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峭壁陡立,雪山巍峨,冷雾迷蒙中,几只苍鹰盘旋而过,凄厉悠长的鸣叫在山谷中回荡。
雪霁初晴,寒林静谧,仿佛连北风也凝固静止。陆浅葱扑进江之鲤的怀中,环住他的脖颈无声地哽咽。分别半月,几经生死,压抑了许久的情感轰然爆发,她将脸埋入江之鲤的肩头,贪婪的聆听他每一声心跳,感受他的每一丝气息……
不够,远远还不够!她真想将自己打碎了,永远融入他的骨血之中,与他同悲同喜,永不分离!
江之鲤轻轻推了推陆浅葱,在她耳畔哑声道:“身上有血,脏……”
陆浅葱哽了哽,反而抱得更紧了。
江之鲤喟叹一声,穿云剑铮的一声坠落,插-入三尺厚雪之中,他缓缓抬起破皮染血的双手,将陆浅葱紧紧按进自己的怀中,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忘了声讨,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惊扰了这对相拥于茫茫雪林的有情人般。
陆浅葱抱着江之鲤,情绪稍稍平静之后便感觉出不对劲来。江之鲤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几乎是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交到她身上似的,陆浅葱本就身形瘦弱,自然支撑不起一个大男人的重量,被江之鲤压得踉跄着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地上。
故渊随即跑过来,替陆浅葱扶住江之鲤。
江之鲤的下巴搁在陆浅葱的肩上,呼吸颤抖。陆浅葱感觉有什么热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浸入,下意识反手一抹,赫然摸到了一手黏腻的鲜血!
江之鲤内伤颇重,口鼻内俱是流出鲜血来。
“师父!”故渊惊叫了一声,陆浅葱回过神来,忙将满手是血的手掌往衣服上抹了抹,又不动声色的朝故渊摇摇头,若是这些所谓的江湖正派知道江之鲤已伤成这样,怕是不会轻易的放他走。
江之鲤背对着围观人群,其他人不知道他早已口吐鲜血,见他与陆浅葱姿态亲昵,便不耻的嗤笑一声:“伤风败俗!”
故渊挺直小小的身躯,将江之鲤挡在自己身后。陆浅葱没有理旁人的冷嘲热讽,只颤抖着抬起衣袖,一点一点拭去江之鲤口鼻旁的血渍,可还未擦净,江之鲤又吐出了新的鲜血,不多时,陆浅葱的整只袖子都被染得猩红。
人群中有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戒备的走上前来:“黑狐,你夫人说你将封剑归隐,从此改邪归正,决不再涉足江湖,但终归是空口无凭,你可愿当众立下血誓?”
又有人叫道:“光立誓怎么够,至少还得自废一身功力,免得他出尔反尔为祸江湖!”
江之鲤已处于半昏迷状态了,自然无法回应他们,更何况他们的要求如此无耻,便是清醒时也不该答应!陆浅葱将江之鲤按在自己瘦弱的怀中,红着眼厉声道:“大蛇已死,夫君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不够将功赎罪吗!诸位好汉作壁上观也就罢了,事后又如此步步紧逼,未免有失道义!”
闻言,安静的人群一下炸开锅来,有人纷纷亮出兵器道:“黑狐恶名远扬,我等正是为了江湖道义,才一定要他拿出诚意来!若是不肯,便只有一战了!”
“道义?”陆浅葱‘呵’了一声,冷笑道:“以多欺少,以强凌弱,这便是你们的道,你们的义么!尔等要战,须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你!”那名老者吹胡子瞪眼,负手叹道:“无知妇人,冥顽不灵!为了这么个人舍生赴死,值得吗。”
值得么?可若是不活到最后一刻,谁能说得清这样做值不值得呢。
陆浅葱扯了扯嘴角,眼角有冰凉的泪水滑下,沾在唇上,氤氲出苦涩的味道。她轻笑一声,哑声道:“值不值得,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证明。夫君曾经如何,我不做辩解,但自从我与他相识后,所见皆是他温柔善良的一面。灭青桑派弟子的是大蛇,给夫君下毒乱他心性的也是大蛇,自始至终,夫君都不曾伤你们分毫,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是非黑白么!”
“这……”哪个江湖人不想扬名立万,若就这么轻易的放走黑狐极其余党,未免太过可惜了。江湖侠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别人率先表态。
正僵持着,忽然听见青桑派掌门惊叫一声:“素衣,你要做什么!”
这一声惊叫很快吸引了诸位侠士的注意力,他们不自觉的让开一条路朝后看去,只见姜素衣一身白衣染血,摇摇晃晃的扶着重伤的时也站起身,朝林中拴着的马群走去,看样子是想带时也离开这。
青桑派掌门一向嫉恶如仇,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与刀剑堂的刺客搂搂抱抱,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沉声道:“素衣,将他放下!”
闻言,姜素衣的脚步一顿,鲜血顺着她的衣襟滴落在雪地里,绽开一路嫣红的血梅。她的目光清冷涣散,却不曾回头,只轻声道:“师父,他中了毒,快死了……”
“死了就死了!”看到自己一手栽培的首徒为了一个男人落魄至此,青桑派掌门面色又寒了几分,皱眉道:“他中了大蛇的乌骨剧毒,天下无药可解。”
“有救的。那个人救活了我,也一定能救活他。”姜素衣拽着时也的双臂,背起他沉重的身体,踏着厚雪一步一个血脚印,艰难朝前走去。
一时间无人再顾及江之鲤和陆浅葱,纷纷目瞪口呆的看着冰清玉洁的藏雪仙子满身血污,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邪道之人离去,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惊悚,一时间非议四起,有人甚至当着青桑派掌门的面质问道:“怎么,藏雪仙子这是要叛出师门了么,为了一个刀剑堂的刺客?”
掌门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一扬拂尘,抬手一掌击了过去,浑厚的内力震得树梢的雪块簌簌落下,怒吼道:“逆徒!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若执意要救他,便休怪为师清理门户!”
姜素衣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掌门气结,执着佛尘的手颤了颤,终是咬牙一掌拍了上去,孰料这一掌还未拍到姜素衣身上,她背上原本昏迷的时也却感觉到危险似的突然睁开眼来,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挺身而起,回身一掌迎上青桑派掌门!
时也身负重伤,几乎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又如何能接住掌门盛怒之下用了十成功力的一掌?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的脆响,接着时也的右手软绵绵垂下,整个人喷出一道血箭,直摔出一丈多远,仰面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他的一只手呈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空洞的双眼直直的望着天空,却仍颤抖着伸出完好的左手,像是在半空中描摹谁的眉眼似的,拼着最后一口气哑声断续道:“莫要……伤她……”
话还未说完,他的手无力垂下,闭上眼再没了声息。
陆浅葱抱着江之鲤躲在人群后,她看到姜素衣面色苍白,浑然如一个抽去灵魂的美丽木偶,她无视众人讶然的目光,跌跌撞撞的扑跪在时也身边,那双舞剑宛若游龙的素手剧烈颤抖着,原本温柔的眼中此时一片清冷,宛如万年冰霜凝成,冻结了千年不化的哀伤。
“时也……”她用剧烈抖动的指腹碰了碰他的眉眼,又怕惊扰他的梦境般猛地缩回手,如同一个失去了挚爱糖果的稚子般,哽声又唤道:“……时也?”
青桑派掌门的手臂动了动,似乎是想搭在徒儿的肩上安慰她,却又顾及别人的眼光,只好装出一副冷硬的模样来,嗤道:“别叫了,他已经死了……”
话未说完,她便惊惧的瞪大眼,情不自禁的朝后退一步。
不仅是她,周围所有围观的人都愣住了。因为姜素衣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冰冷的眼中煞气腾腾,一片风雨欲来的暴力,全然不似曾经那个白衣胜雪、温润如水的藏雪仙子。
江之鲤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他抬起头,费力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正巧撞见姜素衣那副冰冷可怕的模样,便附在陆浅葱耳边道:“快走。姜素衣中了与我一样的毒,此时怕是抑制不住心性大乱,要失控了……”
话音未落,却见姜素衣忽然仰天长啸,迸发出一阵令人肝胆俱裂的嘶吼:“啊——啊啊——!!”
接着,她的口鼻眼中俱是流出鲜血,满头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灰败,罡风暴起,她于劲风中发出凄厉的哀嚎,七窍流血的模样衬着满头灰白的长发,整个人犹如地狱的鬼魅般可怖!
不知谁喊了声:“入魔了!大家快退后,姜素衣走火入魔了!”
周围的人拔剑的拔剑,逃跑的逃跑,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陆浅葱与故渊趁乱偷了两匹马儿,扶着江之鲤一路循着下山的路奔去。天寒地冻,满目银装素裹,冰晶闪耀,马儿跑出了千丈之远,仍可以听到姜素衣绝望的哀嚎回荡在山谷,比猿啼更为凄怆,经久不散……
陆浅葱忽然明白,之前江之鲤所说的“若是所有人都将刀剑对准了我,你也要记得刺我一刀,别因为护着我而受到世人的苛责”是什么意思了。
时也迎上青桑掌门的那一掌时,除了不想让姜素衣受伤外,其实更多的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身中剧毒,自觉时日无多,不忍心让姜素衣因执意救他而背上污点,所以选择了自我毁灭,却不知姜素衣早已为他种下了情根。
眼眸泣血,青丝尽白,你为我下地狱,我为你入了魔,从此白衣不再,血染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