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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满轻抚自己细长的手指,语调平静而冷静,没有任何感情也没任何起伏:“石林真不是个好地方,太偏僻太安静,当太子殿下把我推到假山石上的时候,我就明白没有人会来救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她甚至抬头朝着他温良的笑。
周深睚龇欲裂,凶狠的瞪着何满:不要再说了!
何满和他对望,虚浮的朝他笑了笑,意有挑衅:你怕什么?
周深恨不能回到她所说的昨日石林,分开她和赵桐,阻止事态的发生。可惜……
何满重新垂眸,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挣不过他呀,他是个大男人,而我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只能任他除了我的衣衫……”
心口被谁重重捣了一拳,周深痛苦的闭上眼。不用说了,真的,不用说的那般详细,孤男寡女,待在寂静无人的石林,况且一个有心,一个有情,会发生什么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像得到。
何满这是在报复他刚才那一瞬间选择时的犹豫吗?
够了,已经够了。
何满的声音却如同幽冥地狱里的鬼声,轻且尖,不依不饶的刺进他的耳膜:“……他可真粗暴,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像把刀似的,狠狠的剜进我的身体里。”
周深浑身一颤。他不能体会何满的疼,可他能听出她语调里的疼。
“我好疼啊,可是我偏不叫疼,我装出无所谓不在乎的模样,不想让他当成是在欺负我,那会让他过于得意,我要把他当成青楼楚馆里的小倌,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是为了讨好我。”
周深明明想笑的,却眼窝一片滚烫。
何满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遇到这样残暴的事,她是如何做到面无表情,毫无心绪波动,当着他这个外人说得这样平静而坦然?
她还要问着他:“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那是满怀绝望,无法穿透黑夜的悲伤,我再伪装也无法掩饰龌龊肮脏的事实。不,不,你不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世上只有我最废物最愚蠢,所以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老话都说,一切都会过去的,果然,后来他就把脏东西都弄到了我身上,粘乎乎的,冰凉冰凉的,真恶心。可终究结束了……”
余音袅袅,何满的声音渐渐消散到空气中,却深刻的烙在周深的心上。
沉默,寂静,周深忽然一拳捶到桌上。
何满像是从一场梦里醒来,温柔的朝他笑笑,道:“周大人,你哭什么?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怜悯慈悲啊。就像从前就好,看我便似看一个蠢货,满含轻视和不屑,那样即使看见我作茧自缚,你也只会拿我来自省和教训别人。”
她站起身,微笑着俯视着他:“别被我骗了,我并不多悲伤,在你们看来我失去了女孩子最珍贵的东西,可在我看来那些东西一文不值。”
对她来说,最珍贵的东西是家人的性命和幸福。
周深瞪着血红的眼睛道:“别自作多情了,我怎么会为你这样的女人哭。不自重,不自爱,活该被人始乱终弃。”他不是为她而哭,他只是为自己而哀悼。
还有句话没说:不是她自己不检点,赵桐怎么会对她做那种事?有哪个姑娘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要死要活的,可她呢?一点儿都不在意,仿佛失去的不是女子的贞节,而是无足轻重的破抹布。
她哪里值得他怜惜?从前对她的所有感情都是错付,亏得他还认为自己错看了她,其实她还挺可爱的。亏得他还真的动心动意想要娶她,甚至不惜因此和太子翻脸。
原来都是自己有眼无珠。
他不是她,没那么蠢,不会为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做出大逆不道,有违忠义的事来。
何满笑笑,道:“那就好,不然我真替你恶心,主子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你巴心巴肝的吞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坏肚子。”
周深胃里一阵翻涌。
从不知道,她说话这么刻薄,可为什么他的心那么疼?他很想扯开她那微笑的面具,问她一句:“何满,你真的不疼吗?”你是怎么做到的,一手拿刀,一手剖开自己的心肝,血淋淋的往外扯?
毓秀宫里,周仙仙跪坐在赵桐对面,正柔情脉脉的表演茶艺。她素手纤白,动作优美,整套下来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当真是赏心悦目。
赵桐却懒洋洋的靠坐着,眉目轻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漂亮的宫婢在替他捶腿,不知道碰到了哪儿,赵桐豁然抬头,脸色阴沉的道:“下去。”他脾气好,这已经是极限。
那宫婢立时眼含热泪,跪伏在地:“殿下饶命。”
赵桐豁然而起,对上首的周皇后道:“母后,儿臣告退。”
“青华,不过是个不小心的宫婢,你几时计较这个?仙仙的茶好了,真香真味,你不尝尝?”
“不用了。”
他答的不容置疑,一点儿情面都不给周仙仙留,当时周仙仙眼圈就红了,却还要强颜欢笑的对周皇后道:“表哥有要事,仙仙的茶什么时候不能喝?姑母就别为难表哥了。”
周皇后面色不愉的看向赵桐:“我瞧你这几天精神不好,到底怎么了?”
赵桐面无表情的道:“儿臣很好。”
自打他开府,周皇后就难得见他一面,就算偶尔小留片刻,也时常坐坐就走,周仙仙明里暗里请周皇后代为转寰,可惜赵桐永远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即使周仙仙使出浑身解数,他却再不会把视线在她身上停驻。
周仙仙越发委屈。
看在赵桐眼里却只有嫌恶,她此时的情态,和刚才那小宫女有什么差别?他是越来越厌烦她的惺惺作态了。他没义务一定要欣赏她,哄着她开心,何必总是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难道他们两个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
身为周家女,既然一心想做太子妃,就早该有这样的觉悟,他们不会是两情相悦的夫妻,她能做的就是用她的贤良大度替他把好内务,其余的都是奢求。
贪得无厌,又没这样的本事和能力,只能徒招人厌烦。
赵桐大步离开毓秀宫,与周深走了个对脸,赵桐收了刚才的阴沉,浮起往昔的亲近:“远——”
周深几步近前,毫无前兆的举拳直奔赵桐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