回来,才那么几个根本不够吃了!
魏征这天自也分了块他孙女婿叫人连着瓜蔓送回来的瓜,觉得这瓜还挺不错,便和其他人一样堂而皇之地把种子包了回来,准备来年也种几棵瓜吃。
不想才回到家,魏征就看到妻子裴氏在院子里料理园圃里的瓜蔓。他们家的院子不种花草,种的是果蔬,一年四季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见魏征回来了,裴氏转身朝他笑,说这是白天里头李元婴和魏姝叫人送过来的,还写了本册子教她怎么照看。人到了都没让她动手,麻利地帮她连着土移栽进苗圃里,她今天闲着没事就出来看看这又大又圆的西瓜,真怕它被人偷了去!
魏征本来还遗憾没能带回来让裴氏尝尝,见自己家也有一份,心里便畅快了,和裴氏说起白天在宫里分瓜的事。有这么个西瓜顶着,李元婴总算不是白要人出钱修楼,有的人往后可就找不到由头来骂他了!
裴氏也听人说李元婴要翻修太和宫的事,据说许多人抢着要出钱来着。她说道:“那些人不都是自愿出钱的吗?怎地还有人要骂元婴?你可有帮元婴骂回去?”
魏征道:“这是能骂回去的事吗?”这对皇家兄弟见国库挪不出银子,就去忽悠那些个世家大族、豪强富户出钱,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好,真要捋起袖子帮忙骂回去,指不定后半辈子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了!
裴氏也只是随口提一句而已,听魏征这么说便不再多说,跟魏征一起进了屋,捞起水缸里飘着的西瓜眉开眼笑地对魏征道:“这瓜已经在凉水里泡半天了,摸着就冰冰凉凉的,小的都不在,一会我们切了一人一半,元婴说捧着半个西瓜勺着吃最舒坦。”
魏征想到李二陛下白天吝啬地只给每个人切那么一片,心里一乐,很赞同裴氏的话:“成,一会我们一人捧半个吃。”
魏征不仅和裴氏一人分了半个瓜,吃得心满意足,他还赋诗一首,夸了这瓜一通,并且表示他们夫妻俩一人一半吃得好满足啊,就是有点撑着了,吃完得在院子里散步几圈才舒服些。最后他才假惺惺地反省,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凡事都不能太过啊,要节制要节制。
文人写诗是常事,写诗一般是为了自我表达。既然是表达,那自然是要有听众的,魏征第二天便把自己的新诗和同僚们分享了一番,表示这是自己吃瓜吃出来的感悟。
长孙无忌等人一听,脸都黑了。
你有个孙女婿了不起啊,送你几个西瓜而已,用得着这么炫耀吗?你个老魏病了一场,是不是病糊涂了?你记不记得你可是铮铮直臣!
李二陛下脸色也不怎么好,这小子送东西居然送双份,宫里一份,魏征家一份!屁大点年纪,讨好起岳家来倒是殷勤!
还乖乖待在鄠县处理公务的李元婴打了个喷嚏,看了看天,发现天阴了,仿佛将要下雨。他一声令下,底下的差役麻利地把办公要用的什物收拾起来,趁着雨还没下都搬回临湖而建的临时官宅之中。
李元婴拉着魏姝沿着湖岸往回走,才走到半路,满天急雨便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左右要上前给他们打伞,李元婴却觉得这雨来得畅快,不许别人替他挡雨。
李元婴还转头问魏姝:“这雨下得好啊,前些天大家不都还担心太久没下雨会闹旱吗?这下不用担心了!”李元婴从小到大跑到那都有人管束着,还没淋过雨,此时半路上突然来了场雨他便有些跃跃欲试,“不如我们跑回去!”
魏姝见李元婴一脸的兴致勃勃,自是不会扫他的兴,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回跑。
两个人说起来都还是半大小孩,熊起来压根没人挡得住,反正身上都淋得半湿了,回去的路上他们索性专挑地上积起来的水潭子踩去,两个人都溅了一身水。
李元婴拉着魏姝跑回官宅中,过足了瘾,只是两个人一回到官宅中便被狄仁杰和武媚两拨人分头拉走了,拉去泡热水澡并且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狄仁杰觉得李元婴这家伙吧,做事的时候挺靠谱,平时那是一点都不着调,他要过来湖边办公,说是这边凉快些,大家都依他了。可今天他着实太胡闹了,有见过急着避雨的,没见过上赶着淋雨的,万一受了风寒怎么办?
狄仁杰苦口婆心地对李元婴念叨起来。
李元婴不仅不怕狄仁杰念叨,还转了个身把背朝狄仁杰露了出来,问狄仁杰:“能帮我擦个背吗?后面我够不着!”
狄仁杰瞪了他一眼,最后没奈何,只能边给他搓背边继续对他念叨“你这样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娘对不起关心你的亲朋好友”之类的话。
另一头,武媚在帮魏姝擦干长发,城阳在教育魏姝:“女孩子天生体寒,淋不得雨的,你怎么能和幺叔一起胡闹?”
魏姝乖乖承认错误。
城阳有点无奈,她觉得魏姝快被李元婴教坏了,李元婴就是这样永远虚心承认错误,回头该干什么坏事还是干什么坏事!
金胜曼却问魏姝:“淋雨的感觉怎么样?”
魏姝想了想,说:“很畅快。”那一刻她心里没半点顾虑、没半点担忧,没想过什么于理不合,没想过什么受寒害病。其实在李元婴身边一直是这样的,她什么都不用去考虑,只要和李元婴一起玩个痛快就好。
听了城阳的教训,魏姝也觉得这么做确实不对。但是,要是李元婴再邀她一次,她还是会跟着李元婴跑。
金胜曼笑了,走到另一侧帮魏姝梳理长发,反过来劝说城阳:“哪家小孩不胡闹,城阳你也别太拘着他们了。”
她差不多要回新罗了,她堂姐身体不是很好,又没有子嗣在身边伺候,家里一直叫她赶紧回去。她家里人在信里隐晦提及,堂姐没有子嗣,到时候很可能由她继位。在那个位置上,不能有真心的朋友,不能真心的丈夫,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儿女,否则他们都会卷入权利的漩涡之中。
到大唐之后,金胜曼听人说皇帝经常称孤道寡,仔细想想,当一国之君、一国之主,可不就是孤家寡人。正因如此,她才喜欢看李元婴和魏姝这对小孩儿每天欢欢喜喜地闹腾,这样一段回忆也许是她一生中最鲜活也最快活的日子。
城阳看看一脸虚心的魏姝,又看看未置一词的武媚和替魏姝说话的金胜曼,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别看这两个人都比她小,实际上他们按辈分来算可是她的叔父和婶娘啊!
好在李元婴两人身体都倍儿棒,洗了个热水澡、擦干了头发,再喝上一碗驱寒汤,两个人又都生龙活虎起来。城阳观察了两天,发现他们连个喷嚏都没打,总算放下心来,但还是寻来随侍左右的人叮嘱他们绝不能再让李元婴胡来。
李元婴刚巧撞见城阳叫人盯着自己,拉着城阳瞧了半天。城阳瞪他:“怎么了?我还不能吩咐你身边的人了?”
李元婴道:“能的,当然能啊!我就是瞧着你很有点当家主母的样了,皇兄是不是在叫人准备你的婚事了?”提到城阳的婚事,李元婴就想起前些年自己拉着李治去试探过杜荷,瞧着不是很适合;去年他把杜荷塞进皇家使团去吐蕃走了一遭,也不知道杜荷有没点长进。思及此,李元婴直接拉着城阳的手问,“你在国子监里也见过杜荷了,觉得他可好?要不要换个人?”
城阳道:“你也知道父皇在叫人准备了,哪有换人的道理?”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城阳便也没脸红,说起自己的考虑。早前她也不太喜欢杜荷,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后来在国子监里见过几回,觉得这人虽有些张扬,但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再想想莱国公去得早,她若是悔婚实在对不起莱国公,她并不想当那样的恶人。
李元婴道:“既然你要嫁他,那我可得好好给你添些嫁妆。”
城阳终是有些害臊了,说道:“嫁妆之类的自有人操办,都是有准数的。”即使是李二陛下想给她多点东西,魏征他们也会跳出来说于礼不合,你嫁这个公主超出标准了,嫁其他公主时怎么办?不能开这个坏头!
李元婴从善如流:“那我等你嫁了再送你,你留着当私产!”
李元婴这边和城阳说着婚约的事,长安城却因为另一桩婚事闹翻了天——
这天高阳带着人当平康坊前堵了房俊,甩着鞭子放话:“就算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