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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沈溪的心跳就像乱弹的琴键。
“在酒店,还是回去纽约了?”陈墨白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完全感觉不到比赛的紧张和压抑。
“在酒店里。”沈溪回答。
她想要自己的心跳慢一点,想要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只是一遇上陈墨白,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一切就失控了。她的心情像是坠落一地的散珠,怎么拾也拾不起来。
“这好像是自从你决定说服我回到f1赛场之后第一次分别这么久。”
他的声音很柔和,让沈溪下意识想象此时此刻他到底在哪里,是用怎样的姿势给自己打电话,他的脸上又是怎样的表情?
“好像是的。”沈溪回答。
她发现自己很紧张,仿佛被一股力量紧紧绷着。可是她却渴望着,这股力量能将自己绷得越近越好,可是绷到极限的时候,到底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呢?
“小溪,你觉得明天的正赛,我会有怎样的表现?”
“你会在最后的五圈和温斯顿一决雌雄。”沈溪回答。
这是她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的场景。
“你对我真有信心。其他人都认为,能与温斯顿争锋的不是佩恩就是杜楚尼。而我在上海站的表现看似神勇,但多少有点运气的成分。那样疯狂的超车都没有突然爆胎或者爆缸……”
“那是因为你的背后有一整只强大的团队,我们设计和制造的赛车是不会比法拉利或者雷诺要差。”沈溪很认真地说。
“我就喜欢听你用很肯定的语气对我说话。会让人很坚定。”
“等巴林站的比赛结束了,如果你还能拿到前三名的话,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送我一个吻吗?”
陈墨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仿佛温热的气息掠过沈溪的耳边,攀附上她的神经,嚣张地渗透入她的大脑深处,要将她小心翼翼埋藏在那里的秘密拖拽而出。
沈溪倒抽了一口气:“怎么……怎么可能是送你一个吻啊!”
“哦,不是吻啊。”陈墨白的声音拉长,似乎很遗憾的样子。
沈溪几乎可以想象对方脸上戏谑的表情还有唇角的那一抹坏笑。
她想起了在墨尔本的街道上,他们并肩而行的时候,陈墨白对自己说过的那段话。
我的心里当然也有一座城,城里当然也有一个人,但是她绝对不是不可能。
沈溪几乎就快要把那段话忘到时间的夹缝里去了。
可就在这一刻,却清晰无比地记了起来。
他说着这句话时的神态,他的语气,甚至于空气的温度,都记忆犹新。
沈溪抱住自己的脑袋,她第一次那么讨厌自己的记忆力。
如果健忘一点,会不会更快乐?
“还是好羡慕你心里那座城……里面的那个人……”
第二天,沈溪没有退房,就守在电视机前看着巴林站比赛的转播。
巴林赛道位于中东,是典型的沙漠赛道,难以绿化,风大且风向不定,轮胎预热困难。
在这样的赛道上行驶,轮胎磨损大,所以从练习赛开始车队就在精打细算。加上赛道的平均温度在四十摄氏度以上,全部的赛车启动最大功能散热零件,引擎散热栅栏也比之前要大,包括刹车的散热导片也是如此。
在这样的赛道上驾驶赛车,不仅仅考验车手的体力和毅力,也检验着赛车的性能。
因为赛道地理位置特殊,以往前来现场观看比赛的观众并不多。
但这一次不同,就连解说员也在惊讶于巴林站的座席人数。
“前几站比赛,观众们已经对温斯顿pk佩恩或者杜楚尼感到审美疲惫了吧!到最后大家都只是对温斯顿能领先佩恩或者杜楚尼多少秒冲过终点线,但这一次不同。华裔车手埃尔文·陈在墨尔本和上海的出色表现令大家十分期待看到他与温斯顿的博弈!”
沈溪死死地盯着电视机,她的耳边似乎能听见赛车的引擎声,巴林的风沙,巴林的热度,空气的湿度,以及一切影响赛车性能发挥的因素。
她下意识想象,陈墨白到底会在哪个位置开始超车,从第几圈开始?
这是一场极速狂飙的比赛。
陈墨白的发车完美无瑕,没有给身后的赛车任何超车机会。虽然三停在理论上更快,但是他选择了两停战术。
由于正赛在夜间举行,赛道温度不断下降,马库斯先生为他选用的中性胎让他在长距离的驾驶中展现出极端出色的节奏把控,挑动着观众的情绪。
在第十二圈,他就超越了四名对手,来到了第十位。
而比赛之前,沈溪明明紧张万分的心情随着陈墨白的赛车轨迹逐渐变得冷静甚至于冷锐起来。
她在脑海中为他计算着每一个超车的瞬间,每一个最微妙的角度,哪怕相隔万里,沈溪有一种错觉,自己的呼吸的节奏,心跳的频率与陈墨白合二为一。
他完美而流畅地再现她脑海中所有的一切。
而在第四十二圈,陈墨白再度超越杜楚尼的时候,创下当时的全场最快圈速,再一次证明了上海站他靠的是实力而非老天眷顾。
在观众们的惊叹声中,陈墨白的征程并没有结束,他在第四十五圈,紧贴对手佩恩。
即便是隔着电视机,沈溪也能感觉到此时的佩恩有多么紧张。
在五号弯道过弯的陈墨白一个假动作让佩恩完全失去判断对手进攻路线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墨白从自己的身侧呼啸而过。
“天啊!那是什么?真相把刚才那一段超车拿出来再重放一百遍!”
不仅仅是解说员,就连沈溪也是这么想的。
那样的陈墨白,已经冲出了自己的预想之外。
而他在直道紧跟上了温斯顿。
这一场众人期待的对决终于拉开了序幕。
“只剩下温斯顿和陈墨白了!对于温斯顿来说,陈墨白并不是个陌生的对手。在两年前,陈墨白就曾经超越亨特紧追在温斯顿之后!时间绕了一大圈,他们终于在巴林再度相遇!”
沈溪的呼吸憋在喉间,还剩下最后的七圈了!
温斯顿始终保持着2.5秒的领先优势,每当陈墨白似乎追上了一点,温斯顿立刻拉开距离。
哪怕圈数越来越少,陈墨白的驾驶却愈发冷静平稳,他仍旧在安静地蛰伏着,没有因为终点的越来越接近而动摇。
在第五十六圈,陈墨白一个大胆却又精彩的走线过弯眼看着就要在出弯后超越温斯顿,而温斯顿却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防守住了线路,仿佛瞬间冲上云端却不地坠落,所有的极端情绪都快要爆发出来一般,陈墨白紧咬到第五十七圈,与温斯顿的车几乎连成一片,冲过终点线。
“喔——”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刻躁动。
温斯顿仅以零点七秒的优势赢过陈墨白,拿下了分站冠军。
沈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陈墨白此刻的心情。
一定就像舒展开的流云,自由自在地幻化成各种形态。
之后的一切采访,一切媒体评价,沈溪都不在乎了。
她站起身来,拖上行李箱,快步离开了酒店的房间。
陈墨白摘下安全帽,深深吸了一口属于巴林的空气。
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向他伸出手来:“下一站再战。”
那是温斯顿,无数目光如同山呼海啸般涌来,但陈墨白却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握住温斯顿的手。
“下一站见。”
这张照片成为那一站比赛的经典头条照片,许多年后仍旧被车迷所珍藏。
回到公寓的沈溪开始等待,她等待着行李箱的声音,等待着她所熟悉的脚步声,直到房门被敲响,她跑上前去,拉开门果然看见陈墨白就站在门外。
很有几分风尘仆仆、披星戴月的意味。
沈溪看着陈墨白,明明只是几日未见,却有一种世事沧桑的感觉。
“你说如果我拿到前三名就有礼物给我,所以我撒谎说自己头疼婉拒了马库斯先生安排的所有活动,买了最早的机票赶回来。”
他的声音仿佛酝酿已久,娓娓响起时,沈溪竟然回不过神来。
“小溪?”陈墨白侧过脸,“我不能进来吗?”
“你当然可以进来!”
沈溪露出大大的笑容,跑了去了卧室。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陈墨白颔首一笑,将行李箱拉进来,换上拖鞋。
他还没在沙发上坐下,就看见沈溪费力地将一个画板推到了他的面前。
“给你看!”
沈溪用力一拽,画板上的幕布掉下来,呈现在陈墨白面前的是一辆赛车设计图。
不像法拉利那般红得耀眼,它是纯黑色的,就似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刃。
“我不擅长cad,所以这是我画的,好看吗?”沈溪就像一个急于展示自己宝贝的孩子,就连眼睛里都闪烁着耀眼的光。
陈墨白完全愣在那里。
几秒钟之后,他缓缓低下身来,眯着眼睛,蹙着眉头,仔细地看着那张图纸上哪怕最微小的角落。
“它……它真的很美……”
“这只是外形和初步的设计。都是我哦!”沈溪露出得意的表情,“它的空气动力学套件相当复杂,还有它的尾部扩散器也很巨大!还有悬挂系统将会更加灵敏!但是……马库斯先生看了我的想法之后,说起码要到2030年才能完成!可是2030年……搞不好你都不开赛车了!随着技术的完善和我们这些工程师思维的不断扩展,我相信不需要2030年,在2020年之前我一定会完成它!我已经做了很多的计算和测试,都在我办公室的电脑里。虽然还有太多的细节需要突破,但是……”
“我一直觉得我和你一样是天才……但是我错了,你已经是疯子了……”
陈墨白的目光始终不曾从画板上离开。
“……你也觉得我做不到是吗?”沈溪露出失望的表情,缓缓低下头来。
“不……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我终于可以做个疯子了。”
陈墨白侧过脸来看向沈溪,他的目光里有一种热度,要将一切都蒸发殆尽。
仿佛他已经驾驶上那辆名为不可能的赛车,冲出人们的想象之外。
天高九万里,任君驰骋。
“所以……你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天方夜谭?”
“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一千零一夜,对于你来说,只是明天将要到来。”陈墨白吸了一口气,又问,“你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
“是的。这是我为你设计的赛车啊!所以……所以在我完成它之前,在你把它开上大奖赛之前,可不可以不要像从前那样忽然就离开赛场呢?”
沈溪很认真地问。
陈墨白的嘴唇微启,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知道,也许……也许它真的需要到2030年才会实现,也许一级方程式的规则也会改变,但是它是你的。如果不是你,我不想别人开它。”
沈溪说完,只感觉有人一把将她拽了过去,用力地按进怀里。
她能清楚地听见他胸膛里心脏跃动的声音。
沉稳却又隐隐酝酿着一场疯狂的预兆。
“我会开它。”
就算等到六十岁,等到一百岁。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沈溪很兴奋地告诉陈墨白自己所有的构想。包括如何提高热能转换,如何进一步提升ers系统,如何让涡轮和热交换器的连接更有效率。
“小溪,你知不知道这些应该属于马库斯车队的技术机密,也是车队将来的发展方向。如果你告诉我了,但是我又在你研发出来跳槽去了其他的车队,就会将这些机密带走了。”陈墨白在沈溪的脑袋上谈了一下。
沈溪用很惊讶的目光看着陈墨白。
“小溪,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你脑袋里的东西。”
“可是,你不是别人,你是陈墨白啊。这是为你设计的赛车,而且一定需要我才能完成,况且马库斯先生暂时没打算开发它,霍尔先生都还没有纳入保密项目。”沈溪侧过脸。
陈墨白更加觉得好笑了:“你哪里来的自信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这样的自信。”沈溪回答。
“好吧,好吧。莫尔教授的银婚纪念怎么样?”陈墨白唇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很让人羡慕啊。银婚就是相守二十五年,四分之一个世纪。”沈溪半仰着头,露出羡慕的表情,“以前大哥说比起日出,他更喜欢夕阳。”
“因为日出只是开始,充满变数。但陪着你看夕阳的人,已经一生一世了,对吗?”
“对啊。那天看着莫尔教授和他的太太一起听着蓝调跳着舞,大家就忽然都很羡慕。”沈溪叹了一口气。
陈墨白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来:“那我陪你跳一曲。”
“我又不会跳……”
沈溪想起那天林少谦送自己回酒店的路上也说请自己跳舞,算是弥补中学时代的遗憾,但被她踩了一路。
“小溪,跳舞这种事呢,和会不会跳舞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要和最合适的人跳。那样的话,你们可以错到一起,哪怕和整个世界的节奏相悖,也能跳得精彩,让自己快乐。”
“错到一起”什么的将沈溪莫名想笑。
这是属于陈墨白的“相对论”。
沈溪握住他的手,被他带着在客厅里旋转起来。没有任何节奏和音乐,完全凭借自己的喜好。
陈墨白就像完全看透沈溪的心意,无论她转向哪里,他都如影随形。
“你还觉得自己跳得不好吗?”陈墨白低下头来说。
“我就不信你能永远配合我!”
“有一种方法,我们能一直配合下去,你也不用担心踩到我。”
“什么办法?”
陈墨白忽然松开了沈溪的手,扣住她的腰,猛地将她托了起来。
双脚骤然离地,沈溪一把搂住陈墨白的肩膀,脚上的拖鞋掉了下来。
“喂!你是想要吓唬我吗?”沈溪瞪圆了眼睛,一副“信不信我咬你”的表情。
陈墨白扯起唇角,抬起左脚,垫在沈溪的右脚尖下,然后扬了扬下巴。
沈溪终于明白过来,将自己的左脚也踩在了对方的右脚上。
陈墨白动了起来,“你看,只要你一直踩着我,我也不会让你掉下去。想转到哪里就去哪里。”
“我们好幼稚。”沈溪低下头说。
“因为我们都太聪明了,聪明的人比较辛苦,所以不妨偶尔幼稚一下。”
沈溪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胸口,她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幼稚下去。
天荒地老最好。
巴林站的比赛让马库斯车队的名气愈发响亮。接踵而来的西班牙和摩纳哥大奖赛不断证明着陈墨白的实力。特别是摩纳哥站,最后三圈简直是大混战。温斯顿,杜楚尼和陈墨白三足鼎立,互不相让,直到最后一圈倒数第二个弯道温斯顿一次精彩绝杀的过弯,甩掉了陈墨白和杜楚尼,他们二人在最后的直道展开绞杀,互相冒头,杜楚尼以零点零八秒的优势赢过陈墨白。虽然只是第三名,但是也让各大车队意识到,马库斯车队也拥有夺取分站冠军的实力。
这样的成绩对马库斯的研发部门和工程师团队也是极大的鼓舞。
在加拿大大奖赛前夕,马库斯和陈墨白坐在试车道前说:“沈溪有没有给你看过她新设计的赛车?”
“当然有。”
“你觉得那只是一种概念,还是会成为现实?”马库斯问。
“所有的概念,都会成为现实。如果是沈溪,她会让那个现实到来得很快很快,所以我们都要提前做好准备。”陈墨白说。
马库斯笑了,他拍了拍这个东方年轻人的肩膀:“整个车队,只有你觉得那不是概念。mnk有意向要成为我们的引擎合作伙伴,我要去见他们派来的技术交流团队了。”
陈墨白扬了扬手中的咖啡杯,马库斯笑着离开。
而此时的沈溪则抱着胳膊,看着自己的电脑中自动计算出来的数据。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沈溪转过头来,看见了身着西装,打着领带的林少谦。
“除了参加全国物理奥林匹克大赛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这么认真的样子了。”
温润含笑的声音响起。
“少谦?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溪惊讶得一抬手,桌面上的马克杯倒了,滚了两圈就要摔下来的时候,林少谦一个箭步来到沈溪的面前,侧身将马克杯稳稳接住。
“我来做技术交流。我所在的mnk很可能将要和马库斯车队的研发部门合作了。马库斯车队今年的表现相当优秀,但是比起和处于业内技术顶端的法拉利或者奔驰车队相比,你们的进步空间和商业价值要更高。”
沈溪歪了歪脑袋:“那么你们其实不是来做技术交流的,而是做技术评估的吧?”
林少谦低下头来笑了笑:“有你在这里,连我都望尘莫及,还有什么好评估的?”
走廊里传来阿曼达的声音:“沈博士,林先生!双方的交流会要开始了!”
林少谦侧了侧脸:“走吧,交流会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好啊!”
能够再见到林少谦,对于沈溪来说何尝不是一大惊喜。
于是,整个技术交流会成了沈溪与林少谦之间的双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