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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无咎?”
许南风径自向前走了一会儿,再回头时已看不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师无咎,他的身后只有那一串血色的小花蜿蜒在冰雪之上。茫茫四野皆是雪色,他整个人都好像迷失在了这片冰雪之地,天地间只有这七座神像巍峨而立,当他举目看去时,那神像犹如伸入天际,而身处其中得自己渺小如蝼蚁一般。
这时他听到脚下隐隐传来冰层裂开的声音,他惊得连忙向后退了退,但裂开的只是那些结出血花的地方。许南风看到那细细的裂纹之下,细长柔嫩的新芽从冰封中探了出来,然后缠绕着那朵鲜血凝结成的花向上生长。
这,这是毕罗花!
眼前的景象简直不可思议,那冰层之下的黑暗中忽然涌动起无数星辰般的微光,那些微光从缝隙中飞散出来,像极了那日他在地宫中看到的情形。
君疏月说这世上最后一株毕罗花已经死了,君家也不能再有后代,但此刻许南风看到的却是在自己眼前渐次盛放的毕罗花,那紫色的花海从他的脚下一直绵延到视线的尽头,仿佛比那棵花母的生命力更加旺盛和蓬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南风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犹如神迹般的景象,此刻就算他再镇定也仿佛在梦中。
“师无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南风的身体里有墨玉灵蛇的血,所以眼前这绝不可能是幻阵,那么就是说在这炎洞的深处竟然也生长着一株毕罗花?
而且它们竟然能借着自己的血生长?
然而周围没有声音能够回答他的疑问,他被完全隔绝在了这里。而陪着他的只有那七座伏羲神像。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南风转身冲向了神像,他从走进这里之后便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当他抬头看向那七座神像时,他觉得他们似乎也正看着自己。
那七座神像原本被冰封所覆盖,此时也在毕罗花的灵光中渐渐露出了真容。许南风忍住心头的焦灼和不安,走到神像前仔细看了看。
这七座伏羲神像各不相同。传闻伏羲大神封禅泰山后曾有七件举世无双的功德,而这七座神像分明对应了他的七件功德。师无咎说不知这座洞府的主人是谁,只知道四方城存在于世间之时就一直守护着这座炎洞。昔年城主立下规矩,城中弟子若犯有重罪便会关入炎洞受刑,所以自古以来城中弟子以为此地只做惩戒之用,却不想炎洞深处却别有洞天。
许南风自知被困此地,就算再如何心焦也于事无补,只好耐下性子研究起那七座神像。当初他在乾州收留风氏后人的时候曾偶然听她提及过伏羲大神与女娲大神的传说,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他来到此地,亲眼看到这洞穴中的神迹才不得不重新回忆起当初风北瑶所说之言。
许南风从那七座神像前一一走过,神像的方位果然如师无咎所言,是按北方七星的方位所列,而最中间的那座主神像仍然被冰封所覆盖,看不清其阵容。但是这座主神像比其他七座要更加高大雄伟,那神像周围以冰荆所覆盖,正片冰原所有的地方都已经被毕罗花所覆盖,唯有此处一片荒芜。
许南风暗中运气,想用轻功跃过面前的障碍进而靠近主神像,但试了两次却发现内里空空如也,竟一丝气劲也提不起来。但是如果不用轻功,那便要踩着那些尖利的冰荆而上,那些冰荆如利刃一般铺满了神像周围,就算是傅行舟在此也不能保证完全不为其所伤,更何况许南风现在半点内力也提不起来。
“这莫非是你给我的考验?”
许南风低声沉吟了一句,目光落在那冰荆之上。空旷的天地间除了风雪,再没有其他声音能够回应他。
“这既然是你想要的,我便给你吧。”
他说着,将身上的外袍狠狠扯去,朝着那神像的方向决然而去。
虽说以身殉剑乃是魏无涯的宿命,但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消失,这个打击对君疏月不可谓不大。他虽经历了太多生死,可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更何况如今许南风深入炎洞多日一直未有消息,而他身为城主又不能以身赴险前去寻他,这重重忧患压在心头,让他觉得自己犹如困兽一般,进退两难。
而天绝剑吞噬了魏无涯之后,果然威力大增,君疏月身上的异化完全消失,但是魏无涯的死却让整个四方城都笼在了一片不祥的阴云之下。
“七星之中的最后一颗星辰也陨落了。”
观星阁的长老无不忧虑地看着君疏月:“七星皆已陨落,如今就只剩下城主您一人了。”
“此话怎讲?”
“城主这一路走来,所遇之人其实皆为宿命使然。”
长老引着君疏月一路走到观星台前:“这七星既是您的守护星,亦是您命中的劫数。如今最后一星已经陨落,这最后一劫就只能靠您和沧皇陛下一起渡过了。”
“这七星指的是七个人?”
“您仔细回想一下。”长老轻声道:“段闻雪的死是所有劫难的开端。尔后便是您的父亲君少清、您的师傅谷墨笙、玉飞尘、池寒初、医圣曲灵溪,最后便是魏无涯。”
“他们全是因我而死。”
“却也因此成就了您。”
君疏月听到这,身形不觉猛地一晃:“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每一关,原来都是天意安排。”
“然而您的命数却不在命盘之上。”
长老话音刚落,忽然听到阁外传来弟子匆忙的脚步声。他曾吩咐若无紧急情况不可入阁打扰,但见他这般仓皇地闯进来,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那弟子见到他二人连忙下跪行礼:“禀城主,方才守卫炎洞的弟子来报,说洞内传出巨响,他们本要入洞查看,却见洞穴入口已被坍圮的巨石封住……”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君疏月听到这话,只觉眼前骤然一黑:“洞口被封住了……那南风呢,他人呢?”
弟子见他面色苍白,只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倒下去。但是君疏月推开长老的手,走到那弟子的面前,突然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说啊,南风呢!他在哪里?!”
“洞口外只有,只有师无咎一个人……他尚在昏迷之中,所以……”
君疏月不等他说完便已冲了出去,后面的话他已经不想听了,他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南风,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什么?!
“城主!”
长老见他神色癫狂,忙飞身追了上去。但君疏月此刻神智已乱,周身的气劲如狂风一般,谁都近身不得。
“快,叫上所有人,马上赶去炎洞。”
君疏月已然失控了,连日来压在心头的担忧和对魏无涯的愧疚都已经将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今再听说许南风被困在炎洞之中,他心底最后的防线也一瞬间被击溃了。
他如今终于明白那日许南风从地宫中出来时找不到自己的心情,那种绝望,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师无咎在洞外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自己是如何从洞内出来的他已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许南风走入了冰宫之后便消失在了风雪之中,当自己想冲进去找他的时候,那冰宫之中便传来了巨响,他被一道刺目的白光晃得视线一片模糊,等醒来时人就已经在洞穴之外。
看样子他是脱险了,那么许南风呢?
师无咎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去一问究竟,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人影从外面一晃而入,他们两人虽只是擦肩而过,但是他却被对方身上的那股慑人的气劲震得不由向后退去。
“君疏月!”
君疏月疯了一样地赶到这里,正要闯入洞中却被师无咎的声音猛然拉回了一些神智。他蓦地转过身,师无咎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你是和南风一起进去的,洞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我的南风在哪里?!”君疏月显然已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他一抬手紧紧扼住师无咎的脖子,泛红的双眼就像是困兽一般狰狞而狂暴。
“呃……”
师无咎在君疏月手中全无还手之力,胡乱地挣扎几下便没了力气,这时长老们也正好赶到,看到君疏月一副要杀了师无咎的模样,慌忙一拥而上想将他们分开。但此刻君疏月周身气劲如屏障一般,谁都无法靠近,眼看着师无咎就要命丧在他手中之时,他却突然松开了手。
师无咎的脖子险些断在他的手中,这一松手他便瘫倒在地上。君疏月目光如冰地看着他不住地颤抖和喘息,过了许久才从方才的癫狂中冷静下来。
“南风他在哪里……”
师无咎伏在地上拼命地大口喘息,唯有如此才能让几乎停止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君疏月,那种全身上下都包裹了冰封,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的气势,就连他都不由得心生畏惧。
“南风他是不是还在洞中?”
君疏月方才一闯进来就看到了那被巨石封住的洞口,而这期间洞穴还一直在摇晃,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过来,要将这整个天地掀翻过来。
“……他进入冰宫之后便消失了,我……咳,我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