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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蓬莱楼就坐落于浩荡大海之上,汪洋海水澄澈如琉璃。在这漫无边际的大海之中,却有一座万丈高山骤然从海水中而立。
它的姿态俾睨而高傲,就连波涛汹涌的大海,也好似在它面前矮了一截。
那山峰秀丽清奇,云雾掩映间恍如仙境,隐约能见到仙鹤穿行其中。这山峰的名字简单直接,就叫蓬莱。它是九峦界十八条灵脉总脉的分支一,因而这占山为派的门派,就叫蓬莱楼。
蓬莱楼占山为派气势雄浑,在高处与其他几大宗派并无区别。但越往低处去,越能发现这海中之山的妙处。
那海天相接之处,洁白沙滩皎洁如月光,被海水洗刷得见不到一颗粗粝石子。此等景象,却是其余八大宗派都没有的。
今日是个好天气,微咸的海风吹得人昏昏欲睡,而李铮当真快睡着了。他守在蓬莱楼北山门已经整整三个时辰,要等的客人却还没来。
他百无聊赖听着海风吹过树梢,哗啦啦宛如下了一场雨。想来南山门那边会更热闹一些,毕竟九大宗派中,唯有冲霄剑宗星云派与煞灭宗位于蓬莱楼之北,其余六派都在南方。
能让九大宗派齐聚一堂的盛会,也只有九峰论道了。这盛会每二十年举办一次,唯有九派中金丹以下且筑基未满二十年的年轻一辈才能参加。
若能谁在这九峰论道上拔得头筹,不仅能赢得绝品法器与许多珍贵物件,还能让整个九峦界都知晓他的名号,可谓是九峦界年青一代的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李铮自然也想参加这九峰论道。他倒颇有自知之明,并不求拔得头筹,只求能进前十就心满意足了。第十名都有五万块灵石拿,足可够他花到结丹前。
然而不巧得很,固然李铮九窍六通筑基一层初期,却在蓬莱楼宗内初试中就被刷了下来。九大宗派无数年轻弟子筑基,自然不可能一一比试浪费时间。因而先有宗门初试,只取前三。
他输给的人是顾夕词,整个蓬莱楼最与他不对付的平辈弟子。那小子年方十七,却已筑基一层中期,简直是天生的修道苗子。
自己二十才筑基,这差距自然是有的。
顾夕词背后更有江真人替他撑腰,平时恨不能如螃蟹一般横着走。整个蓬莱楼中,平辈弟子里顾夕词只尊敬谢师兄一人,其他人再入不得他的眼。
那日李铮输给顾夕词后,他甚至出言讥讽说“李师兄若再不努力些,怕是一辈子到不了筑基大圆满”。
这句话不只是讥讽,简直是折辱。李铮眯细了眼,将这口气硬生生咽了下去。
自己的师父不过是元婴修士,平时低调行事极少惹事上身,对自己这个徒弟也不大上心。他根本惹不起顾夕词,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最终顾夕词在宗门初试内拿到第二名,三人之中只屈于谢师兄之下。于是他越发得意起来,恨不能翘起尾巴让整个蓬莱宗都看到。
李铮越瞧越闹心,索性向宗门主动申请迎接客人。有位副楼主瞧他还算伶俐,就将他留下给自己打下手,一同迎接北山门的客人。
两日前星云派的客人已经到了,冲霄剑宗与煞灭宗的修士却还没来。
今日那位副楼主等得不耐烦,早就去楼内歇息,只吩咐李铮机灵些,眼见人来了就赶紧通知他。
这态度何止是不周到,简直有些懈怠。
对待九峦界仙道之首的冲霄剑宗,蓬莱楼本该更尊敬些,甚至派出楼主亲自相迎。然而楼主正忙着接待混元派的易真君,却没时间理会冲霄剑宗。
混元派与蓬莱楼是天生的盟友关系,当然同冲霄剑宗及星云派不对付。至于煞灭宗,仙道一宗三派两门对其都没有好脸色,自然不会有多尊重。
眼看就要到晌午,李铮有些犯困,就打了个哈欠。
他刚要伸个懒腰,就听得身后有人道:“沈楼主将此等重要的事情交给李师兄,师兄却这般怠惰,真是不成材。”
亏这小混账还知道自己是他师兄,不知道的人听了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怕会以为是师父训徒弟。
“不敢叫顾师弟费心。”李铮只是微微行了个礼,又重新坐了回去。
顾夕词瞧他这油盐不进的怠惰模样,越发不痛快起来。他又讽刺道:“李师兄应当办事再靠谱些,才不至于给我蓬莱楼丢人。”
“我自当尽心,不给宗门丢人。”
李铮答得恭谦谨慎,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小混账好几天都在洞府内闭关修炼临阵磨枪,怎么今日特地出来晃惹人厌烦?
他瞥见顾夕词抖了抖那身白色衣服,纡尊降贵在他旁边那把椅子坐下了,活像凤凰栖息于凡木之上,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这小混账在等人。他应当在宗内听说冲霄剑宗抑或煞灭宗的客人要来了,特地来瞧个热闹,却独独不与他讲。若是沈副楼主怠慢了这两宗的客人,所有过错都要归结于自己头上。
看来在宗内人缘不好的不只有自己,还有沈楼主。李铮笃定了这一点,暗中却捏碎了一枚玉简,给沈楼主传了个消息。
顾夕词真是心性幼稚难成大事,若要看热闹便应该做到彻底袖手旁观,特地来此一趟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事有蹊跷?
抑或说,他特地等的这个人,对他十分重要。李铮双目微眯,已然心中有了计较。
不过片刻,沈玄就踏着清光带着一行人急急而来。他优雅地抖了抖衣袖,根本瞧不出半点慌乱。
顾夕词见了沈副楼主,竟只冷哼了一声,甚至不站起身来。他的师父谢归然与沈玄向来不对付,在宗门处处压得沈玄抬不起头,顾夕词对这位落魄至极的师伯自然也没多大尊重。
沈玄斜斜瞥了他这师侄一眼,索性当没有这个人。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顾夕词坐得腰杆笔直,就连头顶灼热的太阳也晒不掉他的矜持与自傲。
沈玄依旧闭目养神不慌不忙,看上去反倒比顾夕词更淡定些。忽然他浑身一凛,李铮便知道客人来了。
未见其人先见剑气。
一道玄色剑光乘风破浪而来。它好似割裂了那灼热日光,卷得天边云朵倾覆灵气翻涌,就连周遭汹涌澎湃的海水似乎也静止了一瞬。
此等威势,当真是化神真人出行才有的。李铮瞧得心头滚热,不知不觉站起身来。
李铮的惊异让顾夕词嗤之以鼻,他越发笃定自己偏要坐着等那人来,绝不起身。
横竖不过是个冲霄剑宗的化神真人罢了,顾夕词当然得罪得起。有沈玄在,他还能眼睁睁看自己被那化神真人拍瘪了不成?
“起来!”沈玄忽然厉声道,“你当那人是谁,能容你此等失礼之举?”
顾夕词一见沈玄此等严厉模样,不由怔了怔。他强行辩解道:“区区一个冲霄剑宗的剑修而已,难道沈师叔怕了?”
沈玄挑了挑眉,冷笑道:“区区一个剑修?九峦界大乘以下的所有修士,只有寥寥几人敢接他一剑,其中没有你师父,更没有我。”
顾夕词还想说些什么。但等那玄色剑光快压到山门时,他身下那把椅子竟直接粉碎无形。这一下惊得他双腿战栗,险些直接跪在了地面上。
没有人在意他的狼狈模样,在场所有人都热切地盯着那不急不缓走来的一行人。
当头的却是一位玄衣修士,他好似一把出鞘之剑,寒光在身星辰在眼。那人浑身上下的气势太锐利,反倒叫人瞧不清他具体何等模样。
一见此人,沈玄立刻恭恭敬敬迎了上去,微笑道:“纪真君远道而来,辛苦了。宗内近来事务繁多,楼主不能亲身前来,很是歉意。他特地命我在此等候,一应事情都已安排周全。”
练虚修士方能被称为真君,原来那人的师父竟亲自来了!顾夕词不由咬了咬牙,他当机立断舍弃了所有不合时宜的念头,和其余人一起行了个礼。
纪钧瞧见这颇为热烈的迎接情景,只是漫不经心道:“想来岳楼主正陪着混元派的易真君,自然没时间。”
只一句话,就将蓬莱楼与冲霄剑宗假惺惺的亲热戳了个粉碎,简直有些尴尬。沈玄却面不改色,依旧恭恭敬敬道:“纪真君多心了,此界九峰论道事关重大,楼主断不敢怠慢分毫。”
那练虚剑修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他微微颔首,便带着身后三位晚辈径自向前。
眼见这事就要糊弄过去,沈玄不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可他还未高兴多久,就听那不知死活的师侄出声道:“大哥十年前独自离家,原来是去了冲霄剑宗。你离开前未曾同父亲母亲打个招呼,他们这几年十分担心你。”
只轻轻巧巧几句话,就将他那大哥推到个不孝顺的狼狈境地。李铮却有些好奇,他想瞧瞧究竟是谁这般没心肝,竟能毅然决然舍下自己的父母独自远行。
固然修仙之人断绝俗缘,此等不忠不孝之举依旧会被暗地里人戳脊梁骨。而顾夕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场揭穿他的这大哥,怕是没怀什么好心思。
沈玄却见紧跟在纪真君背后那少年回了头,轻描淡写道:“入了冲霄剑宗便断绝俗缘,二弟不是我冲霄剑宗的人,不知者无怪。”
只一眼,李铮便好似被雷惊了般说不出话来。
那少年剑修不过十七八年纪,已然风采绝代不似凡人。此时正当晌午,他竟分不清究竟是日光更灿烂些,还是眼前这人的眉目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