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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光不久后便离开。南桪站在门口眼见着他拖着行李坐车离开,心里的失落一层层漫上来,眼前迅速模糊了,眼圈热热的鼻子发酸,无法抑制的难过。
怕被人发现,南桪迅速抹了下眼睛,低着头准备往家里走,将将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轻轻拉了一把。
南桪转身,泪眼花花地就看见刚刚已经坐车离开的人正蹲在自己面前,笑得温柔而无奈。她看着去而复返的人,一时无法反应,整个人愣在原地,晕乎乎的呆望着他。
顾沉光半蹲在她面前,看着自己面前泪盈于睫的小人儿,心里轻轻一叹,居然会舍不得。刚刚他坐上车,心里到底放心不下,七上八下不安的厉害,不自觉就要回头看看她怎么样了,结果不出意外的瞧见小姑娘在偷偷抹眼泪。小鼻子小嘴巴都憋得通红,一双大眼睛更是肿成了眼泡,一言不发的往他这个方向偷偷看,他当时就心软了,连忙让司机停了车。
一边易楚看着自己儿子突然跑下来也有些意外,再看看脚边红着眼睛的小姑娘,立马了然,拉着一旁完全状况外的顾爸爸进了屋。
顾阳一边被妻子拉着走,一边还回头往外看,等易楚贴心的关了门,才开口问妻子:“那个......就是老路家新来的丫头?”顾爸爸常年忙碌,公司事务繁重,一般都要忙到很晚才回家,因此到现在还没见过南桪。
“嗯。”
“那......”顾阳用眼光示意门外:“这什么情况?成咱家童养媳了?”
“啧!”易楚闻言毫不手软的给了自己丈夫一下,严肃批评:“你正经点!是小丫头刚来,什么都还不适应,正好这段时间沉光在家,我就让他帮着多带带。小丫头好不容易熟悉了一个人,现在却要分开那么长时间,心里肯定不好受......让沉光哄哄。”
......
门外顾沉光看着自己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有些心疼。轻轻把小姑娘脸上的眼泪珠子抹掉,刚想再说些什么,小丫头就像一只小炸弹一样猛地扑进了他怀里。
顾沉光胸口一下子被撞得生疼,低笑着伸手揽住她,一手轻拍着她后背,在她耳边耐心十足的低声哄:“南南乖,不哭了,不哭了啊......”
南桪窝在他怀里可怜巴巴的点头。
顾沉光看的好笑,轻拍着又哄了会儿,见她情绪慢慢平定下来了,才把人从怀里揪出来,伸手擦擦她的脸蛋,正视着小姑娘的眼睛,认真道:“南南,你听叔叔说话。”
南桪对着他的目光,乖乖点头,小声应着:“嗯......”
顾沉光笑,摸摸她的小脑袋,低声说:“小顾叔叔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上学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你要是表现的非常好,我就抽时间回来看你.....好不好?”
南桪吸吸鼻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鼻音:“......好。”
顾沉光伸出小手指摆在她面前,微微弯曲:“那拉勾。”
南桪立马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勾住他的,轻轻扯了扯,然后对上他滑来的拇指,认真按下去。
顾沉光莞然,松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那我走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要是想找我,就打这个号码,就能和我说话了。”
南桪接过,看了眼,妥帖的揣进上衣口袋里。思考几秒,小心翼翼的提出疑问:“......我什么时候都能打吗?”
顾沉光笑着摇摇头:“不行哦,小顾叔叔平时要上课,不能接电话......这样,你可以在周日的早上打给我,那我一定会接,好不好?”
南桪想了几秒,乖乖点头:“好!”
顾沉光起身:“那我走了,南桪再见。”
“嗯......再见。”
顾沉光迈出步子,到底狠心没回头,坐上车直奔机场,赶去美国的飞机。
院前南桪眼睁睁看着黑色的车尾远去消失,五月老树新开。
满地风。
顾沉光走后的第三天,就是周末。
南桪一大早就守在电话前面,不停的看墙上的表,整个人端坐在那里,指尖紧绷。一边高兴,一边又止不住的忐忑,心如擂鼓般狂跳着,像一个期待奖状的小孩子。
路盛铭早已吃了早餐去公司了,宁婉又向来是不到八点不起的。南桪坐在客厅里,难得的自在。
秒针划过最后的六度,越过表盘上的最高处,七点终于到来。南桪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电话,不假思索的拨出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屏息数着对面的电话嘟声。
很快,电话被那边的人接起,带笑的声音低低混着阳光传过来:“南南?”
“......啊。”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电话。
只有三言两语,可在往后漫长无垠的岁月里,两个人仿若心照不宣,谁也不曾提起,亦谁也未曾忘记。
它在时光的最尽头,一望无际。
......
接下来的日子,南桪过得很平静,平静到几天才记得开口说一句话。
九月份的时候,路盛铭把她送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小学。
南桪牵着父亲的手跟着老师一路走到教室门口,有些犹豫,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父亲。路盛铭低头与她对视,轻轻点头,好看的眉细挑着,笑意温柔。南桪在父亲鼓励温柔的目光下,终于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可到底不肯去牵老师的手,就这么一个人踏进了完全的未知的教室,踏进另一个世界。
在全班学生抬起头注视的目光中,一瞬,手足无措,泪意深重。
然后突然想到远在另一半地球的那个人。他在见到新同学的时候,一定不会像自己那么没用。他像银河,会发光,明亮的让人无法抗拒。
老师已经走进来,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附身轻轻问她:“我们来自我介绍,好吗?告诉同学们你叫什么?”
南桪握紧双手,低头沉默,眼睫毛无法抑制的抖动着,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她不能开口说话,她不会说普通话。她和这里的这些人......不一样。
老师又低声问了她几句,南桪手越握越紧,睫毛抖得愈加厉害,可就是不开口......她其实很怕老师会觉得她不听话而不喜欢她了,可她不敢开口,心里的那道坎太高,她摔破了腿也没有跨过去。南桪在一片尴尬的沉默里偷偷去扫门口站着的父亲,想要得到哪怕一点勇气。
可父亲早已不在那个地方,原本站着父亲的地方,干干净净。
南桪低了眼,强忍着泪意,收回目光。
老师哄了半天没有办法,只好站起身,一手还轻轻搭在南桪的肩膀上,温温暖暖的,扬声为教室里安静的同学们介绍:“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路南桪,大家欢迎!”
一片掌声霎时起。大家都开开心心的鼓掌,对着新来的小伙伴带着满腔的善意。
北方的人,总是有无法消耗的热情。
老师附身指指第一排的一个位子,轻声说:“那就是你的位置了,过去吧。”
南桪点点头,背着小书包乖乖走过去,把书包放到桌洞里坐好,刚拉开拉链往外拿书,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用什么东西捅了捅。
南桪望过去,就看见一个干净俊俏的男孩子在对着自己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路南桪你好,我叫周秦,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南桪看着面前的男孩子,也笑起来,腼腆的冲对方点点头。
彼时,她还在高兴,有一个和善好相处的同桌。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班级,这个位置,这个同桌,哪是什么她的幸运,根本就是有人的刻意安排,背后操纵。
她只不过,棋子一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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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南桪,放学了,你不走啊?”
南桪抬头,看着眼前笑意满满地同桌,顿了顿,终究不愿拂了他人的好意,低声又迅速的说了句:“马上就好了。”
周秦一愣,同桌大半个月了,这还是路南桪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低低软软的,真好听。他奇怪:“你会说话啊?声音还这么好听!那你平时干嘛不说话?”
他问的理所当然,南桪笔尖一顿,抬头看他,少年清澈懵懂的大眼睛对上来,没有嘲讽,全然的疑惑。
良久,南桪看着眼前无害的少年,终于鼓起勇气:“我说话......真的好听吗?”
九月阳光洒进教室,把一片棕红桌椅称的金黄。少年兀自笑开:“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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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夏暖冬凉,一年的岁月转眼而过。岁末的时候,北京又是一场大雪。
腊月二十九,正好是周日,南桪雷打不动的守在座机前面,等着到七点给顾沉光打电话。
六点五十六分的时候,门铃响了。南桪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不会错过,于是跑去开门。
门开了,迎接的便是一个熟悉的大大笑脸。周秦穿着藏蓝色的棉袄,在冬日白灿灿的日光里显得干净又好看。
见是她开门,一乐,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呐!给你的!”
南桪接过,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问题一出,刚还明媚笑着的少年脸上立马悄然爬起一抹红,清咳一声,扭过脸硬板着表情严肃道:“咳,送你的新年礼物。”
哦......“可是后天才过年呢?”
怎么现在就给她了?
周秦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一会儿就和我爸爸妈妈出去过年了,得年初五才能回来呢,我怕到时候晚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导致南桪根本没有听清后面的话,疑惑的“啊?”了一声?
周秦脸红的更加明显了,一抬头碰上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里一烫,扭过头硬声硬气的强调:“反正你记得啊!我是第一个送你新年礼物的人!就行了!”
说完没等南桪回话,扔出一句我爸妈在等我呢,转身就姿态高傲的跑了。
南桪:“......”她其实想说,小顾叔叔送的新年礼物,她上个星期就拿到了......
捧着礼物关门进屋,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七点过两分了!
南桪一下子就急了,也不去把礼物收起来,直接抱着就去拨顾沉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