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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休息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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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寻安静的坐在休息空间里,久久没有说话,沐揽君也不敢吭声,老老实实的肃容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已经回来很久了,龙寻的脑海里却还在不停的浮现出来在那个空间的事情。

    ……

    尹宸老了。

    即便他活的比大多数老人还要长久,但他还是老了。

    那天他们一如既往的起床,尹宸兴致勃勃的说着要去哪儿玩,而龙寻一边端上早餐,一边给出回应,然后他们换好了衣服,和以往一样手拉着手走出门散步的时候,遇到一个小学生天真的说“伯伯,这位哥哥是你的儿子吗?他好漂亮啊”时,他们两个才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原来尹宸已经开始变得苍老。

    因为每天都在一起,龙寻反倒没有察觉到他的改变,没有发现那俊秀绝伦的脸庞一点点爬上周围,乌黑的发丝中夹杂了更多的白发,青年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因为岁月的侵蚀不得不开始微微弯起。

    而龙寻却还是那样年轻俊美,皮肤光滑,帅得惨无人道。

    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从相配的伴侣,到像兄弟,如今又渐渐开始变得像是父子。

    而尹宸注定了会一直苍老下去,而龙寻却永远不会变。

    尹宸修行过,也习武过,那只是让他变得更健康强大,却无法延长他的寿命。

    龙寻知道,这是因为尹宸的魂魄并不完全,甚至他死的那一刻,魂魄就会崩散,如果之前几个世界没有沐凤出手,那些散碎的魂魄就会不知道多久才能重新凝聚成型,攒够尹宸再入一个轮回的力量。

    尹宸开始自卑,而龙寻也突然早出晚归了。

    而今夜,是彻夜未归。

    偌大的别墅里,尹宸看着满满一桌冷掉的饭菜,面无表情的拿出手机拍了照,给龙寻发过去。

    【[图片]亲爱哒好饿就不等你回来了,我先开动咯~!工作不要忘记吃饭,就算是龙也不能不吃饭哦!*^_^*】

    龙寻没有回。

    尹宸默默吃了饭,将剩下的倒掉,回到房间里头一次开动自己的大脑,那么冷静的思考起他和龙寻的婚姻。

    他过得很幸福,虽然他的爱人没情调、没情趣、没有幽默感也不懂得浪漫和惊喜,一整天都不见得能说几个字,还是个死面瘫,就像个木头一样。

    但是他的爱人几十年如一日,早上会比他先起,准备早餐。

    他的爱人,不管什么时候在外面走,都会牵住他的手。

    他的爱人,肯低下头为他系鞋带。

    他的爱人,在他累的时候,会默默伸出一条腿踩高,让他坐在他的腿上面休息。

    他的爱人,记得他喜欢吃的菜,记得他喜欢的衣服,记得他喜欢的动漫,记得他喜欢的游戏,也记得他讨厌的东西,记得他身体的每一分变化。

    他的爱人,总是沉默,却总会安排好一切,他可以丢掉脑子像个弱智一样快乐无忧的生活,全都是那条龙在背后井井有条的打理。

    那条龙不会说甜言蜜语,甚至连喜欢和爱都从未开口说过,但他一举一动都在表述着这份感情。

    或许这辈子他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当初颜思伦的演唱会上,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他,下跪,向他求婚。

    他们相依相伴四十年,尹宸如今已经六十岁了,外表看上去也已经是老人家,纵然身体仍旧健朗,外貌看上去也顶多像四十岁,但他的确已经老了。

    尹宸想,已经足够了吧。

    幸福了这么久,那条龙要走,他也不该阻拦。

    毕竟龙本该翱翔天际,而不是为一个生命注定短暂的凡物逗留。

    他会老,会死,而龙不会。

    趁着现在将他们的婚姻结束,那条龙或许会愤怒和难过,但当他离开人世的时候,那条龙就不会为他难过吧。

    尹宸秘密的准备了一份离婚协议,打算在龙寻回来的时候,让他再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等,就是三天。

    龙寻三天没有回家。

    深夜,尹宸躺在床上睡着,微不可查的开门声忽然响起,龙寻无声的走了进来,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他,眼底的冷漠冰川一点点融化为潺潺春水,柔和温柔。

    而后,他突然看到了床头上摆放的文件,上面的字刺激的他瞳孔微微一缩。

    龙寻沉默片刻,悄无声息的又离开了房间。

    从头到尾,尹宸都没发现他的出现。

    翌日早上,当尹宸拎着垃圾出来时,就被依靠在别墅门口门柱的龙寻吓了一跳,不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你回来了?”

    指间夹着的香烟还在静静燃烧,龙寻抬头看着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尹宸下一秒就注意到他脚边散落一地几乎堆成小山的烟头,吃惊道:“你在这里等多久了?为什么不按门铃?”

    “没有多久。”龙寻自然的拎过他手里的垃圾,和以前一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回去吧,我来收拾。”

    “行,我做了早饭,等你回来就可以吃了。”尹宸点了点头,转身穿过大门和客厅走进了厨房,哼着歌愉快的握住菜铲打算煎个鸡蛋什么的。

    突然,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愉快的神色低沉下来。

    怎么一看到他就又忘记了……龙神不该被凡人束缚的。

    还是先让他吃完饭再说吧。

    尹宸并不是常做饭,煎的鸡蛋稍微有点糊,龙寻也没在意,收拾完垃圾后就洗了洗手坐下来,像是不经意的道:“阿宸,明天我们去旅游吧?就在陆上走走。”

    尹宸诧异道:“诶?可是在陆地上,想来回就没那么方便了,耗费时间太长,你的工作没问题吗?”

    “没有工作。”龙寻语气平静的说道,他低着头用勺子搅拌加了糖的牛奶,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龙氏交给了一个不错的年轻人,昨天我也宣布了退出娱乐圈,以后都不会再有工作了。”

    尹宸还在发愣的时候,龙寻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我可以好好陪你。”

    有那么一个瞬间,尹宸觉得自己眼泪都要不争气的跑出来了。

    ……

    三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踏遍全球每一个角落。

    他们就像是凡人一样,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土地,用自己的双眼去观察世界,用自己的耳朵去聆听自然。

    他们去过两极,和企鹅缩在一起取过暖,和北极熊在一起拍过照,他们登上过最高峰的顶端,看过最壮观的日出。

    他们曾走过草原,到过悬崖,下到过地壳伸出,见过火山喷发,也去过人类所创造的建筑奇迹。

    尹宸的身体渐渐不行了,很多时候都是他提出要去哪里哪里,最后行走的路程,都是龙寻背着他走完。

    他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掉光了牙齿的嘴干瘪在一起,浑浊的眼睛里也似乎散发着光芒,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高兴。

    他们之间也有过争吵,因为年老,尹宸的肠胃渐渐不能消化一些特色食品,每当他想吃的时候,龙寻都会严厉的看着他。

    九十岁的尹宸已经彻底走不动了,于是他们回到了海边,在龙寻名下的一处别墅里生活。

    人老了个头都会缩小,原本高高瘦瘦俊美的尹宸,现在弯着腰驼着背瘪着嘴瘦瘦小小,满脸的皱纹像老树皮,手伸出来就像枯枝,头发白的彻底,眼睛、耳朵和腿脚也渐渐不好使了,甚至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转化人鱼形态和人类形态。

    出门的时候龙寻都需要带一个轮椅和一张薄毯,在尹宸发生变化的时候让他坐在上面,将尾巴遮住。

    后来,尹宸渐渐的连人也记不清了,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他的记忆似乎回到了还未认识龙寻的时候,有时候是十几岁,有时候又只有几岁,甚至有一次龙寻在做着早饭,听到尹宸突然惊醒后哭着喊要妈妈的声音。

    龙寻每天都需要重新跟他认识一次,耐心的哄他,并且解释自己是他的爱人,不是儿子,也不是孙子,更不是曾孙。

    只是无论是怎样的阿宸,都愿意相信他说的一切,并且依赖他,信任他,爱他。

    后来,尹宸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太苍老了。

    再后来,突然有一天,他清醒了过来,口齿清晰的呼唤龙寻的名字,然后贪婪的看着他。

    因为老,满身皱纹,身体枯瘦,变得像恐怖片似的尹宸躺在床上,露出一个没有牙的笑容。

    龙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默默将老人的一只手握在掌心,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静静的垂眸,一如既往的安静看着他的爱人。

    那黑瘦干枯满是皱纹的手,和白皙俊美的面容对比到刺眼。

    “阿寻……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很难看?”

    “不是。”

    “骗人……我都已经老成了这样……”

    “你年轻也没我好看。”

    “……”

    “可是我的伴侣是你。”

    老人无力的笑了一声:“他们都说你不近人情……只有我知道,你多温柔……哼,比那个沐凤,好不知道多少倍……”

    龙寻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絮叨。

    “一想到下一辈子的我,还可以和你在一起……现在我就开始嫉妒他了……但也很庆幸……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真好……真希望下一世,可以修仙,长生不老,尽力陪伴你……阿寻,给我唱那首,你求婚的歌吧?”

    “好。”

    低沉又温柔的歌声轻轻的响起,龙寻轻轻的哼着那首歌,尹宸静静听了一会儿,也小声的,慢慢的哼了起来。

    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能够遇到你,能够喜欢你,能够陪伴你走过人生。

    “阿寻……会难过吗?”

    龙寻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嗓子里苦涩的发疼,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不会。”

    “……是吗?说起来,你也没真正的说过爱我……”

    “……我不爱你,也不喜欢你。”

    “又骗人……真是狡猾……”如果有一点点难过,他都会心疼的赶他走啊。

    老人轻轻吐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在渐渐变轻了,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能感觉到灵魂还存在身体里,还能掌控这具苍老的不像话的身体说话。

    “……我想看着你。”龙寻轻轻的道。

    不爱你,不喜欢你,不难过,所以看着你走,也不会伤心。

    相信我所说的话,让我看着你。

    “阿寻,我想喝水……还要看电视……”

    龙寻看看他,老人眼睛还大大的睁开着,颇为有神的看着他,精神不错。

    “等我。”龙寻轻轻放下他的手,站起身打开电视,然后快步冲出房间。

    听着那慌乱的脚步声离开,尹宸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轻轻闭上了眼睛,电视里此刻播放的正好是点评《丧尸》这部永恒经典片子的节目。

    熟悉的台词,插曲,让尹宸的脑海里都能清晰的勾勒出当时拍戏的每一个场景,想象出电影每一个画面。

    他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傻瓜,其实你压根就不会说谎,你的脸部肌肉都在克制不住的绷紧呢……

    下一世再见,我的爱人。

    我的神。

    ……

    龙寻端着水杯快步走回来的时候,床上的老人已经不见,只有无数的光点在争先恐后的向上飞去。

    砰!

    水晶杯掉落在地板上,碎掉的水晶合着水花四溅,打湿了龙寻的裤脚。

    电视里,年轻的龙寻在冲着年轻的尹宸低吼:“没有下辈子,就这一辈子!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龙寻侧过头去,看向了电视,面色平静冷漠。

    半晌,他的身影消失在别墅内,只留下一道仿若幻觉的声音。

    “烂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