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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萤被送进洞房的时候还在想,一会儿挑开盖头,她要用什么表情来迎接自己未来的夫君。
听得一个婆子在旁絮絮叨叨,吉祥话说了半天,忽然脑袋上的盖头就没了。
她瞬间望见一双冷峻的眸子,气息清冷,毫无表情。对方平静地将秤杆放下,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走出门,仿佛不是在娶媳妇,只是买了个东西,验完了货随手一扔,留下一屋子尴尬的人。
不应该吧?
容萤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挺有自信的,在路上随便搔首弄姿一番,放到个把人不成问题,这位陆将军到底是矜持呢?还是断袖呢?
怕她难过,几个丫鬟赶紧打圆场。
“将、将军这是太高兴,喝多了……”
“毕竟头回成亲,害羞是难免的。”
“对,对。咱们将军就这个脾气,对谁都一样,夫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容萤对此倒不介怀,只一门心思琢磨着要怎么搞定这个人。
当天晚上,大半夜,那位陆大将军带着一身酒气,却步伐平稳地推开门进来。
容萤还是规规矩矩坐在床边,后者遥遥看了她一眼,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用劲平生魅术也冲他乖巧地回了一眼。
这种情况下说点什么好呢?
夫君是要先喝合卺酒还是先行房事?
会不会太露骨了一点?可没听说过这位将军好哪一口啊。
正纠结之际,对方已经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她,随后清淡地打了个手势。
嗯?
这赶鸭子一样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终于,陆阳有些不耐:“靠边,我要睡觉。”
容萤愣了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开始往旁边挪了。他脱去衣衫,绕过她,抖开被子,背对着她……就这么睡了。
呼吸很快便均匀且规律起来。
容萤咬着下唇,对这场景不太能够接受。
她三下五除二解了繁复的外袍,掀开被子躺到他旁边,注视着那山一样的背脊,语气略带哀怨:“将军……”
您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吗?
后者并未出声,但呼吸一停,显然是醒了。
容萤往前靠了靠,修长的手指慢悠悠爬上他肩头,正准备滑入衣衫之中,竟蓦地被他捉住。
她心头生出几分得意,暗道:看吧看吧,男人果然还是需要撩一撩才能见效的。
然而还未嘚瑟多久,后劲突然袭来剧痛,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昏迷前的一瞬,容萤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有人新婚当天把自己媳妇给打晕的……
第二日,她醒得不早不晚,脖子后面还疼得人龇牙咧嘴。
容萤一面捂着后颈,一面转头想给自己讨个公道,不料身侧却空无一人,她往屋中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影。这个始作俑者起得倒是挺早,莫不是因为心虚?
听到里面的动静,几个丫头麻利的进屋来服侍她梳洗。
“将军呢?”她问。
小姑娘边给她梳头边道:“将军上朝去了,走之前吩咐过我们,要好好照顾夫人。”
“上朝?他刚成亲,不是有几日可以不必上朝的么?”
丫头也不知怎么回答,笑得有点僵硬:“将军他……心怀天下,对待朝中之事,总是废寝忘食的。”
容萤闻言在心里“呵呵”冷笑了两声。
出嫁之前,天儒便对她说过,必须要取得这个人的信任,如今看来很有些难度啊。
但自古没有英雄不爱美人的,这个道理她深信不疑。
有了第一天的失利,容萤这回吸取教训,临睡前干脆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坐在床边等他。
时不时打量自己这一身……
肌肤白皙,窈窕婀娜,上上下下无一不美,不错,她很满意,唯一的缺点就是……冷了点。
夜色寂静。
依旧是吱呀一声轻微的动响,屋内只有一盏暗淡的灯。陆阳刚进门,抬头便看见这般景色,说不惊讶是假的。
帐子尚未放下,清秀的少女随意而坐,两条光洁的长腿搭在一起,青丝如水,正巧遮住胸前,其余地方一览无余。
他颦了颦眉,心中既觉得不屑,又感到好笑。
容萤歪头瞧着他慢悠悠地走近,四目相对,那眼底里的神色有说不清的意味。
陆阳抬起手,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精致的脸颊,手背撩起几缕发丝,最后不偏不倚捏在她下巴上,他唇边含了淡然的冷笑,缓缓俯身。
股男子的阳刚热气打在她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就在容萤以为他会吻下来时,唇瓣却只从她耳畔擦过,最后偏到别处。
陆阳仍旧绕过她,抖开被子,睡到里侧,语气说不出的关切:“夫人,当心点,可别着凉了。”
容萤:“……”
不甘心!
还没等开口,她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分明听到他轻笑了一声。容萤紧抿着唇钻进被窝,撒气似的把被子揉了两下,见陆阳自顾自睡得安稳,她干脆躺下,从背后搂住他。
心道:敌不动我动行了吧?
这人实在是生得太健硕,肩宽腰窄,两只手环抱还有点吃力。
没道理都到这地步了,他还不动心。
隔着薄薄的衣料,容萤发觉他身体绷得很紧,看样子并不是软硬不吃。她想了一下,手遂沿着胸膛往下滑,略过腰部,轻轻柔柔的握到了要紧的位置。
随即,容萤就发现这个人也不是全然没反应的……至少这个时候他反应很大,整个就差没跳起来了。
“松手!”陆阳咬牙切齿的喘气。
“不松啊。”
“……你敢再动下试试!”
然后她就真的动了一下……
陆阳艰难地转过身,双目充红,“夫人,是不是还想尝尝被打晕的滋味?”
听了这话,脖子莫名其妙地叫嚣着它好疼,容萤顾及着自己脆弱的骨头,总算不情不愿地撤了手。
灯火越燃越暗,四下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说话。方才折腾了一会儿,容萤眼下有点扛不住,正昏昏欲睡之际,他却平息了呼吸,翻身拾了件衣袍给她裹上,继而不动声色地转过去,背对她而睡。
烛火熄了。
容萤望着眼前的黑暗,伸手摸了摸那件外袍,某些已被她遗弃了很久的往事乍然浮现在脑海。
这个人,也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嘛。
她想。
*
陆阳的难搞远远超出了容萤的预料。
至少在此之前她从没遇到过。
无论老少,世人总是贪恋美色的,若不爱色,那就是爱财。
裴天儒教了她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如何俘获一个男人的心。她仗着自己模样的优势,自打出师以来就没碰过壁。
端王死于战乱,这个她没法左右,但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人,一个不漏全被她除掉了。
眼下就剩这一个……
容萤慢条斯理地拿勺子在白粥里搅来搅去,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对面的人。
陆阳正面不改色的吃着饭。
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战将,身上更带了点不羁和霸道。原以为这种血气方刚的男子应该很容易驾驭,没想到这段时间她用尽办法,他连碰也不碰她。
难不成,是知道了些什么?
还是说,自己不合他胃口?
这就有点尴尬了呀……
“夫君……”
听她娇柔的唤了一声,陆阳刚抬眼,一双筷子夹了笋丝,送到他唇边,“我喂你好不好。”
他漫不经心地盯着竹笋,淡淡道:“你的东西,我哪还敢吃。”
容萤眨了眨眼睛,装得满脸懵懂,似不知他所言何事。
说起来,也是昨晚上战败的结果。
明明在他茶水里下了药,明明他也要死要活,忍得周身通红,显然都快撑不住了,偏偏还是叫他给压了下来。
这人的意志力是有多可怕。
陆阳把她的筷子挪开,“我自己会吃,不用麻烦。”
匆匆喝完了粥,他擦过嘴,起身就要走。
“诶——你又去哪儿?”
“有事。”
眼看着已经出了门,容萤把那盘完全没动过的糕点端起来,追上去。
“陆阳,陆阳。”
她连跑带蹦,“吃完这个再走嘛,我亲手做的。”
他不耐烦:“不吃,我饱了。”
“尝一个吧,就一个就一个。”她死缠烂打,拽着他衣袖踮脚要往嘴里送。
陆阳实在是没办法,胡乱吃了一口打发她。
“这下行了?快回去。”后者把玩着他咬过的那块糕点,兴致勃勃地扬起眉,就着他方才下口的地方故意吃给他看。
陆阳:“……”
饶是不喜欢容萤的言行举止,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模样确实很好看,小巧玲珑的唇瓣不紧不慢地上下咀嚼,带着挑衅,又有些娇媚,但媚而不俗。哪怕再轻浮的动作,在她身上也格外的赏心悦目。
陆阳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不自在地转过身,大门外,管事还在给他准备马车,他索性走了过去。
等片刻后再回头时,容萤已经离开了。
“方才追到门口的……是谁呐?”
角门处两个家丁窃窃私语。
原本隔得远,他们声音又小,换做旁人必然察觉不到,但奈何陆阳耳力甚好,几乎一字不漏的听完。
“还能是谁,咱们夫人啊!”说完就直摇头,“这一位啊,也算是个奇人了,从没见过哪个像她这样胆大包天的。说话口无遮拦,轻率浮躁。亏得还是郡主,连点基本的涵养也没有,成日里追着咱们将军跑……”
“我告诉你。”另一个拍拍他,悄声道,“夫人是青楼里出来的!”
后者微微一怔,神色间带着鄙夷,“难怪,我说呢,你瞧瞧她那样子……”
两个人整齐划一地啧啧摇头。
“还不是圣上觉得亏欠宁王,夫人又是宁王遗孤,这就给赐婚了。”
“真是难为了咱们将军啊。”
“是啊……”
陆阳不经意皱起眉。
他知道容萤在家中必然会遭人非议,但没想到连这等的下人都敢议论她。
“老刘。”他当即唤了管事过来,抬手一指,便将那二人打了几十板子扔出去。
公务忙了一天。
之前因为要避着容萤,一直晚归,今日不知怎的,他提前回家了。
小院里冷冷清清,台阶上只坐着个小丫头,歪歪斜斜的,像是在打瞌睡。
门上两个灯笼忽明忽暗,屋内有烛光照出来,平添了些许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