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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迟黎先回了房。
族人皆住在树屋里,唯有他的房子建在地上。
屋前挂着两盏灯,泛着黄色暖光,院后则是一片药圃,被骆辛打理得整洁非常,那些奇形怪状的药草也比他离开之前茁壮许多。
他出神地看着眼前的药草。
他忽然发觉,他对它们的照顾与关心实是太少。
这些年,他总是顾着自己的心意——下山游历,骆辛虽说莫要留遗憾,但这样的他似是有些太过自私。
看着骆辛渐渐老去的身影,他想,虽对山下还有着一些牵挂,可他身为一族之长,肩上的责任不能再总是抛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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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恩星与兔伢转了一转,见天色渐暗,便去寻花祈雪。
一路上,慕容恩星皆在筹划一件事,回去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道:“不如今晚我们一起在院子里喝酒畅聊可好?”
芷欢正觉无趣,花祈雪也是乐意,他便自告奋勇地揽下此事,当即去张罗。
“兔伢妹妹你作甚去?”
兔伢指了指慕容恩星,步伐轻快地跟着一起去了。
芷欢见兔伢与慕容恩星走得十分近,心中有些犯愁,但她转念一想,现下刚来绿野春,还是莫要有所行动为好。
花祈雪坐在桌前,双手撑着脑袋。
从上午分开之后,她便再未看见云翎。
说来也奇怪,若是想隔两地,不得相见,心中自知无法,失落感倒是会少些;反而相处一地,这般不得见,倒是让人心有空感。
她又在院中转来转去,不知该做些甚好,实觉空落落的,便准备去寻云翎。
停兰阁离她的住所不算远。
阁中一片明亮。
还未上前,她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议论声,皆是关于妖都的话语,还说道些关于甚“七柱点”之类的事。
透着光亮一瞧,屋内坐着六个人,云翎正在其中。
见他忙于思考,似是一时半刻抽不开身,她便决定还是莫要打扰他为好。
待要离开,蓦地屋内变得安静无声。
木门一开,云翎走了出来。
他那紧蹙的眉间在看见她的时候微微舒展开来。
他微微一笑,眼含关切,道:“怎么了?”
屋内的五个男子,除去一个眉清目秀的瘦高个儿,其余四个皆是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
五人见云翎与花祈雪在外交谈,也不多视多言,只是静待云翎回来。
花祈雪知道他们还有要事相商,便长话短说,询问云翎一会儿院里的酒宴,他去不去?
云翎自是去的,两人约定好时间,她便先行离开。
云翎见她走远,才回了屋中。
“雷越这样猖狂,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眼下还是安全的,莫要冲动为好。”
云翎听着众人的言语,回想起往事。
那时他离开贤原山后,便与几位朋友一同前往妖都。
妖都乃是妖类向往之地,而那时的雷越还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好大哥,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走一条“简单”之路。
妖之修炼,若是吸取同类修为亦或以人精气为食,则比自然之法有效快速得多。
云翎明白,绿野春与妖都之战,虽非人之所愿,却是在所难免。
此事并非一蹴而就,眼下还有许多条件需要准备。
若按往常,他定要与五人商讨至深夜。
可他此刻却心有所念,是以便简单地交代了一些事,不再深讨。
花祈雪离开停兰阁,心喜步快,回到屋前,还未进院子,便听见一个粗哑的大嗓门道:“我大柳做的丸子,那叫一个香,你们今天可有口福啦!”
进院一看,一个高壮的男子站于桌前,便像一座山,将桌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手持双刀,一阵狂剁,便见菜叶肉沫乱飞。
“祈妹子,快来。”
“诶?”大柳抬臂抹抹汗水,逗趣道,“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大柳我倒是有些害羞了啊!”
众人见他那正儿八经的模样哄笑不已。
天色已暗,小院里却是灯火通明。
有些鼻子尖的,闻着四飘的香味儿便来了;天生爱凑热闹的,也被众人吸引而来。
不过多时,已是热闹非凡。
慕容恩星抬着两缸酒,疾步而来。
酒缸一放,手指一抬,将大红封布往身后一扔,道:“开喝!”
酒香四溢,觥筹交错。
弦冰向来不喜与这些人聒噪玩闹,却也来了。
她坐在一旁,手持酒碗,眼望一处。
花祈雪正与兔伢捏丸子,忽见弦冰看着自己,虽觉奇怪却并未躲开视线,只是朝着弦冰友好一笑。
也不知弦冰是何意,只见她眼眸一转,抬碗喝酒,再也不去看花祈雪。
兔伢捏了几个萝卜形的丸子,拿在手里不住观望,欣喜非常。
花祈雪则做了一个笑脸丸子。
圆吞吞的大丸子上放着两个黄豆,一片弯弯的绿菜叶。
“这是给云翎的?”芷欢道。
花祈雪点点头。
适才见云翎为事而忧,她希望能给他带来一点欢乐。
静默的弦冰忽发一言,只见她面色平静,似是含着一分笑,道:“你不知道,云翎他不爱吃这个。”
芷欢一听,便知弦冰言下之意是在强调她与云翎已相处了几百年,而她对他的喜好自是了如指掌。
虽来绿野春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但芷欢能够看得出,弦冰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她极不喜弦冰那副高傲的做派,现下也不必在忌惮她,便想酸她一酸,当即眼梢一挑,道:“哎吆,弦冰姑娘你有所不知,若是我们祈妹子亲手做的,哪怕是毒、药云翎也是笑着吃呢。”
弦冰虽是妒火中烧,却不是沉不住气之人,见芷欢如此,她也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嘴,兀自喝酒。
“丸子好啦!”
大柳手持十来根竹签,往锅子里一抄,串得整齐,腕力一出,丸子串便飞向众人手中。
见众人吃得香,他乐得嘴都合不拢,当即又开始做起新的来。
今儿的下酒菜也是由他所做。
他身形魁梧,食量惊人,可偏生对食物又挑剔,总是寻不着如意之味。
正好他虽为妖,却又不喜修炼,便有了大把的时间用来琢磨做饭,是以这些年寻食材做美食,如此往复,竟让他练就一身好厨艺。
来了绿野春后,只要有这般的酒宴,掌勺的自然是他,他也乐此不疲。
每逢绿野春有这样的热闹时,云翎多半是来不了的。
是以他一来,众人皆是欢喜,纷纷递酒与他,他便接过一饮而尽。
保护着绿野春,又有着这样的亲近之感,众人自是对他十分敬仰。
一轮酒毕,云翎径自来到花祈雪身旁。
两人时而低语,时而笑容满面。
一旁的弦冰看在眼里。
他那修长的手指正在剥落蛋壳,轻巧而又认真,留下一个底座,摆在她的面前。
两个剥了壳的鹌鹑蛋,光滑可爱。
又用蛋壳摆了一个含笑的嘴唇,他忽而皱皱眉,又将嘴唇的弧度微微一调。
见她开心,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温柔。
弦冰没有再看下去,她离开了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云翎很陌生,她与他相处的这几百年里,从未见过适才那般的他。
不知是酒意还是怎地,她甚至有些恍惚,跌跌撞撞一个人回到屋里,坐在窗前失神半晌。
到了深夜,酒宴方散。
醉醺醺的人们各自回家。
月色微蒙。
花祈雪目送云翎离开。
适才在停兰阁中,虽是只言片语,但她听得出情势的严峻。
可他还是不对她提起半分。
荆浔之仇已报,寻双亲之事虽没了线索,但她心怀希望,总有一天会找得到。
而眼下,她会将此事放一放,她要与他共同面对绿野春之事。
心中抱定主意,她心中又是坚定又是从容,当即回了屋,安稳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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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淅淅沥沥的小雨降临绿地,山中雾气环绕,竟似仙境。
弦冰来到停兰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