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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纪石崇急步走进殿内的时候,燕帝正立于御案后提笔作画,冷肃的面容看上去难得温和,似乎心情甚好。
高湛垂首恭敬立于一旁,正低声禀告着什么。
看见眼前一幕,纪石崇不由得放轻了步子。
燕帝抬眸看向纪石崇,纪石崇正要行礼,燕帝微微一笑,抢先道:“纪卿不必多礼,坐。”
纪石崇谢了恩,在旁边的紫金檀木官椅上坐下,面容如往常一般平静,眉心却微微蹙着,神情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燕帝留意到他的不对劲,慢慢敛了笑意,对站在一旁的高湛道:“既然是太子殿下亲自说的,那就不必学了,至于那李嬷嬷……”他顿了顿,眸色冷了几分,“那等狗胆包天的奴才,就发配到浣衣房吧。”
高湛垂眸应道:“奴才遵旨。”
燕帝淡淡道:“嗯,先下去吧,朕同纪相有事商议。”
“是。”高湛抬了抬手,连同整个御书房伺候的宫人都一并退了出去。
燕帝放下手中的笔,神情恢复了往日冷肃,他抚了抚龙腾暗纹锦袍的衣角,方才抬眸看向纪石崇,沉声道:“出了何事?”
纪石崇迎上燕帝的目光,一向淡然从容的宰相大人,此刻神情难得一见的严肃,想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纪石崇从袖中拿出一卷牛皮纸宗呈上,一字一字沉声道:“陛下,军中急报。”
燕帝脸色微变,从纪石崇手中接过那加急军报,一目十行的看完。
勃然大怒。
“混帐!!!”
燕帝拂袖将御案上墨迹未干的画卷及毛笔墨砚统统扫落在地,双目赤红着,显然已是怒极。
御案上的东西纷纷滚落在地砖上铺着的厚厚地毯上,发出一道道沉闷的声响,像是直接砸在人的心上。
纪石崇双膝跪下,敛眸沉声道:“陛下息怒!”
那军报就落在他的腿边,纪石崇的视线从上面淡淡扫过,安静地垂了眼眸。
“赤焰关一役,战况胶着,久攻不下。”
“军师夜观天象,占卜所言,强攻必败。”
“齐国九皇子前日抵达赤焰关,求和休战。”
“军情重大,是战是和,臣不敢擅下决定,于是亲自率领轻骑先行回朝,请示圣意。”
军报上洋洋洒洒百来字,总共不过一个意思——纪子筝回京了。
燕帝气得面色铁青,眸光冷厉如刀,冷声道:“息怒?朕怎么息怒!朕谋划了这么久,眼看着胜利在望,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为了一个……”
纪石崇垂下的睫毛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下,燕帝及时收了声,没再多说,可是脸色却仍是不好。
燕帝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胸中怒火,见纪石崇跪在地上,他道:“纪卿,起来吧。”
纪石崇挺直了背脊,跪着不动,语气平静道:“纪子筝领兵在外,却先斩后奏、罔顾圣意。臣教导无方,难辞其咎,恳请陛下责罚。”
“纪卿这是什么话!”燕帝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是朕低估他了!朕明明已经严令联姻一事不可外传,可他竟然这么快就收到了风声,看来这郡京城中,他的耳目不少啊。”
纪石崇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淡淡道:“即便陛下封了消息,他还能这么快收到风声,证明他如今羽翼已丰,这不正是陛下想要的结果吗?”
听了这句话,燕帝怒气稍缓,见纪石崇仍旧跪着,他亲自走下殿去将他扶了起来:“纪卿,快快请起!”
纪石崇这才徐徐起身,“多谢陛下。”
这时,燕帝脸上的怒气相较之前已经消了许多,只是神情仍有几分冷硬,他思索片刻后,问道:“他率领轻骑回京,那大军呢?”
“暂时留在关外驻扎,等候旨意。”
“现在军中还有哪些人?”
“除了陛下亲自指派的监军外,军中还有两名副将,一位是兵部尚书的嫡子,李恽,另一位是骁勇侯的小儿子,梁络。”
“李恽、梁络……”燕帝缓缓念着这两个名字,语气幽凉,眸光暗沉。
殿中安静了许久,纪石崇忍不住抬眸看向坐在御案后的燕帝,燕帝状似沉思着什么,神情高深莫测,让人摸不清他此时的想法。
纪石崇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出声道:“陛下,想必梁太后那边很快也会收到军报,陛下是否需要早做打算?”
燕帝抬眸看他,表情淡淡地道:“纪卿此话何意?”
纪石崇道:“兵部尚书乃是梁氏一党,此次集结的大军之中也有骁勇候的部属,如今主将不在,若是他们趁着此次作乱的话,郡京城中的兵力恐怕不足以抵抗。”
听完了纪石崇的话,燕帝沉沉地闷笑出声,虽是笑着,眼底却凝着一抹狠戾,周身散发出凉透肌骨的寒意。
过了好一会儿,燕帝才收了笑声,冷冷地、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说道:“纪卿,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那疯女人若是甘作反贼的话,早就起兵反了,她丧心病狂、费尽心机地等了这么多年,想要的不就是让她的儿子堂堂正正登上这皇位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男人盛怒之后,久久不能平复的喘息声回荡在这偌大冰凉的宫殿内。
纪石崇自知触到了帝王逆鳞,深深垂了眼眸,不敢再多言语。
燕帝缓过了心头那阵急怒,神情慢慢恢复了平日冷肃,他看向纪石崇,沉声道:“纪卿,你放心,此事朕心里有数。”
纪石崇垂眸应道:“……是。”
只此一字,再不多说。
殿内重归静默,片刻后,燕帝沉声问道:“他人到哪里了?”
纪石崇道:“暂时还不清楚,加急军报是今早到的,他人肯定早在回京的路上了。从赤焰关到郡京城,少说也得半月,应该还要几日才能抵达郡京。”
听他这么说,燕帝脸色稍缓,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道:“好在晋国太子春狩后便启程动身回国,应该还来得及。”
纪石崇敛眸不语。
燕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在纪石崇身上,眸光暗了暗,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纪卿,朕这么做,你可怨我?”
纪石崇身子一震,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他抬头惊讶地看向燕帝:“陛下这是什么话!当年若不是陛下信任微臣,从梁氏那毒妇手下费尽心力保全纪家,如今微臣已是九泉之下的一缕冤魂。陛下的恩情,纪家上下无一日敢忘,何以有怨?”
燕帝深深叹了口气,浓眉舒展,语气间带了几分沧桑无奈:“你的忠心朕明白。这么多年,委屈你们了。”
“陛下!”
燕帝抬手打断纪石崇的话,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他的心思你也看得分明。朕在朝中为白沐挑了最好的人选,却几次都被他从中作梗。若不然,朕又何尝想将她远嫁别国。”
向来冷漠刚毅的帝王此时眼神中带了几分怀念几分惋惜,轻轻叹道:“他的性子像极了他的母妃,太过多情。普通男子多情,尚且可赞,可是身为帝王,情之一字,犹如软肋。一旦有了软肋,便处处受掣。朕已筹谋多年,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燕帝深深望进纪石崇的眼底,语气诚挚:“晋国太子人才出众,于她来说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纪卿,希望你明白朕的苦心。”
纪石崇垂了眸,古井无波,一字字地道:“臣明白。”
*****
别院大门外,两辆四面丝绸装裹的华贵马车缓缓停住,片刻后,那扇鎏金的车帘从里面被人掀开,身着一袭黑玄锦袍的男人徐徐走下车来。
几乎同时,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帘也被掀了起来,祈浣儿明快的嗓音响了起来:“寿儿,到啦到啦!”
祈墨回头看去,祈浣儿已经从车帘后钻了出来,踩着车僮的背下了马车,正仰头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小少女,催促道:“寿儿,你站着干嘛?下来呀!”
寿儿站在马车上,踌躇地看着马车旁边深深弓着身子的车僮,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祈浣儿以为寿儿是第一次坐马车,连下车都不会,比手画脚地指导道:“哎呀,你踩着他的背,踩着他的背就下来啦!真笨!”
她本是无心之言,寿儿却愣了一下,微微垂了杏眸,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
祈浣儿没有注意到寿儿的异样,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祈墨从她的身侧擦身而过,走到马车前面站定。
他微微仰头看向寿儿,朝她伸出手去。
“下来。”
淡淡的两个字,语气一如既往的凉薄。
寿儿怔怔地抬头,恰好望进一双清冷幽深的黑眸中。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躲,可看见那依旧弓着身子的车僮,她又犹豫了。
小少女清澈的眸子里显而易见的纠结,她咬了咬唇,慢慢将手递给了祈墨。手刚放在男人的掌心上,就被反手一把扣住,不容反悔的力道。
祈墨抓住她的手腕,使了点巧劲,几乎是半搂着将寿儿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怀里的小少女还是跟上次一样,轻若无物,柔若无骨,祈墨简直怀疑自己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她捏碎。
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香气,不是浓烈馥郁的脂粉味,却很好闻,让人微微失神。
直到怀里的人僵硬着身子往后连连退了几步,祈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居然还一直揽在她的腰上。
祈墨怔了怔,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听见身后有人吹了声口哨,戏谑意味十足。
回头看去,戚怀古不知何时来了,正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柱上含笑看着他们,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
祈墨凤眸略略凝滞,心头涌起一阵说不清是恼意还是别的什么,他不再看那小少女一眼,冷冷拂袖朝门口大步走去。
戚怀古见他走近,微笑着敛袖福身:“殿下。”
祈墨哼了一声,正要跨门而入时,身形顿了顿,转头冷冷睨着还傻站在马车旁的两人:“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哦、哦哦!”祈浣儿如梦初醒般回神,连忙拉过寿儿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