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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马迎着急风赶回军帐,外面开始吵嚷起来,林贺被吵醒,有些迷糊的抱着衣角,裴极卿心乱如麻,急切的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却又不敢出去看。
他拍拍林贺肩膀,道:“小孩,你快出去看看。”
“你叫谁小孩?”林贺将衣服丢给裴极卿,从地毯上站起,故意歪着嘴道:“小相公,你若叫个好听的,我就帮你去看。”
林贺话没说完,就看到裴极卿心不在焉的神情,便也咽下了后半句话,帐外吵嚷声更大,林贺掀开军帐走了出去,随便对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北仓有埋伏!”那人急切道:“洛军师叫我们支援。”
“什么?”裴极卿听到兵士这样说,也不顾夏承希的嘱咐,直接跟着林贺跑到主帐,洛霁现在地图前,猛的看到裴极卿出现,忍不住拧起眉头。
“北仓有埋伏?埋伏是何等布置?”裴极卿虽看到洛霁不悦,却还是紧凑上前端详地图,洛霁拧着眉头将他拦下,道:“北仓有埋伏,却也在我们意料之中,萧义先被拦在正门,北仓那边的将领是辽国的二皇子。”
“二皇子?”裴极卿顿时脸色惨白,握着地图的右手忍不住颤抖,二皇子亲征,定然是为了立功,所带人马决计不会少,决云他们是去偷袭,定然轻车简从,这岂不是十分危险。
就在裴极卿试图想个主意时,林贺突然道:“二皇子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草包一个。”
洛霁回头,突然神色狐疑,林贺接着解释:“你看着我干嘛?我也是听别人说来的,耶律二狗嘛,我听过好多人议论的。”
说着,林贺已然扣好铠甲,他猛的拉开军帐,道:“我也去支援,给你把决云带回来!”
洛霁望着林贺背影,神色间闪过一丝不动声色的阴鸷,裴极卿沉思片刻,道:“北仓被袭击,正门也救不过来,这么说来,不是我们中了埋伏,倒是有人要害二皇子?”
“有道理。”洛霁点点头,突然对裴极卿有些刮目相看,“不过也不好说,二皇子既然是个草包,就不排除他自己要上战场的可能,总之夏将军拖在正门,耶律二狗就是给我们立功的靶子。”
裴极卿稍稍宽心一些,但皇子出征,周围军士一定不会少,决云虽穿了软甲,手臂却是护不到的,希望他能全身而退,别再磕碰些什么。
他望着洛霁,半晌才反应道:“是我唐突,惊扰了洛军师。”
“你也是关心,我能理解。”洛霁点头,道:“你来的恰好,先坐,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什么?”裴极卿看到洛霁客气,也跟着坐下来。
“关于萧挽笙,若比摄政王如何?”洛霁解释道:“你放心,我不是有意戳你痛处,只是想着你对他了解多些,所以问问你。”
“萧挽笙?”裴极卿沉思一阵,道:“萧挽笙比起摄政王,倒是要简单一些,摄政王油盐不进,一个没什么*的人,表面是很难对付的。”
裴极卿说完这句话,心里也有些想笑,傅从谨费了那么大功夫坐上摄政王的位子,却依然过的小心谨慎,真不知道此人究竟为了什么,难道觉得争权夺利很是爽快?
洛霁将一纸文书递来,裴极卿伸手接下,他盯了一阵,惊讶道:“……萧挽笙要来?”
“是。”洛霁皱眉道:“锦州动荡,夏将军一直据守于此,但此番进展顺利,若是夏将军此次大捷,摄政王估计会将赵德钦调往南疆,让萧挽笙来北疆替他。”
“萧挽笙若来北疆,定会接手大军,夏将军的权力也会被分散。”裴极卿沉吟片刻,道:“不能叫他来这里,只说赵将军熟悉锦州地形,萧挽笙是南方人,更适宜呆在南疆。”
“我也是这样作想,不过还是打算与夏将军商议片刻,再回他的折子。”洛霁道:“摄政王每每发号施令,都要用皇上的名义,向他俯首称臣,我也替夏将军不值。”
皇上?
裴极卿猛然想到,傅从谨肯让萧挽笙调来,肯定是因为京城局势安定,可照之前夏承希的描述,小皇帝似乎有反抗之心,如此看来,小皇帝难道妥协了不成?
又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小皇帝也许并未妥协,而是暂时决定装孙子,他能这样做,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人支持……照宫里的形式看,这个有本事让小皇帝相信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萧挽笙。
小皇帝到底是有胆子逼退自己父亲的人,绝对不会是池中之物。
“先不要回那折子,按兵不动吧。”裴极卿抬头,望着洛霁道:“萧挽笙若来北疆,到底不是什么坏事,或许,我们还可以拉拢他。”
“拉拢?”洛霁瞥了裴极卿一眼,不屑道:“他害你全家,你却想着拉拢他,天下怎么有你这般读书人!”
“你又想什么?”裴极卿无语,接着道:“拉拢他不是为了讨好摄政王,而是为了离间,萧挽笙若站在我们这一边,夏将军的处境也会好很多。”
洛霁没有说话,伸出手指敲着地图,裴极卿看洛霁神色,觉得自己已经将他说动几分。其实傅从谨心机深沉,这本是他最大的优点,可此人太过冷漠,对自己下属或合作伙伴也毫不留情的加以控制,这种人恐怕只能夺天下,守起来实属不易。
裴极卿默默想,若自己可以做官,倒是不用整天寄人篱下,想着如何说动别人,可容鸾是罪臣之子,要想让他以这个身份做官,一时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功夫。
就在二人沉默之时,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夏承希猛地拉开军帐,身上甲胄已被鲜血染红,他哈哈一笑,抬腿坐在椅上。
“怎么样?”洛霁强压着语气中的兴奋,问道:“大定城……”
“拿下来了。”
夏承希先是将声音压低,接着便是不由自主的兴奋:“辽军后撤几十里,带着他们的二皇子城外驻扎,我将军士留在城里,要不了几日,他们就该打道回府了!娘的,被欺负了几十年,终于报仇了。”
“好……好……”
洛霁激动着走来走去,裴极卿猛的拉开军帐,在众人中寻觅着决云的身影,赵德钦的兵马徐徐归来,决云跟在一群大汉中,身形显得特别小,脸上身上都带着血,裴极卿冲上去,停在路边遥遥望着决云,决云走路的样子不像受伤,神色却异常失落,根本不像刚刚打了胜仗。
待众人解散,裴极卿便快步冲去,决云一见到他,全然没有了之前杀伐决断的霸气,待到大家各自进帐,他才轻声道:“裴叔叔,我没能杀了耶律二狗。”
裴极卿先是反应了一刻钟“耶律二狗”是谁,然后皱眉道:“这点事情,有什么好难受的,要照你这样,今天几万人都没杀了二皇子,还都不活了不成?”
决云再没有说话,他虽然变声,却也不似成年人,听着还是有些柔软,裴极卿觉得他大概见多了死人,此刻觉得害怕,所以也不像往常那样习惯性说些严厉的话,反而摸摸决云的头,柔声道:“别担心了,都回来了,这不是打了大胜仗吗?论功行赏,你会有功劳的,林贺呢?我看他去寻你……”
“林贺受伤了。”决云停顿许久,轻声道:“他替我挡了一箭,后心全都是血,还叫我一定要杀了二皇子。可赵将军说,二皇子守在北仓,一定有人知道我们去偷袭,他怀疑林贺是奸细……”
裴极卿皱眉道:“那林贺现在何处?他若是奸细,何必要豁出命去救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赵将军没看到。”决云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他赶我回来,却将林贺锁在军营外,他始终不相信我……裴叔叔,我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汉人,你们是不是也不信我……”
“我不信你?”裴极卿皱眉,直接道:“今日你若出事,我就不活了。”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镂刻着平安字样的玉佩,道:“昨日忘了给你,现在交给你吧。”
决云愣了一下,伸手环住裴极卿的腰,像八岁时那样将脸埋在裴极卿身上,裴极卿伸手摸摸决云头发,轻声道:“林贺不是汉人养大的孩子,虽然将一个受伤的少年独自留在军营外实在不妥,可赵将军怀疑他,的确也不无道理。这其中若有误会,说明白就是了,你不必自责。”
决云慢慢脱下铠甲,裴极卿取了湿毛巾,给他一点点擦去细碎的血迹,再涂上些跌打药,决云一直闷闷不乐,似乎心里很是难受,庆功宴也没有去,他独自坐在桌前翻书,直到夜深人静,都没有睡觉的意思。
裴极卿看着决云长吁短叹,忍不住上前道:“这里还有跌打药,你去拿点吃的,我们去看一下林贺吧。”
“真的?”决云接过药,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裴极卿早知道他想去看林贺,自己也清楚林贺不是奸细,可赵将军刚才在庆功,若是被他看到,又不知会出什么事情,如今夜深人静,再让决云去探望一下,倒也宽了他的心。
裴极卿笑道:“走吧,我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
决云很快抱着药品和食物回来,四下一片寂静,两人偷偷摸出大营,正看到林贺被人锁在帐外,他细瘦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铁链,他的伤口似乎已被包扎完毕,身上没见什么血迹,只是眉头深锁,与平日的无赖活泼判若两人。
决云凑过去,将放着馒头的篮子搁在近前,林贺猛然回头,惊讶道:“决云?”
决云还未开口,林贺已经上前抓住决云的手,林贺双唇干裂,却没有问一句自己的安危,反而道:“二皇子死了没有?”
决云有些自责的摇摇头,道:“给他逃了。”
“唉。”
林贺咬着下唇,眉目间一片惶然,似乎在可惜这次时机。裴极卿站在一旁,心里不住思索着萧挽笙的事情:萧挽笙是当年追捕过小皇子的人,大胜之后必要班师回营论功行赏,此时决云长大,萧挽笙看着他待妓馆买来的小厮这样好,难保不会心生疑窦。
可若是萧挽笙与小皇帝站在他们这边,除掉傅从谨就会轻松许多,若决云成功还朝,再有一个王爷的爵位,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些。
这次萧义先连连败退,设下埋伏,也许就是为了让二皇子上战场,再借夏承希的手除掉他……裴极卿攥着手指,继续想到,如果他可以借小皇帝的手,是不是也能除掉傅从谨。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如何借着容鸾的身份出仕……
决云有些自责的低头,将馒头递给他,道:“你快吃吧,等明日赵将军醒酒,我就让他放了你。”
林贺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同往常的淡漠,他望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裴极卿,压低声音,对着决云耳语数句,裴极卿看着两个少年凑在一起说话,也稍稍安下心来,至少决云没那么难受了,林贺看起来也没吃什么苦,这也许只是场误会罢了。
“啊?”
决云不知听到了什么,他猛的一愣,手中馒头也掉在筐里,裴极卿惊讶回头,林贺一把拉过决云,挤眉弄眼道:“小相公,能去给我烧点热水吗?”
“小屁孩。”裴极卿看到林贺毫不在意,也知道他没受什么苦,于是道:“嘴里没有一句好话,活该人家把你当奸细!”
他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转身回到军帐,准备为林贺弄点热水。
“裴公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