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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梨篇21
“我们谈一下第三份离婚协议书。”
贺梨始终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语气听着情绪还好,冷静又理性地跟他沟通:“结婚六年,我们没有孩子,离婚也只剩下财产的分割问题,我净身出户,只要你在这一份上签字。”
她倾身,过分白净的指尖抵着一张已经签好自己名字的协议书,缓缓地,推向男人。
邵其修身姿挺拔地站在一米远之处,没有挪动脚步,只是眸色幽深,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言语间,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女人。
贺梨是决意已定,为求离婚,连财产都不要一分钱。
她本就不图这些身外之物,如今也不图他人了。
邵其修认为有必要坐下来,跟她商讨一番,目前还能耐着性子道:“贺梨,你净身出户,又没有工作,没有我养你,你那些资产早晚有一天会用光,难道将来准备回家找你奶奶要生活费?”
贺梨心知,抿唇说:“这已经不需要你关心了。”
邵其修盯着她脸蛋,素净的眉眼坦坦荡荡,过片刻,将西装外套脱下放在沙发手扶上,然后坐下,与她正对着面,两人谈离婚,局面是对敌谈判一样。
他的嗓音沉稳淡然,态度却强势:“离婚理由,说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或许不是第一次提离婚了,熟能生巧,贺梨远比之前平静:“邵其修,奶奶已经同意了。”
要是她之前提离婚,就算动真格,也会看在贺家和邵家的份上,先私底下跟他协商。这次就不同了,贺梨没有隐瞒自己今晚回了一趟贺家的事。
她到这一步,也没什么不能说了:“这段婚姻里,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后来又想了很久……与其说喜欢你邵其修,不如说我只是喜欢自己温柔体贴的丈夫。”
所以,不管是姓邵的好,还是姓李的,或者是姓周的。
只要是她贺梨的合法丈夫,才是受她喜欢的。
邵其修嗓音沉下:“你最好收回刚才那句话。”
男人带着警告的意味。
卸去伪装的一面后,他常常让她颠覆对自己丈夫的认知。
“我只是跟你坦白,没有必要隐瞒。”贺梨说。
她非常执拗,真的是做足准备工作。
连养病的贺老太太都惊动,就为了今晚能离婚。
邵其修显然与她都是要颜面的,离婚也没必要大动干戈撕破脸皮,他戴着腕表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指转着无名指的婚戒。
贺梨的目光看过去一秒,又收了回去。
她找了千般理由,都抵不过男人一个眼神。
静了几秒,低声问;“你有爱过任何一个女人吗?”
有时女人可笑的地方,就在于此。在邵其修看来,她都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婚,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贺梨等他下文。
“我要说爱你,就不离婚?”
过了半天,她没想到等来的是邵其修这句话。
客厅依旧没开灯,窗外的路灯光线淡淡照映进来,男人的脸部轮廓被衬得愈发的深邃立体,神色专注地盯着她,最不经意显露出男人的魅力。
要是不知道他的本性,贺梨会心动。
而她只是轻笑,眼眸浮现一层薄红:“你可以爱我,也可以爱很多女人。”
邵其修眸色沉静,与她彼此视线相汇。
“不是吗?”
贺梨不愿意把自己活成一个怨妇,原本都要离婚了,他到底有没有婚内出轨,有没有婚前让她间接性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都不重要了。
可是这刻,复杂的情感从心底蔓延,覆盖了理智,静着呼吸声说:“我看过孟馨蔚的微博,她在六年前三月份,还在你家中。”
从时间上算,她和邵其修春节后,经过家里长辈牵线认识。
那时已经确定了彼此的关系,而孟馨蔚却还和他没有分手,频繁地在微博秀恩爱。贺梨一想到这点,整个人就接近麻木,是一刻都不能容忍与他的婚姻关系了。
在邵其修要倾身过来之前,贺梨几乎是下意识的避开。
他是何其敏锐的男人,见此,眸色紧眯起来:“就因为这个?”
“这个,难道不够吗?”
贺梨听了浑身发颤,笑不出,也哭不出:“邵其修,你根本就不爱我,也不爱孟馨蔚。你只是喜欢调教罢了。她从一个平凡的女人被你亲手成一个明媚好强的女人,后来你觉得腻了。我呢?你又想调教成什么样?”
邵其修不轻不重地开口反问:“你是什么样?”
贺梨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沦为什么面目。
她喉咙发涩,扯唇:“你和我订婚时,和她还没分手,对吗?”
客厅安静到能听得见彼此呼吸声,邵其修沉静着脸,没有出声反驳。
那就是默认了。
贺梨胸口难受的厉害,指尖几度抓紧沙发,强迫自己镇定面对:“你真是……”
过分二字,迟迟溢不出唇齿间。
她眼前晕晕晃晃的厉害,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不要在这样继续了。
贺梨万般滋味交织在心尖,呼吸着气说:“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还是分开好吧。”
今晚的她,不断地强调着彼此都不爱。
邵其修听入耳,敛起的眉目带着不耐。
可以见得他对贺梨,是花了心思。
要别的女人闹着要离开,邵其修早就面不改色给一笔钱,而她,却屡次提出离婚。
第一次他不当真。
第二次他从容不迫地哄骗着她,也没动真格。
第三次,贺梨像是在这场婚姻里被欺负的很惨,双眼通红地说:“我净身出户,只要跟你离婚。”
邵其修面容冷冽,也不是就要她不可。
“你看的很明白。”他平述的语气过于淡,分不出情绪起伏:“我对你没有爱。”
贺梨亲眼看着他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字。
邵其修的言行举止过于薄情,就好似像之前说的那般,告诉她:没有男人哄你了,你自己收场。
贺梨僵在沙发上迟迟没有动静,垂着纤长的睫,盯着这份协议书。
邵其修上楼了一趟,过了十来分钟,换身干净挺拔的西装下来。
他脸庞带着清淡疏离神色,眼风朝她淡淡一扫:“早上费秘书会过来办手续。”
贺梨没有意外他的办事速度。
本身邵其修就是一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男人,也很少求女人留下。
他表面在温和,骨子里也带着股男人与生俱来的高傲姿态。
她伸手收好这份协议书,就在邵其修大晚上准备离开别墅时,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出声:“孟馨蔚安排人给我说的故事很好听,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再见到她了,你如果见到,帮我递一声谢谢。”
邵其修脚步停顿,侧过脸庞凝视她。
贺梨笑了一下,然后看着他大步朝外走。
这栋别墅很快又恢复了安静,没有一丝人气了。
贺梨站了许久,重新坐下。
她酸疼地眨眼,整晚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可是,终究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
贺梨也会有愤怒的情绪,只是很隐晦的没有发泄出来。
直到邵其修走了,她忍无可忍将茶几上的杯子摔碎一地,裙摆沾地,狼狈地蹲在冰冷的地板上,伸出纤细的手抱紧自己。
她开始哭,不是为这段婚姻走向灭亡哭,只是因为终于解脱了。
等痛快的哭完这段婚姻,贺梨硬生生忍下泪,伸手擦去脸蛋的狼狈,一人静静的跪在地板上,将杯子和茶叶收拾的干干净净。
整个晚上,她都在客厅擦着这块地板,重复着动作。
直到窗外天色渐渐亮起了,贺梨抬起快僵的脖,脸色苍白没血色。
她愣愣地看着,眼睛开始酸痛了才收回视线。
天亮了。
贺梨坐回沙发,衣服还是昨晚黛青色长裙没有换,在等待费秘书到来前,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微信上点开了一个没有头像的联系人——贺青池。
贺梨给她发了条消息:“堂姐,我跟邵其修离婚了。”
她第一个,想告诉的是自己堂姐。
贺青池是半个小时后,才回的消息,就两个字:“恭喜。”
贺梨看到,慢慢的笑了。
贺青池很快给她转了一笔钱,金额不小,注明:【生活费】
“以后我养你,放心踹他吧。”贺青池这次是发语音过来,可能睡醒不久,又可能根本整宿未眠的缘故,细细袅袅的声音含着几分慵懒。
贺梨内心突然平静了。
就好像回到小时候,只要有堂姐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一遍遍看着贺青池那个连头像都没有的微信,眼眸含着泪,到底是坚强住了,没有继续落下。
有些事,哭一回就够。
……
费秘书早上九点才奉命来别墅,他还带了一个律师身份的西装男,以及离婚手续相关的文件。
贺梨去厨房,给他和律师泡了杯茶。
这让费秘书心情复杂,还将贺梨当成邵太太对待,态度恭敬:“您想好,真要离婚吗?”
贺梨已经上楼收拾过自己的形象,也换了一身灰蓝色连衣裙,腰肢娉婷,优雅身姿,她听见,浅浅一笑:“难不成我和邵其修闹你玩的?”
费秘书跟着赔笑,来掩饰自己尴尬。
离婚手续的文件,贺梨面容平静签下了。
她递给律师,顿了顿,语气认真:“劳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