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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白川发现景予恒走了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下。小景总凡事礼数周到，不说一声便偷偷离开这种事，很难让人想象会发生在他身上。
白川以为公司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微信留言问了，不过回复很快传来：“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过阵子等你杀青了，我们再好好吃一顿。”
这话说得毫无波折，白川一想，即使真的有什么事发生，景总肯定也不会跟自己商量。他于是又给陈总监发消息，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确定公司并没有异状，这才停止了深究。
此时离白川杀青还有三个多星期，倒是秦皓的戏份不多，一周后就全部拍完了。
他老人家百事不管，进了剧组浑然乐不思蜀的样子，可让负责外边联络的赵志学急死了。因为前阵子一堆新闻热点的加持，秦皓现在的人气正高着呢，无数工作排着队地等他，哪知道他去了剧组，那是三年又三年，仿佛没完没了了。
赵志学给秦皓打电话，把几项重要工作的日程一一报给他，秦皓听完了只说心里有数，让经纪人别担心。可是问到他啥时候离开剧组回去工作时，秦皓又哼哼哈哈地糊弄过去了。
没错，他依然自费“赖”在剧组里，每天跟白川吃吃饭聊聊天，俨然是一副悠闲的度假模式。
要说这阵子唯一让他觉得不那么称意的，大概就是白川体重锐减后消瘦的模样。
白川虽然每天跑步，作为运动量来说到底不够，可因为剧组的拍摄进度排得也很满，作为主演他每天起早贪黑，实在也无法安排更激烈的无氧运动了。因为这样，他的瘦就不如健身之后瘦得那么健美，反正慢慢变成了单薄。
从他进剧组一直关注到现在的工作人员们，看着他衣服的尺码一换再换，也不是不心疼的，尤其是几个喜欢白川的小姑娘，每天花尽了心思请厨房的师傅煮点好喝又有营养的汤来喂白川。
但他们和胡康毅导演一样，都知道这是作品需要，即使心里不好受，也无法表示任何不满。有时候几个妹子互相说起这件事，只能彼此以“白川川越来越好看了”来安慰自己。
秦皓可没有那么多顾忌，他觉得心疼就是心疼，事实上白川一天天消瘦下去的样子，看得他心里十分烦躁。
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懂自己，以前明明喜欢那些个唇红齿白的青年，一个个站直了锁骨与蝴蝶骨都凸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甚至是前两年的白川，在他看来也是赏心悦目的，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把那时候的白小川和过去的土肥圆嫌二做过比较，并且得出了“现在这个好太多了”的结论。
明明他的审美是很正常的，可是为什么现在看到白川的样子，他却开始怀念起一个月前对方圆嘟嘟的脸了呢？
为角色吃成了180斤的白川，模样和过去相差无几，因为脸型的关系，笑起来总有一种憨憨的感觉，可就是这样的白小川，在现在的秦皓看来，却是无比可爱的。
胖一点怎么了？那是胖得健康、胖得自然、胖得红润有光泽！
不是说他不喜欢瘦下来的白小川，白小川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觉得很好，只是看到他常常在别人大口吃肉的时候只吃几根清水穿过的蔬菜，看到他卸完妆后脸上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样子，秦皓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有一次白川拍戏移动时被凳脚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个踉跄，从秦皓的位置没看清楚前情，他当时就以为白川是低血糖晕倒了，火烧眉毛似的跑上去掐他人中，一面掐一面喊道：“快叫医生！”
这事摆了个大乌龙，剧组的人们偷偷憋着笑了一整天，连白小川自己想起来都忍不住会笑。秦老板多好面子的一个人？那一整天脸都是黑的，看谁都像在吓唬对方“赶快忘记今天的糗事”。
可是第二天，当白川被戏服的内扣扎到肋骨而捂住身侧的时候，秦皓又紧张兮兮地跑上去问：“怎么了白小川？是不是胃疼？”
这两件事与他一贯的画风实在相差太大，不仅高冷气质全无，反而还带上了点白川特有的呆萌气。剧组里的姑娘们实在忍不住了，高喊着“好萌好萌”就上去把秦老板给围了起来。
“秦少爷，请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呗？”休息时间，一个姑娘拿着道具的木棍当话筒，凑到秦皓面前说道。
秦皓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就两个问题！”那姑娘绕了半圈，不依不饶地问道，“您似乎特别关心白川川的健康状况，这是什么原因呢？”
“当然是因为他瘦了。”秦皓仿佛理所当然般答道。
这回答听起来很有逻辑，实则完全没答到点子上，或者说完全不是姑娘们感兴趣的答案。于是一个身高一米六、体重42kg的妹子当即跳了出来，“秦少爷你看我，我也很瘦啊！”
秦皓瞥了她一眼，“你又没有胖过，所以给人的冲击感不够。”
妹子泪奔。
一群人于是七嘴八舌地讲起了自己明明很瘦却经常被男票嫌弃的经历，嘁嘁喳喳地跑到一边议论去了。
应付狗仔和吃瓜群众的八卦之心，秦皓有的是经验，可是在他自己心里，却不能无视她们提出的这个问题。
如果换成是别人这样吃苦拍戏，他还会这么在意么？
秦皓想了几分钟，老实地承认道，不会。
只有白川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他，只有白川的一颦一笑都影响着他，只有白川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才会觉得忧心忡忡。
这很奇怪，秦皓觉得。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在意其他人的时候，有生以来，从未有过。
即使在他面对白小川承认自己的爱慕之后，也不曾如此。
秦皓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个老司机取取经了。
◎
赵志学当然不是合适的人选。
那位苦命的经纪人，追隔壁的美女邻居已经追了两、三年了，最近听说那位邻居租约将至，并且没有再续租的打算，赵志学愁得头顶呆毛都白了好几根。
这样的人物，当作反面教材大概还有点用，找他咨询感情问题，秦老板深深地觉得，不可取！问出来都是错的！
可他也没有其他熟到可以谈论这件事的朋友，想来想去，索性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给某个树洞号投了一封稿。
第二天早上秦皓起床后，先是强作镇定地洗漱了一番，这才一咬牙打开手机，准备看看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精神上的不治之症。
结果那条投稿下的回复画风却相当轻松，清一色地表示“这算什么苦恼？喜欢不就是时时刻刻都牵挂着对方吗？”
秦皓因为用的是小号，没什么负担，当时交代得也很彻底，直说自己从前斩人无数，但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对于这一段描述，除了有几个人讽刺“原po看来艳遇不少啊”之外，其他人都异口同声地说道：以前不在意，是因为你并没有真的爱上他们。
有一个热评的普通账号，非常诚恳地写了一长串话，被大家踊跃顶起来“给原po看”：
去年春天花未开：看到原po的投稿，仿佛是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忍不住也想来说点什么。原po好像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些反常，嗯，你不用那么担心的，这并没有哪里奇怪。老实说，只要真心喜欢上了什么人，无论是暗恋还是明恋，都一定会有这样一段时期。你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ta的消息，你会在意ta吃没吃饱开不开心、下雨有没有带伞，恨不得把ta捧在手掌心里。这就是爱啊！这才是爱啊！原po说以前有过很多伴侣，但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那么我只能说，是的，很遗憾，恐怕这一段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吧，你以前大概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什么人。至于说到发生了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呢，人心谁能控制呢？原po可以试着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充实一点，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当你专注学习或工作的时候，可能会得到暂时的改善。那么，长久如此会不会给你的人生带去极大的影响？嗯，当然会。如果你能一直对那个人保持着这份心情，并且得到对方回应的话，最后你们就会在一起，成为家人。祝福原po，别再胡思乱想了，恋爱是很美妙的感觉，好好享受吧。
秦皓把这段话来回读了三遍，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如果发言者知道他们评论的是自己，不知会作何感想？他从中学开始就不乏追求者，毫不夸张地说，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人，能绕着南京路步行街排几个来回，没想到时至今日，却被人教育了一番。
秦皓扪心自问，他确实担心白小川，确实在意白小川，确实神思总会不自觉地飘到他身上，有些白川自己觉得无所谓的小事，他都会紧张半天。
他烦躁，他操心，但是，他也确实很快乐。
原来那就是爱啊。
◎
那一天，秦皓对胡康毅导演提出了离组的事。
他的戏份早就杀青了，待着也是自掏腰包，其实啥时候走完全可以由个人决定。不过秦皓还是礼貌地跟全组道了别，并且让赵志学来接他的时候，带了一车零食来慰劳大家。
他走的时候，场面称得上“夹道相送”，从前总有工作人员在秦皓离开时露出庆幸的笑容，仿佛巴不得他赶快消失，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看到这一幕的赵志学，感动得差点流下老泪，连忙一拍脸颊，帮秦皓搬起了行李。
“那我走了，白小川。”秦皓最后一个跟白川道别。但他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结果两人只是寻常地道了声再见。
他其实舍不得白小川，舍不得在山里的这段快乐的日子，舍不得两人之间“和睦相处”的那个协定。
也许从这里离开之后，他们又会变成不相往来的陌路人，白川又会在身边筑起一道墙，把他牢牢地挡在外面。
可是，他一定要走。
带着许多不舍和留恋，秦皓头也不回地驶离了山区。
他要去找一把锤子。
一把，可以破墙的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