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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么?
郝欢乐是在头脑中无解的纠杂中醒过来的。刚微微张开一点眼皮,就被惊天动地的叫声给吓得眯了回去。“欸?你不是醒了吗?别吓妈啊!”陶沐雪操着大嗓门凑在郝欢乐跟前急喊,巨大的分贝刺得她头疼欲裂。“妈,你是不是吵到她了,瞧她那张死人脸皱得多难看。”郝欢颜终于松了一口气,嘴上却嫌弃开了。“怎么这么说你姐,别忘了你俩可是双胞胎,她是死人脸,那你就是僵尸脸了。”陶沐雪公证地替郝欢乐辩解。“那你还不得是黑山老妖哦。”郝欢颜扁了张嘴小声嘀咕,却是不敢在这关头点火了。
“老师,擦擦脸。”一只细白的手拿着一方半湿的毛巾过来,怯生生的递在郝欢乐眼前。“谢谢。”郝欢乐捂着发疼的脑袋,尽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月娥,你没去上学啊?来,今天我带你回去,把关系转过来,我们在城里接着念。”“老师,我不着急的,你,你还没好。”小女孩急切的摆手,老师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又怎么能再让她为自己奔忙?
“没事,我这不是睡一觉就好了么?不能耽误了学习。”郝欢乐正要吃力的坐起,就被母上大人狠狠的摁了下去。“得了吧,你都把自己整成这样了,还想闹腾什么?”“可是,她就要结婚了。我,我不想待在这里。”郝欢乐垂下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半边脸,成功的挡住了那仍在淌泪的眼。“你可以去——唉,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解决吧。”陶沐雪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儿,心也跟着抽疼,几次张口欲言,却都被郝欢颜使眼色阻止了。是的啊,纵然她们能帮忙,又能帮上几次?解铃还须系铃人,过不了自己这关,她们再怎么操心也徒劳。而且,她深深的望着一走经年的大女儿,这样的事她实在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她转过头擦了一把眼角渗出的泪,仍带了些鼻音,“我不管你要去哪,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你可是我辛苦生下来的,别总是随随便便折腾自己。”她终于起身离开了床沿,“我去给你买皮蛋瘦肉粥去。”
郝欢乐看着步履有些蹒跚的母亲,眼泪落得更凶了。郝欢颜却在这时偷偷凑了上来,眼瞅着陶沐雪消失了,才神秘兮兮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张大红请帖。“这是在你昏迷时,那人送来的。她说总觉得和你面善,希望在婚礼上能见到你。母上却一直反对你们在见面,这请帖还是我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去,还是不去,你自己斟酌吧。”
郝欢乐愣愣地看着那纸刺目的鲜红,连打开的勇气也没有,任郝欢颜递过来的手都打抖了,她也仍窝在自己的方寸一角,没有半分要接过的意思。郝欢颜等地手都发酸了,干脆吁了一口气,勾着头捏着喜帖就要转身离去。“等等!”才走出一步,郝欢乐叫住了她,声音因为昏迷的原因嘶哑得厉害,然而除了那句急促的等等,她就再无声息。“唉,罢了。你这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她将手中的喜帖往郝欢乐怀里一塞,竟也走了出去。
病房里,就只剩下闭目垂泪的郝欢乐和一言不发的黄月娥。怀中那张设计精美的喜帖,如同一团冰冷的火,烧得她的胸口烈烈生疼,她却舍不得推开,紧紧的护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与那个人更贴近了一般。“月娥,我是不是很傻?我明明费尽心思的离开她,可她真的要离开了,我的心却疼得厉害。我不知道这三年来我究竟做了什么?黄大壮没了,她也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老师,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你绝对没有白过。黄大爷其实早就接受你了,你不在的时候,他总是让我把好东西留给你,吩咐我天凉了给你加被子,说你是城里人不懂得照顾自己,让我多看着些。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知道,黄大爷是喜欢你的,你就不要再为他的离开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而且,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早就被嫁到隔壁村去了。是你救了我啊。不止我,学校的好多同学都很喜欢你。郝老师,不要我们一起回村吧。我们就在村里,不出来了好不好?”黄月娥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拽上了郝欢乐的胳膊。
“傻孩子。待在城市里你才能有更大的成长啊,我当年认养你的时候,就已经考虑着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弄进城里上学了。再说,待在黄村,不过是为了躲避那个人而已。如今那个人已经不认得我了,我也没有什么理由躲藏了。”郝欢乐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小手,语气虽然温柔,语意却透着决绝。
“妈,你说怎么姐是怎么搞的?明天就是婚礼了,她却连续天天窝在家里,除了吃饭洗澡都不见出来。成天对着那台破电脑,她是打算在网上求寄托么?我明明悄悄告诉了她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她再怂也好歹打个电话啊!真是急死我了!”郝欢颜摇着陶沐雪的胳膊使劲晃,怎么一个两个那么不按套路出牌?之前闻人语都管她妈叫妈妈了,还经常替她去接糖糖放学,在她们郝家来去自如,全然打上了老郝家的标签。却突然一个月前转了性,连失忆都来了。要骗郝欢乐那榆木脑袋容易,要骗过她那不可能。又不是拍电视剧,说失忆就失忆啊!
“你姐自己没动静你瞎急有什么用?”陶沐雪瞪了毛毛躁躁的小女儿一眼,忧心忡忡的望向郝欢乐虚掩的房门。不管推开多少次,她都只是在电脑前专心的打字,脸上既没有泪也有没有笑,只有乌青的眼袋暴露了她的疲惫。在她的身侧,静静的躺着一张一直都没打开的大红喜帖。“唉,作孽啊!”每次看到这样子的女儿,她都有冲上去暴打一顿的冲动,可一想到和那人的约定,只能悻悻的退出房间。房间里,郝欢乐键盘敲得啪啪响,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最后一段只有一句:阿语,我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郝欢乐就将厚厚一叠a4纸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硕大的背包,将一头凌乱的长发应简单的胶圈扎了个马尾,穿上三年前的七夕闻人语和她一起买的情侣t恤,最后拿起那封一直没开封的喜帖,脚步凝重脸色疲惫却目光灼灼的迈出房门。
谁知刚一出门,就差点吓了一跳。陶沐雪和郝欢颜整整齐齐的站在门的两侧,见到她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上!”陶沐雪朝郝欢颜使了个颜色,两人立马如饿虎扑食一般将郝欢乐团团围住。“你们要干什么?”郝欢乐谨慎地问道,一面仔细留意着有利地形,“你们不要拦我,这场婚礼我必须去!”“废话,你不去我们在这候着干什么?快点收拾收拾!”陶沐雪恶狠狠的训斥,眼里却漏了点喜气,“这衣服那么旧了,换!穿什么牛仔裤,把裙子换上,难得留了长发。”“妈,你们这是干嘛,我是要去抢亲又不是去成亲!”郝欢乐真急了,她们不会是故意磨蹭来阻止自己吧。于是她推拒了亲妈亲妹的合伙夹击,背着包冲出了家门。
阿语,等等我!我坐在的士上,目光却仿佛落到了教堂的巨钟上。“快点,司机,麻烦再快点。”“已经够快了。”司机漫不经心的回答,“不会是婚礼漏了什么东西你要赶去补给吧?那么一大包东西,你是婚庆公司的?”“不是,我是去——破坏婚礼的。”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神色却无比凝重。司机本来就是随口说说,所以没听清也毫不在意,只当她是默认了。
郝欢乐赶到教堂时还不晚,她只出示了喜帖就被放行了。这是n市最古老的教堂,平时也鲜少人烟,只圣诞节来玩的年轻人会多一些。现在几乎连宾客也没几个到场。规模小得不可思议,要依谢澜那个张扬的性子,婚礼大概要到欧洲的城堡举行。所以,这场婚礼多半是阿语的意思。那个优雅沉静的女子,其实想要的根本不多,只可惜自己却把她弄丢了。郝欢乐咬紧了唇,挨着小小的阁楼一间间找寻着心上的人儿。“欸?你是化妆师的助理吧?赶紧去化妆室啊,你师傅都等你好久了!”大概是她背后沉甸甸的大包太过抢眼,一个路人直接指了条道给她。郝欢乐索性问清了路,直接敲响了化妆室的门。谁知这门,轻轻一敲就缓缓的打开了。
她心心念念的人,安静的坐在梳妆镜前,一席纯白的婚纱仿佛染了云光,皎皎生辉,将曼妙的曲线用最纯净的线条勾勒出来。仅仅一个背影,就美得清丽出尘,不似待嫁的新娘,更似云端的仙子。只是她的三千墨发,已然高高盘起,预示着将为新妇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