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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公子此时,终于显示出他做为兄长的担当。纵使他最尊敬、最要好的朋友低声下气、情真意切的恳求他,也不能动摇他的立场。他觉得娇娜年纪小,和已经到了适婚年纪的孔生很不相配。
这场对话意料之中地不欢而散,皇甫公子寻了个理由出门去了,留下张睿在书房陪着孔生这个失意人。
孔生静静地坐在那里,表情是一贯的从容和平静,似乎皇甫公子的拒绝,对他没有一点影响。即便孔生方才的情绪再激烈,对着这张若无其事的脸,他张睿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孔生对娇娜的真心
“怎么这样看着我呢?”
“没有,没有。”张睿摆摆手,想了想却终究还是问道:“皇甫公子这么抵触,你又该怎么办呢?”
“做父兄的都是这样,况且娇娜那么好,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情。只是我会是最适合她她的人,也会让他们知道我的决心。”孔生笑着说,面色从容自信。张睿这才知道,人家根本没将这小小的阻碍放在心上。
既然劝不了,张睿也就不在这上头花功夫了。之后的两个月,张睿又开始早出晚归,四处游荡。只是,除了晚上有点幽幽的冷风和些许细碎的动静外,他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鬼怪,这让他很是奇怪。他闲暇时练功,研究城隍印,短短两月之间,也只是偶尔有所收获。
这两个月中,他居无定所,鲜少到单府打扰。因此,当他再次风尘仆仆地来到单府时,竟然听到了一个有些时日的大喜事。
张睿刚拜见完太公,还未走进月宫,就看到一个红衣红帽,喜气洋洋的年轻人朝他跑过来。因为听苍柏大哥说了,张睿于是停下脚步等年轻人走到跟前。
“张秀才,可算等到您了。小的是朱郎君家的管事朱三,主家大喜,特命我前来报喜,并请公子上京一叙。”
张睿在门口就知道朱举人殿试一鸣惊人,凭借着沉稳周全的行事风格和谦和守礼的性格博得了天子喜爱,被点了榜眼,听说已经被封了正五品的翰林院讲读学士。对天下读书人来说,这可真是至高的荣誉了,想来以后必定官运亨通。
“是我来的迟了,没能及时去庆贺。我在外头消息闭塞得很,不知道孟龙潭孟兄考得如何?如今可也做了官?”
张睿还记得白马寺中二人的谈话,孟龙潭声声都是回馈相邻,句句都是不忘恩德,至今想起来还是令人动容。
朱三似乎觉得不好开口,十分踟蹰,搞得张睿有些心慌,于是开口问道:“怎么?难道孟兄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孟举人他没事,算算脚程,他如今应该也到家里了。只是”
话说到这里,张睿哪里还不明白。“孟兄竟然在家中!合该是我运气好,正好有机会找他叙叙旧。若是你不着急,且容我先去孟兄家中探望一番。”
虽然朱孟二人中,孟龙潭总是看着乐呵呵,只对吃的上心。然而那一次的爆发,却让张睿认识到,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保护色,事实上他是比朱举人更加悲观更加细腻的人,只是看得太开藏得太深,少有人发现罢了。
“这个自然好,我们郎君也吩咐我去看看孟举人,不如我也同您一起去吧,正好顺路往回赶。”
于是两人说定了,等张睿将这里的事情的安排好,就动身去江西。朱三得了准信,忙不迭地回去收拾东西。张睿听苍柏大哥说,朱三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了,就为了等张睿回来,这样想着,自然就理解他的归心似箭。
到了月宫里头,张睿感到奇怪,总觉得少了点东西,却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这里已经经过了早冬的一场薄雪,草木都凋零了,看着空荡荡了无生气。只有几株笔挺的雪松,聊以慰借冬日的闲暇时光了。
张睿循着说话的声音,果然在那湖中的亭子上看到了孔生和皇甫公子,两人这次终于没有下棋了,孔生拿了一只洞箫呜呜咽咽的吹着,皇甫公子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一下一下打着节拍。
张睿正要分辨是什么曲子,萧声却在此时停了,孔生睁开眼,望向来路。皇甫公子跟着看过来,惊喜地叫到:“张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就出门游历了两个月,我都要被那个叫朱三的管事问疯了。你若还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张睿这才知道朱三不仅赖在这里不走,还经常骚扰主人家。也不知道朱举人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厉害管事,行事风格和朱举人倒是互补。
“这是我的过错,我就以它来致歉了。”张睿从袖口中掏出一个三寸大小的玉瓶,这是他回到寺庙的时候,在桌上发现的。边上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专治心疾,缓和血脉。
张睿记得依稀听太公或者娇娜说过,皇甫公子的病就是因为心动所致,虽然已经切除了瘤子,可难保有什么后遗症。这玉瓶一打开就能看到宝光闪耀,灵气氤氲,感觉和海棠拿出来的琼浆玉露仿佛。
张睿一瞧就知道是个好宝贝,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为保安全,他用真气和城隍印护住心脉,尝了一点这个酒液,没想到里头灵气十分温和纯粹,过了一天也没什么不良反应,想来是安全的。只是,张睿又没有心疾,所能想到的用得上的,也只有皇甫公子一人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送来的,可既然用纸条清楚的写了,是送给他的,他用来借花献佛一点也不亏心。
皇甫公子面色大变,一把夺过玉瓶,将瓶盖掀开,瓶口对着鼻尖,用手轻轻在瓶口挥动。
“怎么了?难道你认识这个东西?或者说,这个东西是你们家的?”张睿直觉皇甫公子的表现应该是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的。
没想到皇甫公子闻了许久,却摇摇头,怔怔地说:“我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亲切,看到它闻到它就觉得心神悸动……说来奇怪,我最近老是悸动,也说不清楚原因,不过我猜想是因为我割了心上的肉吧。这东西看着到确实是个宝贝,闻着它我感觉叫嚣得厉害的心平静下来,悸动又平静,真奇怪……”
“这么神奇,看来这东西果真是和你有缘。诺,送给你啦,就当作陪礼啦。不要推拒,你知道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处。”
皇甫公子于是将玉瓶收起来,向张睿道谢。
这时候,岸边似乎有些嘈杂的声音,渐渐的近了。
“松姑,松姑,不要激动,可能是误会呢。”
“什么误会!呵。我才不管是不是误会,既然我知道了,自然不能平白受侮辱。你们不要拦着我,虽然我不是这里的正经主人,却好歹也是太公的亲外甥女儿,你们拦着我,就不怕我叫他处置你们!”
是松姑的声音。劝她的女声果然有些畏惧,似乎松了手,于是松姑从雪松后头钻了出来,一路走到亭子里,她后头的两个侍女亦步亦趋地跟着,面色带着惊惧的颜色。
“松姑……”
“你不要说话。”松姑直接打断皇甫公子,她走到孔生边上,绕着孔生走了三圈,才在他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问道:“听说你要娶我?”
孔生闻言,很是惊诧,于是看向皇甫公子。皇甫公子摇摇头,表示他不知情。
松姑却不管他们的哑谜,接着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你既然喜欢娇娜,就应当一心一意,为什么还要答应娶我?难道我们姐妹是可供你挑选的物什吗?”
松姑竟然知道孔生的心意了。看来这两个月孔生还是有所动作的。
孔生听到松姑这样说,赶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只钟情于娇娜,也只想获得她的亲睐,若是我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引人误会,必定是我行事不周全所致,孔某深感歉意。”孔生说着,果然起身向松姑拱手道歉。
松姑原本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却不想孔生竟然这样回答,到叫她仿佛一个气鼓鼓的气球,被人突然扎了一下,瞬间就瘪了,气势也就没有那么足了。
她秋水般的眸子盯着孔生:“你果真对我没有情义吗?”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又掩饰般的说道:“这样最好,你若是能对她一心一意,也是件大好事。”那个她字说得很低很含糊,若不是张睿耳朵好,还捕捉不到这个字。
“这个是自然,我既然承诺了,也当众表示过了,自然愿意对她一心一意。娇娜如今年纪小,你们不放心也是有的,可我的心意你们都能看到,我会等她,也好好待她。”但凡涉及娇娜的事情,孔生都极其上心,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对着娇娜的亲友保证了。
松姑听了他这话,不知是不是感动,眼角有些湿润。她看着孔生,却对皇甫公子说道:“表弟,既然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你们就不要瞎张罗了。我,不会嫁给他的。”
皇甫公子使劲朝她使眼色都没有用,直接被人掀了老底,只好干笑着说:“我不是想着你二人年纪相仿,喜好相同,定然有共同话题嘛。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原来这桩事情,还是真是皇甫公子弄出来的,亏得他之前还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看你做的这好事。”松姑恨恨地说道:“我的态度你知道了,不要再弄这种乌龙了。”说着,她有些窘迫地看了孔生一眼,跑开了。过了几息的时间,就看不见人影了。
忽然,张睿听见一个侍女问她,“松姑,你怎么哭了?”再想去听,却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