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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浓浓的悔意袭在心头,攸宁的脚步却没有停滞,她用玩乐的眼神盯着他,似乎刻意放缓脚步,好让这折磨更加漫长。
时间恍若静止一般,客栈中鬼鬼噤若寒蝉,冷汗直流,纷纷压低了呼吸,好让攸宁忽视他们的存在。
“攸宁。”
一个温和又清亮的声音响起,她转眸看去,却没有看见来人,心底知道,是陆离的声音。
“不要闹了。”他似叹息似呢喃,似对着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的口气。
攸宁微蹙眉心,脚步再也不能更进一步。
僵持了一瞬间,她笑意盈盈的道:“好。”
信芳瞬间松了一口气:“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一瞬间,加持在她身上的禁咒解除了,她唇角化起狡黠的笑容,猛然出掌对上信芳。
这一切转变的太快了,信芳眼看着那黑莲形掌风冲过来,瞪大了双眼。
“攸宁女君。”这一声就像佛偈一般直落在了她心间,她浑身微微一颤,心间骤然紧促在一起,痛,这种痛就像在寒冷的数九寒天,用冰水从头顶浇灌到了脚底一般。
“呃啊!”
攸宁全身恨不能缩成一团,每一寸筋骨,每一缕皮肉,都像寒针刺入一般。
“不要!”
一双素白的圆头锦履映入眼帘,她顺着这双鞋看了上去,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微微垂着眸,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根本没有看她。
他微微动动双唇,缓缓的道:“我忘了,你已经死了,受到的伤害直接加诸在魂魄上,疼痛比打在肉体上疼上数倍,是我不对。”
攸宁浑身汗湿了,她从不知道,鬼竟然能流这么多的汗?
她眸光动了动,唇角微勾,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离略有些诧异,微蹙眉心,弯下身子将手搭在她冰凉的额间,以那双手为中心,散发出莹白的光芒。
攸宁睫羽微颤,缓缓张开双眼,目光带着一丝委屈:“我不会原谅你。”
“好。”他灿然而笑,全不在意。想了一想,俯下身子,在她眉间落下一吻。随着这一吻,一道淡蓝色的光晕没入她眉心。
“你!”怎么会有人这样不带情绪的,不经同意亲吻别人?
“你做什么!”攸宁一边捂着眉心,惯常倔强的神色有些羞意。
“你转生后若有危险,我会知道。”
攸宁蹙着眉道:“你怎能不问我一声,就随便给我种下印记!”
“那。”陆离缓缓站起身来,语气平和的道:“下次我问问你。”
若华悄然来到信芳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信芳目光再看向攸宁,竟不敢直视,匆忙移开目光,想要从门边溜走。
“信芳。”陆离道。
信芳身子微微一僵,转了回来:“老板。”
“你忘自己的职责?再有下次,店中不会再留你。听闻最近二十四花仙和天兵常在三界四处游荡,不知是为何呢?”
信芳连连摇头,硬着头皮上前,想要扶起攸宁,当那双手即将碰触到她的手臂时,攸宁转过眸子看向他。
信芳怔了一怔,恍然又看见那双血红的眸子,也只是一瞬间,攸宁笑着道:“怎么不来扶我?”她的眉梢含着三分媚意,在苍白的面色衬托下,红唇更加妖艳了。
信芳眉头抖了抖,道:“攸宁女君,是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好啊。”她笑意更深了,一双莹白的手抚上他的肩头:“送我回房。”
信芳想要拒绝,非常想,然而对上陆离的目光,又只得垂头,认命的和攸宁单独离开。
若华有些担忧的看着信芳,回眸看向陆离,冷峻的面容竟然带着几分哀求。
陆离微微摇头道:“无妨,安心。”
若华颔首行礼,捡起地上翻到的坐墩,开始收拾残局。
攸宁手指搭在信芳肩头,不时的微微动弹也令他浑身紧绷,他的脊背僵硬而冰凉,陪着笑:“攸宁女君,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可别当真。”
“是么?”攸宁缓缓的笑道:“那从今日起,我每日同你玩一次方才的游戏可好?”她看着他走路不自然的僵直笑着道:“怎么腰肢都不摆了呢?我可喜欢看呢。”
“是,是。”信芳想要恢复往日行走的模样,迈出了左腿,左边身体跟着一晃,腰间一摆,却是怎么看也不协调。
“哈哈。”攸宁松开他的肩膀,笑的开怀,直笑出了眼泪:“你,你还想吃我么?”
信芳愁眉苦脸的看着她,伸伸蛇信子,试探的问:“你不气了?”
攸宁略一歪头,收拢住笑容道:“气!所以,你小心了!”
信芳微微眯眯眼睛,动物都有一种本能,就是感知人类的情绪,蛇也不例外,从方才开始,他是被她吓住了,才没有注意。
是否她一直以来都是戏耍自己,而非真的要夺舍他的身躯?
攸宁转眸轻笑,重新抬起手来,信芳下意识的轻微躲了躲,却感受到一只温暖的小手抚在他头顶。
她微笑着,那双明媚的眼睛分明看着信芳,信芳却知道,她这温暖的目光,是透过自己再看别人,或者...别的妖。
久久,久久。
攸宁看着他,那细眉毛,细腰,细腿,浑然天成的媚骨,只觉得他更加像凡人界花街里的鸨母。转过神想想,一个好端端的男妖,却生了这么一副相貌,难怪他想要吃自己提高修为,若不早些定下性别,整日这个模样,也是怪难受的。
闷声笑了笑道:“走吧。”
“到了。”信芳苦着脸道,顺手推开了身边的房门。
攸宁踏入房间,陈设一如人间客栈一般,却是显得朴素很多。低矮的睡榻,一张榻几四面围放着四张坐榻。
推开贴着明纸的木质窗口,便是水面,夜幕那么深,那么黑,四周浓雾没有一丝散去的意思。
再转头看去时,信芳早已不知所踪。
她唇角微微勾起,轻笑一声。
侧目看看那张整洁的睡榻,这老板真是奇怪,鬼也需要睡觉么?说来,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睡过觉了。
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
她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别人呢,她这个样子,也算不上是个人了。
再次转眸看向那张睡榻,终是没有忍住,缓缓地走了过去,平躺在上面,清新的皂角香味儿。闭上双眸,回想她这一生。
无论是对师父产生感情,还是杀了那些堕入魔道的修仙者,亦或修炼被称为魔功的损梵心经,下一世,再下一世,她永远不后悔。
即便落得这步田地,即便堕入畜生道,她做出的决定,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