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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伞是四年前我在杭州河坊街的竹安堂买的,要是景小姐喜欢,下次可以去看看,也许也能留下什么特别的回忆。”
景夏刚想说她没有想要他赠伞的意思,却又好像在他刚刚说的这句话中意会到了什么,只是灵光一现,她没有抓住。
就在景夏偏头思索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出口处。出口处的小哥看到他们两个,朝着他们点头问好。
铁门外已经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等候。
见苏俨和景夏靠近,司机忙撑着伞从车上下来。
“把景小姐送回t大。”苏俨吩咐道。
“是的,少爷。”司机点头,然后将手上的一把新伞递给景夏。
“景小姐,再见。”苏俨笑着同她道别。
“再见。”景夏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也觉得两个人很难会有再见面的时候了。
她撑着伞,跟着司机离开。
车子缓缓启动,她坐在车上,看着后视镜里,苏俨还站在那儿,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她看着镜子中的人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见,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声“再见”。
嗯,有缘再见。
景夏回到t大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时间还早,她去了一趟工作室,打开了保险柜,里面装着一件乾隆年间的粉彩瓷器,是前段时间秦修儒留给她的作业。眼前的黄地粉彩花卉碗完美得让人无法想象它刚刚送来时碎成九瓣的样子。
景夏带着瓷碗去了秦修儒家里,为了一些工作上的方便,他现在还住在t大分配的教师宿舍里,景夏找他倒也便利。
“做的不错。”秦修儒戴着眼镜,细细地打量完这件瓷器,紧皱的眉头才松开,难得地漏出了一句夸奖,“这瓷碗的主人肯定也挑不出毛病来。”
景夏松了口气,老师虽然平时像个老顽童,但是对工作实在是认真严苛到让人难以想象,要得到他在专业工作上的一句赞扬,简直比中彩票还难。
“你的假期我已经批出来了,那边的博物馆我也已经帮你联系好,你要知道,我们这样的工作,可是一秒钟都松懈不得。”秦修儒将粉彩瓷碗仔细装好,才转头和景夏说话。
景夏在此前向秦修儒申请了一个长达4个月的假期,要是平时,秦修儒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只是这次情况有些特殊。景夏有一个表哥叫陈飒,学的是导演,可是阴差阳错地成了演员,也算是红极一时。只是随着年纪渐长,也生出了隐退幕后的心思。他在前段时间决定了要投资拍摄一部历史题材的电视剧,自己执导,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历史顾问。原本研究南北朝史的大家秦修儒是他最好的选择,只是秦修儒实在是不想蹚娱乐圈这一趟浑水,就将爱徒推了出去。陈飒也算是知道自己这个表妹的本事,勉强收下。
“去了那边的博物馆好好做,不要坠了我的面子。”他这个徒弟虽然从来让他放心得很,但是有些嘱咐还是不能够省略的。
“是的老师。”景夏点头答应,文物修复也是她热爱的工作,她会尽其所能做到最好,“我会努力的。”
“那就好。”秦修儒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箱子,朝她招了招手,“来,过来看看这件瓷器。”
“出来吃饭啦。”秦修儒的妻子侯青敲门进来的时候,师徒俩正在就一件瓷器的具体年代进行讨论。
“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快出来吃。”侯青向来喜欢景夏,每一次她过来都要做一大桌菜,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秦修儒虽然对讨论被妻子打断有些不满,只可惜他是个实打实的妻奴,也只能洗了手,带着景夏跟着妻子去饭厅。
“听听啊,你这次一走,师母可就很久都看不到你了。”侯青自己只有一个儿子,没有人知道她多期待有一个闺女。
听听是景夏的小名。
侯青是真的有些遗憾,她的儿子这些年都在美国念书,回来的时间很少,前几天刚刚打电话来说要回国住一段时日,她还想介绍景夏和她儿子认识呢,没想到景夏却要离开a市了。
“好了好了。”景夏刚想出言安慰侯青,却被秦修儒抢了先,对妻子的想法啊,他也是门儿清,他虽然也很喜欢景夏,但是他更加崇尚自由恋爱,到时候要是被妻子横插一脚,让两个小的相个亲那还了得,以景夏的性子,就算是不喜欢他儿子,也不好意思在他俩面前说呀。他自然也喜欢景夏做他的儿媳妇儿,只是万一成了一对怨侣,那就不美了。
“听听又不是不回来了,”秦修儒给妻子夹了一筷子藕片,开始转移话题,“今天的鉴定怎么样?”
“苏先生的两件瓷器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景夏细细地和秦修儒说了今天的鉴定过程,“那两件瓷器,有一件是明代德化窑的孩儿红无疑,另一件是否是永乐甜白釉还有待考量。老师哪天得空了,可以约苏先生再看一看这两件瓷器。”
秦修儒点头,继续和她说了一些专业上的话题。
景夏离开秦家之后,时间还早,就沿着学校里的道路走。因为白天下了雨,空气中水汽很足,在偏黄的路灯的照耀下,整个看起来雾蒙蒙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空气中漂浮着的小水珠。
才走了两步,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
“喂?”景夏刚刚接起,就听见了小张的惊呼声,“怎么了?”景夏有些紧张的追问,小张是她哥哥景琰的助理,会打电话给她,也只能是为了她哥哥的事情。
“景总又喝醉了,还说要往江边去,我拦不住他。”小张的口气有些焦急。景夏还能听到电话中她哥哥含糊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3月16日,她这段时间太忙,都把这个要命的日子给忘了。景夏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连忙追问道:“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我们在景枫会馆顶楼3号包间。”小张刚回答完景夏的问话,就见景琰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又赶忙把他拽了回来。
景夏沉着脸挂掉电话,忙用手机软件打了辆车子。
“景小姐!”等她赶到的时候,小张已经就差跪下来抱住boss的大腿阻止他离开了,看见她过来,就像看到了救星。
包间里灯光有些昏暗,矮脚桌上还堆着横七竖八的酒瓶,酒味扑鼻,让景夏觉得有些不适。
只是这时候,这点不适只能被忽略。她站在景琰面前,一言不发。空气一瞬间像是凝固了。
景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抬头看了一眼。
他像是认出了景夏,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景夏黑着脸走过去,拽着他的手把他拖到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调平静,却冷酷得可怕,“你说,你还要为那个女人伤心到什么时候。”
景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3月16日,这个日子就那么特别,值得你每年都要闹一场?”景夏伸手按了按额头,她实在是觉得有些头疼,但语气却还是平静得很,“你要去江边干什么?在你求婚成功的日子里,去看看你求婚成功的地点?还是以为她也会在这个日子里有所感怀,去那里看看?别想了,压根不可能的事情。”
景琰听完她的话后豁然抬头,可是没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她说的一切,他都没法反驳。景夏看着他这个样子,虽然也有些心痛,可是她还得继续说下去。
“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她离开你那么多年了,可曾回头看过你,你就算死在这里,她难道会为你掉一滴眼泪?”景夏轻笑一声,语调平缓,却像一根针一样扎进景琰心里,“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让真正爱你的人难受。让爸爸妈妈和我难受。”
景琰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景夏的语气这样平静,比严厉的质问更让他难受。
“我马上就要去横店了,在a市,也没有人会管你了。”景夏的父亲自从把公司交给景琰之后就带着妻子回老家了,说是要过没有拖油瓶的二人世界,“父亲把景氏交到你手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这样从景枫走出去,要是被人家拍到,景氏的股东会怎么想?”
“对不起。”景琰轻声地说道。
听到他说对不起,原本还想要继续假装冷漠下去的景夏却瞬间觉得鼻子一酸。这是她的哥哥,从小爱着她,护着她的哥哥。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景夏强忍住眼泪,“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我明年不想再看到你这幅德行,你把我睿智沉稳的哥哥还给我。”
“好。”景琰看着景夏说道。他很早之前就想要为了爱他的人和过去说再见,只是真的说再见又哪是这般容易的?
“跟我回家。”景夏示意小张和她一起把景琰拉起来,扶着他沿着贵宾通道下去,免得遇上什么不怀好意的记者。
他们一出门,就看见从走廊的另一边走过来女子,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虽不是特别明艳的相貌,却透着独有的古典美。她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裙,上头坠着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是怎么了?”她偏头看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