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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过刘海的人都知道,在夏天留刘海其实是一件很遭罪的事情,细密的发丝就像一张厚实的布,牢牢地挡在你的额头上,汗水偶尔会微微的沁在发根上,然后像个门帘一样,一跑起来跟着你上下扇乎。
但是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有些皮肤敏感的,在夏天刘海底下还会生出一些痘痘,亦或是额头要比脸颊更白一些等等的问题,恐怕也只有女人才知道,当大家熟悉了有刘海的你有一天刘海被突然掀开按在头顶上,露出锃光瓦亮的额头,那是一件多么严重,甚至严重到能立刻化为生死仇敌的事情!
然而,张幼莲恰好就这么做了。
今天的赵大小姐穿的是一身天丝锦染成的水蓝色浅紫色裙子,天丝锦据说是一种特有的冰蚕吐出的丝织成的好料子,穿在身上沁着凉意还不贴身,行走起来飘逸的如云中仙子,以赵小姐父亲的尚书之位,也不过今年才得了一匹而已。
紫色的衣裙最是不好穿了,一般人也衬不出那个气质来,所以今天的赵小姐在紫色衣裙之上又配了一套淡粉色的玉饰,发钗和耳坠完全同一个颜色,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从一块玉石上掏出来的。
所以今日的赵小姐走在学院里,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别说是隔壁男院的学生,就是女院的女学生都会不经意间偷偷的多看她几眼呢。
只是之前的仙气飘飘在张幼莲突然地掀开她刘海之后,彻底被毁了个精光。
无论多美丽的女人,她的刘海突然地被人搂起来按在头顶露出光秃秃的额头,都是一种无法承受的痛,尤其,这还是一个有着一张大圆脸要靠斜刘海来修饰脸型的女人,以及,炎热的夏天,刘海底下还长了几颗泛着光的痘痘。
刺耳的尖叫声瞬间从赵小姐的口中传出来,随后一张白皙俏脸涨的通红,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
“啪”的一声赵小姐快速打掉张幼莲的手,极为用力,并连忙整理自己的头发,好看的凤眼里充满了疯狂:“你疯了吗张幼莲,你在做什么!你想死吗!”
虽然仅仅只是那一瞬间,但是周围一直看热闹的小姑娘们都把赵小姐刚刚的窘态看了个彻底,偷笑声低低的响起。
还不等赵小姐再一次发怒,授课的先生便走到了教室:“学堂之中如此高声喧哗,你们成何体统!”
张幼莲见是那个最不好对付的文史张老先生进来了,连忙乖乖的坐好,假装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赵小姐等人见到了上课时间,且先生也都进了教室,连忙匆匆走出去,并低声给张幼莲撂了一句狠话:“张小花你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低下头张幼莲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如今她压根就顾不上赵小姐她们了,早都已经把全部精力放在了这位张老先生身上。
要说,其实张小花同学三年的学习水平其实从她给自己的四个丫头起的名字上就能看出来,梅兰竹菊,小桥流水。
据说在听到张幼莲给自己丫头起了这四个名字的时候,张幼荷在自己的房间里笑了一天。
张幼荷可是锦绣书院如今这届初班一小班的学生,她也不过刚刚上了一年学而已。
而明年,如果张幼荷在年末测评上通过并且拿了六个甲等两个乙等就可以提前跳级到中班,也就是说,如果今年年底的测评张幼莲如果还没能逃离十小班,那么她将会和小自己三岁的妹妹成为同班同学。
一边感叹着,张幼莲一边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做一件有违中小学生守则的事情,恐怕也就差把两只手背在身后了。
当然,这一切概因如今课堂里这位已经年过七十走路直晃的班主任了。
张老先生可是大夏朝的举人老爷,曾经还做过官的,只是因为为人比较正直清廉,从来不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后来就被扔到了特别偏远的小县去做个县令,直到过了好几年身体越发不行了,才辞了这个官位。
后来便到了书院做一名中班的先生,教授的也是他最擅长的文史这一块。
别的学生或许不会三个月便升级到上一个班级,但是六个月九个月怎么也会往上动一动的,同时,九小班的最后几名也会被分到十小班来。
每班的十个小班采取的都是轮换制,直到年末考核,正常学子两年便可晋升下一班,也偶有如张幼荷这般学霸型人才,一年便可晋升。
而张小花,在初班读了三年好不容易晋升到中班之后,头一年果然在十小班蹲了整整一年,对于张老先生而言,恐怕张小花就是那种他最讨厌的学生吧。
所以张老先生对于张小花就要比别的学生更为严厉一些。
文史讲究的是文学历史,从古往今来的各个大儒,再到一些经史名著,都会一一的给她们细细的讲解,张老先生除了主要带他们十小班外,偶尔还会给其他班级的学生们上课。
对于女学生而言,学习经史典籍不过就是让她们多为了解一些,不求甚解,但总要知道那些人那些事,再有便是背背书写写字,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一门课。
然而,这种课对于曾经的张小花而言,却是特别催眠的一节课。
首先,张老先生年过七十,走路慢慢腾腾不说,说起话来也好拉个长音,且说到妙处,还会得意的晃头晃脑起来。
再者,张老先生会经常叫学生帮他诵念诗文,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找自己比较得意得学生,张小花从来都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所以有了催眠,睡起觉来又完全不会被发现,张小花在上张老先生的课时基本全程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
很奇怪,就是这样的一对师生,却因为几个大字让彼此双方都对对方产生了仇恨。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张老先生用他惯例的拉着长音的语调念着诗经上的文字,底下年轻的小姑娘们也同样跟着大声朗读。
耳边是清脆的读书声,外面,有知了在树梢上发出不停歇的鸣叫。
夏日的暖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吹在小女孩的脸上,绕过她的发丝,交缠着抚摸过她的耳畔。
从未有一刻张幼莲的心如此的宁静,波澜不起,好似曾经那个年代,一样的夏天,朗朗的读书声仍响彻在耳边。
文史课的作业一般都是当天诵读的课文背诵和默写,也不是很多,一篇诗经节选,几页纸就能默出来,除此之外还有每天两页大字。
一节课的时间是正好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中间会休息一刻钟的时间,大概十五分钟,然后是上午的第二节课,一天共有四节课,上午两节下午两节,中午会在学校的食堂吃饭,下午从未时开始上课,就是一点,一直到晚上酉时过一刻钟算是结束这一天的课程。
初班每个月休息五天,中班每个月休息三天,高班每个月休息一天,并且高班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选择留宿在学院的班级。
像是张幼莲的嫡亲兄长,就在锦绣学院的高班,有时候也会留宿在学院里。
上过了文史,便是一堂纯女学的课程了,刺绣。
看着分到自己眼前的这块蓝色方布,张幼莲不禁有些头疼。
但是显然,这一门教习刺绣的女先生也并没有对张幼莲报以多大的期望。
刺绣不仅对于张幼莲一个现代人而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对于曾经的张小花而言,也是极为折磨人的。
张小花的性格本就有些毛躁,做起事来更是快手快脚,但也三心二意,经常马虎眼,让她静下心来坐在那里刺绣,且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摩挲着手里的蓝色方布,张幼莲似乎现在还能感受到指尖曾经被张小花留下来的森森痛楚。
扭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家都在分给自己的布料上开始了自己的作品,也是这堂课的课题,莲花。
相比荷花,莲花的叶片更多也更加精细,不过并没有太多的难处,对于初学者而言算是比较不错的一个上手图案,当然了,对于张幼莲来说,却是尤为困难的事情。
这堂课的女先生据说是从苏州特意请来擅长苏绣的一位绣娘,当然,以她们如今的手艺,还不到能学习苏绣的地步,但就算是启蒙,这位女先生也比其他人教习的更加出色,基本功非常扎实,更何况配色配线等都是要从小开始耳濡目染让她们学会的。
虽然这些世家贵女以后不一定会真的亲手做出什么来,但这些该懂的她们都得知道。
听人说,好像今年的高班特特请来了一位会双面绣的高手,若是有人能有幸拜她为师,以后定能习得那独一无二的双面绣的手艺,那可就不同于其他学子了,说不定到时候才艺大赏都能得到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