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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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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的你呀!主人如果知道她的情况的话,还能不过问吗?她是背着主人在胡闹呀。

    主人每天睡前喝酒,她把麻醉剂放在酒里,主人喝了就会昏迷过去,当然不知道她到哪

    里去了,做了些什么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回来。她衣冠楚楚,打扮起来,溜出去,直到清

    晨才回来,然后她点燃焚香,在主人鼻前一熏,主人才会清醒过来呢。“

    听到宫女的谈话,我又急又气,脸都黑了。

    傍晚,我妻子从澡堂沐浴回来,我们摆出饭菜,一块儿吃喝。饭后我们坐着闲谈了一阵。

    天晚了,我照往日的习惯收拾着准备睡觉。我妻子一如往常,吩咐仆人给我拿来酒,亲手递

    给我。我接过酒后,暗暗地倒掉,然后装做昏迷过去的样子,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仿

    佛已经入睡。这时,我听见我妻子自言自语地说道:“睡你的觉吧,再不要起来了。我讨厌

    你,尤其是你的形象。我已经厌倦你了,我不知道还要忍耐多久,安拉才来收走你的灵魂,

    叫你死去。”

    她说完,从容地换上华装丽服,涂脂抹粉,打扮起来,然后,她拿了我的宝剑,开门出

    去了。

    我立即跳下床,跟踪我妻子出门去。只见她出了宫门,穿过一条条街巷,到了城门下,

    口中念念有词地咕噜了些什么,铁锁立即自己掉了下来,城门就开了。她溜出城去,我悄悄

    地跟着她,一路追去,竟走到一群土丘中。土丘中矗立着一座堡垒,堡垒中有一间砖砌的圆

    顶屋子。我跟进去,爬上圆屋顶监视她。原来她是来会住在屋中的一个黑奴的。这个黑奴的

    双唇合成一条线,朝外突出来,穿一身污秽的衣服,斜身躺在一堆甘蔗叶上。

    我妻子跪在黑奴面前,吻了地面,黑奴这才抬起头,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为什

    么耽搁这么久?”

    “我的主人哟!你不知道,我和我的堂兄结过婚的呀?不过我讨厌他,不愿意跟他一块

    儿生活。要不是考虑你的安全,我一定会在日出之前毁灭他的城市,叫猫头鹰和乌鸦四处叫

    嚣,让狐狼成群结队,并且把城中的石头全搬到戈府山去。”

    “该死的家伙呀,你还敢说谎欺骗我吗?以黑人英雄的名义起誓,我们黑人的豪气比你

    们白人可强多啦。从今以后,你还要耽搁迟延、扭捏作态,我发誓跟你断绝来往,你这个肮

    脏、下贱、可鄙的家伙,竟然随意玩弄我。”

    看见这样的情景,听了这种谈话,当时我气得昏头胀脑,整个宇宙似乎都变黑暗了,我

    仿佛灵魂出窍。

    当时我妻子一直站在黑奴面前哭泣,卑躬屈膝地苦苦哀求:“我的主人哟!要是你恼恨

    我,那还有谁怜惜我呢?要是你遗弃我,还有谁收容我呢?”她悲哀哭泣着,直到黑人饶恕

    了她,才欢跃起来,说道:“我的主人哟!你这里有什么赏赐给我吃的吗?”

    “你去打开那个铜盆吧,”黑人说,“里面有煮熟了的老鼠骨头,你拿来啃吧,罐里有

    剩汤,去拿来喝吧!”我妻子果然按他的吩咐,啃了骨头,喝了残汤,然后洗手漱口。

    我看了我妻子的卑鄙行为,终于认定她是一个邪恶的人,气得想自杀。我蹑手蹑脚地从

    屋顶溜下来,闯进屋去,拿起妻子带来的那把宝剑,抽了出来。当时我怒火中烧,一剑砍在

    黑奴的脖子上,以为已经结果了他的性命。

    我执剑的时候,本打算砍断那黑奴脖上的静脉和动脉血管的,但却只砍伤了他的皮肉和

    喉管。当时他一个劲地喘粗气,我认为他活不了了。这时,我妻子却趁机逃掉了,她并不知

    道是我干的。

    我把宝剑插回鞘,急忙回城,来到宫中,然后斜身躺在床上睡下。

    清晨,我妻子把我叫醒。只见她剪短了头发,穿着一身丧服,对我说:“哥哥啊!我这

    样做,请别责备我吧,因为我母亲病逝了,父亲又战死沙场,两个兄弟,一个被毒蝎螫死,

    另一个却被噎死。我遭遇了这样悲惨的事,应该哀悼守孝呢。”

    “我不反对你,”我平心静气地对她说:“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从此她终日悲哀,向隅而泣,埋头守孝。

    一年以后,她对我说:“我打算在宫中修建一座圆顶屋,类似陵墓那样的形状,取为名

    ‘哀悼室’,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在里面守孝。”

    “你打算怎么办,”我对她说,“就怎么办吧。”

    她果然在宫中建起一座圆顶的哀悼室,里面砌着坟墓,看上去就像一座寝陵。之后,她

    把那个黑奴搬到哀悼室中养病。那黑奴虽然还活着,其实已经成为一个不中用的残废。他自

    从那天中剑受伤之后,只能靠汤水度日,病弱得不能开口说话,*眼看就要咽气了。我妻子

    从早到晚守着他,哭哭啼啼地安慰他,早送汤、晚送水,不辞辛苦地服侍他。我由于对妻子

    宽容,没有追究,让她在这种情况下过了一年。

    有一天,我趁她不提防的时候,去到哀悼室。见她正哭泣着念叨:“我心里的花朵呀!

    你干吗离我而去,不肯再与我见面?我的灵魂呀!我知心的人呀!跟我谈谈心里话吧。

    “

    她说罢,接着吟道:“你远走之后,我已不存在于人世;因为除你之外,我的心不属于

    任何事物。

    你到任何地区,请带着我的灵魂,我的骨。

    在什么地方住下,便在你身边安葬我的骨。

    你站在坟前呼唤,听听回声,我的骨发出□□,和你的声音呼应。“

    待她吟罢,哭毕,我才突然现身,说:“妹妹!你终日悲哀,也应该够了吧!再悲哀哭

    泣下去,你的眼泪可是淌不尽的。悲哀哭泣没有任何好处。”

    “你别阻挠我!”她说,“你如果一定要干预,我只好自杀了。”

    那以后,我沉默着,任她身穿丧服,悲哀哭泣。

    到了第三年,我对于眼前这桩磨人的事,已经感到无比的忿恨,难以忍耐。有一天,我

    又走进她的哀悼室,我妻子正坐在屋里她砌的坟前,长吁短叹,道:“我的主人哟!我好久

    听不到你的声音了。你怎么不回答我呢?”

    她说罢,接着吟道:“坟啊,坟啊,他的英俊逝去了吗?

    还是被灿烂的景象磨灭了?

    坟啊,你不是天,不是地,为什么太阳和月亮会在里面汇聚?“

    她向黑奴的赞美和致哀,使我怒火中烧,忿恨更加炽烈,因而忿然质问道:“你到底要

    悲哀哭泣到哪一天呀?”我继而吟道:“坟啊,坟啊,消灭他的黑色了吗?

    或者是那肮脏的景象。

    坟呀,你不是池沼、锅釜,为什么会聚集炭灰和渣滓?“

    听了我的诅咒诗,我妻子一骨碌站立起来,说道:“该死的!原来是你干的这桩坏事情,

    砍伤了我的情人,摧残了他的青春,叫他三年来在不死不活的境况中受苦受难呀。”

    “不错,确实是我做的。”我说着,拔出宝剑,握在手里,走过去预备杀他。

    我妻子听了我的话,见我决心要杀她,便笑了起来,说道:“滚开!要重演过去的事,

    那可不容易啊!我不能让死人复生,但我能够让你受罪。”

    于是她张嘴喃喃地念了些什么咒语后,说道:“凭着我的法术,你的下半截身体变成石

    头吧。”

    从那以后,我站不起来,睡不下去,下半身是没生命的石头,上半身却是行动自由的活

    人。我的下半身化成石头以后,整个城市,包括街道、庭园,也都被她的魔法控制了。城中

    原来住着□□、基督、犹太和袄教四种宗教的信徒。他们着魔之后,全都变成了鱼类。伊

    斯兰教徒变成白鱼,袄教徒变成红鱼,基督教徒变成蓝鱼,犹太教徒变成黄鱼。原来的四个

    岛屿着魔后,变成四座山岭,围绕着湖泊。从此以后,她尽情虐待我,每天打我一百棍,打

    得我皮破血流,然后在我身上披一块毛巾,再把这件华丽的衣服穿在外面。

    魔法城的毁灭着魔青年谈了他的经历和遭遇,忍不住伤心哭泣,吟道:“主宰呀,你的

    判决,我甘心忍受,只要这是你的意愿。

    他们暴虐、作恶,他们侵害、掠夺,忍耐吧,也许我们可以得到天堂的一角。

    这一切的遭遇,使我束手无策,寸步难行,只祈求着穆罕默德。“

    青年吟罢,国王抬头望了他一眼,说道:“青年人,我知道这个隐秘之后,可是又添了

    一重新愁了。不过,请告诉我吧,你妻子在哪里?受伤的黑奴所栖息的坟墓在什么地方?”

    “黑奴睡在哀悼室中的坟墓里,至于我的妻子,她住在隔壁的大厅里。她每天日出时都

    到这儿来,脱掉我的衣服,打我一百棍,打得我痛哭流涕,声嘶力竭,不能动弹,然后她才

    往哀悼室去侍奉那个黑奴,给他端汤送水。待到天一放亮,她就又要来了。”

    “向安拉起誓,青年人,我一定要替我做一件好事呢。我将解救你。”

    国王陪青年人一直谈话到深夜,然后才睡觉。

    第二天黎明前,国王脱掉衣服,光着身子,提起宝剑,一直走进哀悼室,室中摆着灯、

    烛、香料和药膏。他走过去,一剑砍死黑奴,把他的尸首扔在宫中的一眼井里,然后回到屋

    内,拿黑奴的衣服裹在身上,手中握着宝剑,倒身睡了下去。

    过了约一小时,那个妖婆果然来了。她先脱去丈夫的衣服,痛打一顿。她丈夫苦苦哀求,

    说道:“妹妹哟!求你可怜我吧。”

    “你可怜过我吗?你为我而谅解过我的情人吗?”她反问着继续痛打,直打得丈夫皮破

    血流,自己也精疲力尽,才给他披上毛巾,把锦袍罩在外面。之后,她手中端着一杯酒、一

    碗汤到哀悼室去,侍奉黑奴。在哀悼室里,她走到坟前,哭着说道:“主人哟!你回答我呀,

    有什么心事,对我讲吧。”

    她继而吟道:“我流了无尽的眼泪,但阻塞啊,几时才能冲开?

    嫉妒者从中作祟吗?

    那他应感到心满意足,难道你自己在拖延,不让我们聚首。“

    吟罢,她痛哭流涕,说道:“我的主人,你说吧,有什么话,尽管告诉我。”

    国王压低嗓子,摹仿黑奴的口吻说道:“唉哟!唉哟!毫无办法,只望万能之神安拉救

    援了。”那个妖婆听见黑奴开口说话,欣喜若狂,大叫一声,昏迷了过去,一会儿后,她醒

    了过来,叫道:“主人哟!主人哟!”

    这时,国王用更微弱的声音说:“你这个讨厌的家伙!你使我病弱,难以恢复呀。”

    “怎么会这样呢?”

    “你天天拷打你的丈夫,他哭泣的求救声扰乱了我,使我通宵达旦,难以入睡。他的祈

    祷和咒骂使我不安,心绪纷乱。若不是你的扰乱,我该早已恢复健康了,因此,我才一直不

    理你呢。”

    “既然你许可,我饶恕他好了。”

    “你饶了他,让我们安静吧。”

    “明白了。”

    她站起来,马上走进宫去,取出一个碗,在碗里装满水,念了咒语,碗中的水忽然沸腾

    起来。她把水洒在丈夫的身上,说道:“你是因为我的法术而变形的,凭着我咒语的法力,

    恢复你的原形吧。”她说罢,青年果然霎时恢复了健康,站了起来,他心中无限快慰。

    “滚出去吧,”她骂道:“以后不准你再到这里来,否则我就杀掉你。”待青年离开宫

    殿之后,她才从从容容地来到哀悼室中,对黑奴说:“出来吧,我的主人,让我看看你,我

    会为你的健康而快乐的。”

    “你都干了什么?”国王把声音压低说,“你用这样的方法医治我,这可不是根本的办

    法呀。”

    “我亲爱的人哟!什么才是根本的办法呢?”

    “你这个该死的讨厌家伙!岛国的国民还都忍受着灾难,每到夜静更深时,湖中的鱼都

    会抬起头,向安拉祈祷求救,并且咒骂我,这才是我不能恢复健康的真正原因。去吧,你马

    上去解救它们,再来救我出去吧,现在我的健康已逐渐恢复过来了。”

    “以安拉的名义起誓,主人呀!以我的头和眼睛作保,我这就去解救他们。”

    当时她认为真是黑奴在跟她说话,因而高兴得昏了头,立刻动身,兴高采烈地跑到湖畔,

    伸手掬起一捧水,喃喃地念了咒语,湖中的鱼突然活跃起来,霎时都恢复了原状,变为各种

    各样的人类。开了魔禁,百姓得到解救,河山城镇顿时恢复旧观,人们买的买,卖的卖,农

    工商贾,兴旺繁荣。

    这时妖妇匆匆赶回哀悼室,向假黑奴说道:“把你那双慈祥的手伸出来,让我牵你出去

    吧。”

    “靠近我些。”国王低声说道,迅速抽出宝剑,猛然一剑刺穿她的胸口,接着又在她腰

    上砍了一剑,把她劈为两截,结果了她的性命。

    国王走出哀悼室,去到宫外,跟那位青年国王见面,两人十分高兴。国王祝他脱离困境,

    青年国王吻着国王的手,表示衷心感谢。国王对他说:“你愿意随我到我的国家去吗?”

    “陛下,您知道我们两国之间的距离吗?”

    “两天半的路程吧。”

    “陛下,那是在魔禁下的情况,而现在,我们清醒过来了。其实从这儿到贵国,即使一

    个健行者,也需要整整走一年呢。您到这儿来只走了两天半时间,那是因为敝国受了魔禁。

    陛下,今后我再也不愿意离开您了。“

    “赞美伟大的安拉,他把你赏赐给我。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儿子了,我生平还没有过

    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