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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秦皓猛地放下了筷子，正想跑去客厅看详细报道，但大概是素材不够的缘故，主持人已经开始播报起了下一则消息。
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白小川受伤了？伤得严重吗？他现在人在哪？有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秦皓满脑子疑问，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捧着碗担心地念叨起来，“白川参加的综艺居然那么危险？小皓，你赶快联系他问问看有没有事呀。”
秦皓一双手放在桌下，慢慢地攥紧了。
他根本不知道要从哪里去打听白川的消息，对于这个发小的交友情况，自己可谓一无所知。
秦母又接着说道，“白川这个孩子，从小就爱逞强，哪儿伤了疼了都忍着不说，希望他能遇到个好医生，别吃什么苦头。”
秦皓转过头看着母亲，很是吃惊：“是这样吗？”
“你没发现吗？”秦母反问道，“大概是因为父母双亡吧，寄人篱下的孩子，总归是要早熟一点的。”
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发现，秦皓抿着嘴想到。他一直觉得白川反应有点迟钝，无论身体还是心理上受了什么打击，对他来说好像都没有太大影响，也正是因此，他从小和白川相处的时候，都不怎么在意他的感受。原来在大人们眼中，白川只是比较能忍罢了？
白川善于隐忍，可是秦皓忍不住了，他想，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看白川，如果不能确认他没有什么大碍，自己是绝对安心不下来的。
可是，订好的全家游怎么办？
就在这时，秦父放下手中的碗筷，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镜框说道：“秦皓啊，邮轮旅行你就别跟去了。”
”老头子，你在瞎说什么！”秦母不高兴了。
秦父安抚地拍了拍老伴。他这些年来一直有些责怪老伴把儿子惯坏了，但因为自己当年忙于工作、也疏忽了孩子的教育，因此两人半斤八两，谁也不好埋怨谁。这几年，秦皓的成就与日俱增，和家人之间却日益疏远，秦父此时有心管教，也早就错过了时机，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现状。
所以和老伴比起来，秦父对儿子的态度一直不算热络，他知道老伴一定是误会自己不想跟儿子一起旅行，所以不高兴了起来。
事实当然并不是那样，秦皓这次回家以后，整个人和从前判若两人，他隐约也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知道儿子事业上受了挫折，但如果是因为这件事而让他变得谦和，秦父觉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儿子还很年轻，尚在一个输得起的年纪，而作为父亲，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他。
秦父知道老伴溺爱孩子，别说十天半个月，就算孩子在家住上一年半载、三年五载，她也是完全不会腻烦的。可是秦皓有自己的事要做，这份迟来的天伦之乐，不应该是他们绑住孩子的借口。
他清咳了一声，温和地说道：”儿子有事要忙，就我们两个出去走走不好吗？从三十年前的蜜月之后，咱们还没正经地出国玩过，你也给我个机会表现表现。”
“死老头子，你说什么呢~”秦母嗔怪地说了一句。三十年夫妻到底不是白做的，她总算领悟到了老伴的意思，回头对秦皓说道：“那爸爸妈妈就自己去玩，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忙吧。”
秦皓深吸了一口气，“妈，我下次一定带着你和爸一起出去，就去美国吧，我租一辆车，咱们从东海岸一路开过去。”
“好好好，我儿子真乖。”秦母摸了摸秦皓的头。
秦皓侧身抱了抱自己的母亲，同时用口型对父亲说了一句，“谢谢您。”
◎
把邮轮游所有的事宜都安排妥当后，秦皓在第二天下午坐最快的一班高铁回到了上海。
那时候，神通广大的媒体已经找到了白川下榻的医院，听说当地的医疗条件不行，天艺娱乐派了直升机把白川接回来，直接送进了脑科最好的公立医院。
公立医院的保密当然就做得不那么到位了，秦皓赶到的时候，医院大楼外已经来了不少粉丝模样的人，手里捧着鲜花和慰问品，三五成群不住地往楼上的病房张望。
秦皓把外套的帽子戴在头上，平光镜和口罩一样都不少，乍一看跟周围其他追星族的学生们差不多。可他身材修长，一头乌黑的短发，一看就是个男人，站在人群中，还真是有点稀奇。
他怕被人认出来，一直谨慎地站在树荫下。自己被看到是无所谓，可他现在名声不好，如果来探望白小川的事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对白川恐怕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大概是粉丝人数太多了，天艺娱乐的工作人员和院方的保安一起派人出来遣散了好几回，一直保证说肯定会把白川的最新情况第一时间发布到官方平台，但人群还是不愿意散去。
因为这个缘故，院方对患者入内挂门诊也查得更严了，秦皓甚至看到了几个身穿警服的人从门口闪过，有两个高中生大概是打算装病蒙混进去，被护士不客气地训了出来。
秦皓对此也无计可施。以前他腕儿大的时候，想去哪里去哪里，如果提出要探望个把小鲜肉，对方经纪公司大概还巴不得搭上这个头条制造机呢。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的名字已经深深的和“劣质艺人”划上了等号。反而是白川，四周有不少女生一边等一边偷偷抹着眼泪，秦皓想，她们一定是真心喜欢白小川的吧。
幸好，白川走上了演艺圈这条道路。虽然这把他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但秦皓知道，白小川乐于跟人做朋友，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他一定非常的高兴。
如果自己也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就好了，秦皓忍不住自嘲地想到。现在对于自己的感情，白川何止是不需要，简直避之唯恐不及。
他拿出手机刷了刷，天艺娱乐的官博果然更新了状态，称白川是因为着地时引起的脑震荡才昏迷不醒，现在已经醒来了，全身检查后没有大碍。至于身上受的都是皮外伤，左脚脚踝有一处骨裂，不算太严重，休养一个月左右就能痊愈。
秦皓舒出一口气，紧接着，耳边传来几声激动的尖叫，保安厉声让大家保持肃静，尖叫就变成了捂着嘴的抽泣。
秦皓一抬头，只见三楼病房的窗户被推开了，白小川带着笑脸探出窗外，正在合掌朝大家做道谢的动作。
楼下有个妹子很聪明，不能在医院区域大喊大叫，她就从背包里拿出了素描本和记号笔，用超大的字体写道：你还好吗？
白川用右手食指抵住左手掌心，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一跳一跳地消失在了窗口。
众人面面相觑，等了半分钟，他又一跳一跳地回来了。
白川拿着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a4纸和红色记号笔，也刷刷刷地写了几个字：我很好，谢谢大家！
妹子又写：腿伤要紧吗？
白川放下纸笔，顽皮地跳了几下。众人这才发现，他刚才走来走去的奇怪姿势，原来是在单脚跳。
和五楼笔谈，写不了几个字，但大家都舍不得这个难得的和爱豆正面交流的机会，于是纷纷向妹子借素描本问问题。
——从山上摔下来疼吗？
——不疼！直接摔懵了哈哈哈~
——白川川你这个笨蛋！qaq
——对不起！qaq
——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哦~
——好的！努力复健！
——有没有什么话嘱咐我们？
——别再逃课来看我啦！:(
楼上楼下一唱一和，简直玩得不亦乐乎，连天艺娱乐的工作人员在花坛边都看得笑了起来。
这桩小小的插曲最终在护士小姐嗔怪地拿笔敲了一下白川的头之后结束了，白川吐了吐舌头，冲楼下众人挥手道别，乖乖地单脚跳着离开了窗口。
楼下的保安奉命开始驱逐围观粉丝，大家见过了爱豆、也聊了天安下心来，终于愿意离开了。
许多人是带着鲜花和礼物来的，但天艺娱乐的工作人员除了贺卡这样的小玩意以外，其余的坚持不肯收，她们于是扔下礼物就跑，清场的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秦皓大概因为一看就是个（有点奇怪的）男人，反而没有遭到保安的驱逐，他不动声色地站在树荫里盯着白川病房的那面窗户。
他太想太想能够进到窗户里面的空间，可是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
窗户上忽然有白影一闪，一架纸飞机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秦皓一看四下无人，飞快地走上前去捡了起来。
纸飞机也是用a4纸折的，机翼上有几道笔画，拆开一看，里面是白小川熟悉的笔迹：谢谢你们来看我，真的好高兴！
秦皓悄悄地把纸捋平折好，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他转身离开医院，心情竟莫名地比来时的路上好了不少。
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了起来，那是秦皓新办的私人号码，鉴于他现在交友匮乏的客观原因，除了父母之外，总共只给过赵志学一人。
”喂，老司机有何指教？”
“皓哥，你就别揶揄我啦。”不用看就知道，赵志学一定在电话那头抓头发。他离开秦皓工作室后，贝塔音乐的人事曾经问过他要不要转去做一个新人的助理，但是被谢绝了。过了几天他给秦皓发消息，说自己签约去开网约车，赚得比当助理还多，让前·老板别担心。
“有事么？”秦皓问他。
“皓哥，你还记得你在市区有套租的房子吗？房产中介说下半年度的房租请款单寄给你被退信了，他们辗转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市区的出租房？秦皓想了五秒钟，眼前忽然一亮。
那应该就是从前他和白川念大学时合租的那套房子，后来即使不再住了，他也一直没有退租，不过前阵子多事之秋，走的时候居然完全忘了。
“皓哥，你看要不要退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办。”赵志学好像还没把替秦老板跑腿的习惯改掉。
“不用退，”秦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喜，“你那儿有房子的钥匙吗？”
“有，有一把备用的，”赵志学立刻答道，“我给你快递过去？”
秦皓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冬日的下午难得没有雾霾，万里青空碧波如洗，这样的好天气，竟与他大一第一次搬进出租屋时有些相似。
“我就在上海，”秦皓对赵志学说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找你拿钥匙。”
那间屋子曾是他一飞冲天的起点，现在，也许他可以再一次从那里开始助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