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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浅端起还有一半水的杯子,朝着临摹的画作一泼。
苏潜惊呼一声。然后发现,画并没有损坏,不止没有损坏,在被水泼过之后,原本的《松溪泛舟图》消失不见了,出现的是一副路线图,路线图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可以说是一边显现着一边消失着,前后差距也不过就两三秒的样子。
苏潜对着这一系列变化目瞪口呆。他抬起头看向宋浅,眨眨眼,不说话。
不是苏潜没见过世面,世界上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只是没想到,原来,“替身”也是有用的哦。
“记住了吗?”宋浅一边扯纸巾擦去画上的水迹,一边问苏潜。
苏潜懵了,“啊?”他只顾着震惊,没想到要记下来这件事,“那个,你再泼一次,我说不定能记住。”
宋浅叹气,“一次性的。”看来是天注定了。
“二位,锁换好了。”没等苏潜仔细问,经理敲门进来了。
两人这就起身跟经理再次走进保管箱库,换锁的工人正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收东西,宋浅等人都离开,才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把装着画轴的盒子放进保管箱,在经理的陪同下,两把钥匙同时旋转,“咔哒”一声箱子上锁,钥匙□□,银行留存一把,另外一把,宋浅想了想,交给苏潜。
“你替我保存着吧,万一再丢了就糟糕了。”
苏潜现在还在懵着呢,他一直在思考刚刚宋浅说的那句“一次性的”,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怎么能就一次性的呢?太不科学了。
听到宋浅的话,苏潜的意识回归,伸手接住钥匙,“哦,好的。”等东西放在手心里,他才反应过来,先是诧异地看向宋浅,等看到她信任的目光,立刻握紧钥匙,对她点点头。
两人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沉,奔波了两天,两个人都很疲惫。本来应该是在22楼走廊互相道过晚安,然后各回各家的,但是不知怎么,两个人站在走廊里,谁也没有动。
两个同处一室的晚上,让两个人都习惯了有彼此的存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睡得安稳。
“要不,你过来吧?”宋浅看着苏潜一脸的恋恋不舍,磨蹭着不肯拿钥匙出来开门,开口道。
苏潜眼睛一亮,自然是十分乐意的,他拿过宋浅手里的钥匙,开了门率先走进去,将自己的行李箱靠门边放好,又出门将宋浅的行李箱拉进来,并排着放好。才乐颠颠地坐到沙发上,准备睡觉。
“别睡沙发了,不舒服,过来睡床吧。”宋浅对苏潜说,没有发现自己心头一闪而过的心疼。
苏潜想了想,笑嘻嘻地点头,“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
宋浅笑笑没说话,找出换洗衣服进了浴室。等她洗漱完走进卧室,才发现苏潜已经睡着了。宋浅走到窗边,将薄被往上拉一拉盖到苏潜的胸口,伸出手指想要摸一摸他青黑的眼睑,又怕吵醒他,只好收回了手。
宋浅绕到床的另外一边,掀开被子上床,和苏潜并肩躺好,闭眼睡觉。
苏潜醒来的时候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睡在了宋浅的家里。那么,怀里的这个人……
苏潜微微低头,就看到宋浅侧躺着面对着他睡着,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胸前,在随着他的心跳而动,咚,咚咚,咚咚咚……
这样美好的早上,似乎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苏潜微微低下头,双唇印在宋浅的额头上,一触即离。然后是眼眉、鼻梁、鼻尖,在即将亲吻到宋浅的唇时,苏潜迟疑了。
两人现在的距离大概不一厘米,四唇相对呼吸交缠,只要苏潜再往前靠近一点儿,只要一点点儿,就能亲上了。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怀里的身子动了一下,嘴唇上被一对柔软的物体覆盖,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磨磨蹭蹭的,上班要迟到了。”宋浅闭着眼,模糊着声音说。
被她亲懵了的苏潜摸着自己的唇,不知道那句“磨磨蹭蹭”具体指的是什么,不过后半句他明白,上班要迟到啦!
苏潜终于在迟到的前一秒跑进办公楼,蹬蹬蹬上了二楼,推开办公室门朝里面大喊一句,“我回来啦!”
科长李远和涂然坐在各自的位子上,连个眼风都没有,更别说苏潜预想中的拥抱了。只有两声淡淡地“哦”,似乎在表示“我们知道了”。
“喂喂喂!”苏潜十分不高兴地站在办公室中央,“好歹也两天多快三天没见了,难道你们就是这么跟我打招呼的?”
科长李远:“你平时不过周末吗?”两天不见跟周末有什么区别?
涂然:“带特产了吗?带好吃的了吗?”什么都没带回来,还指望我们能有多热情?
最近凌城的治安相当不错,没什么命案发生,偶尔有打架斗殴的,也用不到法医出手,因此法医科算是比较清闲的。但是这种清闲,也是相对他们法医平时的工作状态来说的,跟其他的公务员相比,依然忙的不可开交。
所以有时候,苏潜也很是赞同叶子的话:同样是公务员的待遇,有的人要清早起床站在马路上充当人肉吸尘器,有的就能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养花看报纸。世界上,总是有着这么多不公平的事。
苏潜只在刚进办公室不久给宋浅发了微信报告他到单位并叮嘱她不要睡太久,然后就投入了“无限的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中去了。
中午的时候,苏潜终于等来宋浅回复的微信。没别的内容,就三个字:知道了。
苏潜往上翻了翻自己发出的微信,好像也没说别的,就说了一句自己上班离开,让她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按照通常宋浅的习惯,最多就一个“嗯”字就打发了自己,今天居然多了俩字。并不是多了俩字不好,而是苏潜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男人的第六感觉吧。
直觉这个东西,不只是女人才有,男人也有。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很准。只不过大多数男人都十分粗心,并不在意那些在脑子中一闪而过的直觉。
宋浅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烧茄盒,放进嘴中细嚼慢咽。嗯,味道还不错,就是淡了点,最近同苏潜一起吃饭,她的口味也变得重了起来。
在宋浅的对面,坐着一个男的,平头,浓眉大眼高鼻梁,面庞白皙,棱形唇水润嫣红。如果再戴上口罩,那就和大红提供给警方的画像是一样的了。
苏潜和许熙然也就找到了画像眼熟的原因。
男人的双肘支在桌子上,双手十指交叉垫在下巴下面,看得十分认真,似乎宋浅的每个动作都十分赏心悦目。
“怎么,你不吃吗?”被人盯着看了一会儿,宋浅终于受不了,抬起头看向对方,表情却是十分平静。
男人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就好。”说完仍然盯着宋浅看。
宋浅被他看得没了胃口,放下筷子,靠到椅子的后背上,也盯着他看。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和满桌子的美食,对视。各自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对方。
终于。男人笑了一声。“呵。”
宋浅挑挑眉,像是在询问他:笑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男人问宋浅。
宋浅没有回答,依然盯着他的眼睛看,许久才开口,“有水吗?”
“有,等等啊。”男人站起身,亲自去客厅倒了一杯白水过来,放在她的面前。
放下水杯的时候,突然笑了,“你也真是心大,给你东西就吃,给你水就喝,不怕我害你吗?”
宋浅放下喝了一大半的水杯,抬眼看他,“你会吗?”
宋浅认真地看向男人的眼睛,不带丝毫试探,又问了一遍,“你会吗?”
男人摇摇头,“我不会,你知道的,我不会。”
宋浅捧着杯子,坐在位子上打量着这个房子。格局和2202似乎是一样的,只是布局更加开放。
所有的墙都被打开,只留下承重的柱子,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珠帘分隔开每个空间,即便是洗手间,也是用细细密密地珠帘围起来的。
正中间的懒人沙发,东边的榻榻米,南阳台的吊篮和摇椅,北阳台的厨房和餐厅,还有东西南北四面照片墙。
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又那么陌生。这是她和许蔚然构想的新居设计。
宋浅扯扯嘴角,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嘲笑。
对面的男人当然注意到她的笑,有些无奈,“五年了,第一次对我笑就是讥讽?”
话音才落,水柱扑面而来,接着就是玻璃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你也知道五年了!”
泼了水摔了被子的宋浅站起来,同时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整桌的东西哗啦一下,食物混着瓷片,碎成一片狼藉。
门“咣当”一声开了,外面有人冲进来,“特因!”
男人冲他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出去。来人犹豫了一下,才恭敬地退出门外,并带上门。
“呵,抱歉,”等人走了,宋浅才把撇过去的头转回来,语气中丝毫听不出抱歉的意味,“我忘了,你现在是特因了,不是曾经的许蔚然了,不是了……”
说着,刚刚擦掉的眼泪,再一次从眼眶滑落,掉在地上的碎瓷上,像她的心一样,再一次经历伤心欲绝四分五裂。
从中午过后,苏潜心中的那点不对劲儿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甚至时不时的就突然心悸一下子,无法集中精力做事。
“怎么了你?心神不宁的?”涂然放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苏潜。
苏潜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集中精力。”
“时不时觉得心慌慌地?”涂然问他。
苏潜点头,“是的。”
涂然:“是不是难以集中精力?”
苏潜点头。
涂然:“是不是总想看手机?”
苏潜再点头。
涂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是陷入热恋的症状啊!”
苏潜:……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总觉得有些事要发生,心里真的慌慌的。”苏潜急着解释,“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不行,我得回家一趟。”说完提着包就跑,涂然根本来不及叫他。
苏潜一路回到家,将车子停在自己的停车位,宋浅的黑色jeepsuv依然停在她的车位上,和刚从修理厂开回来那天一样,动都没都过。
苏潜暗暗松了一口气,提着包进了电梯。
22楼的走廊和平时一样,安静而空旷。苏潜打算先回房间放下衣服和包,再去隔壁找宋浅。刚从包里找出钥匙,还没等开锁,苏潜突然瞥见挂在墙上的壁画歪了,他伸手扶了一下,将之扶正,才转身继续开锁。
开了锁,门推开一半,苏潜又从里面退了回来。
不对!壁画歪了,以宋浅的观察力和强迫症,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并且不给摆正呢?
苏潜站在宋浅的房门,敲了两下,“宋浅?宋浅你在家吗?”
没有声音。特别安静。
苏潜找出钥匙,将门打开,走进去。客厅是空的,杂志笔记整齐地摆放在茶几的右上角,厨房和餐厅没有人,卧室是空的,床被铺的整齐干净,风从窗户吹进来,吹起垂在床边的纱帘,复又落下。
宋浅,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