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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雁回到大厨房时,正巧张婆子冲着四喜劈头怒骂。她暗叹,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怜雁从张婆子身后绕过,企图不引起她的注意,不想四喜见着她开口就她道:“妈妈你看,怜雁不知去哪玩儿了到现在才回来,您怎么不去骂她!”
怜雁放轻的步子蓦然顿住,她已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个四喜,说她傻吧,这个时候反应比谁都快,及时转移张婆子注意来逃脱斥责,说她聪明吧,又这般处处树敌。
只不过这样的人怜雁懒得去计较,左右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被四喜这么一叫嚷,张婆子便转身看向怜雁,她正心烦着,自然无好脸色,“哟,这是打哪回来的主子?要婆子我来伺候你么?”
怜雁唯有苦笑,她走上前恭敬地朝张婆子屈膝一礼,道:“妈妈您这是什么话?这叫我如何过活?方才我略有空闲,便去幼弟处瞧了瞧他,本以为左右不过一刻钟,不会耽搁差事,谁知回来时碰上了常武哥哥,便闲聊了几句,是我的不是,我知错了,断不会再有下次,妈妈您别生气。”
“常武哥哥?”张婆子冷笑道,还有意将哥哥二字叫得阴阳怪气,“我说怜雁姑娘,你真是好本事啊,这么快就和侯爷身边人给勾搭上了?咱们这厨房,可真是容不下姑娘你了,要是哪日你给开了脸送到侯爷身边,咱还真得唤你声主子哟!”
这话说得已极为难听,张婆子嗓门又大,厨房里的仆从纷纷看过来,唯有四喜,趁着张婆子怒骂怜雁的空档,偷偷溜开了。
若换作别的丫鬟,此刻八成会气红了脸哭着跑开,然怜雁到底没那么小家子气,此时虽难堪,却也忍了下来。
她原以为端出常武来,张婆子多少会给几分面子,稍一指责几句便会放了她,却不曾想更激起她的怒气来。只是怜雁稍一思索,便知晓了缘由,暗怪自己大意。
常武的娘郑妈妈是正房的总管事妈妈,当时是老夫人亲自指下来的。陶氏用不了自己带来的妈妈,心中自然不快,只是碍于孝道,无法将郑妈妈换了罢了。因而陶氏的陪房们与郑妈妈打擂台也有好些年了。
如今怜雁提及常武,张婆子自然不快。
怜雁只当没听见张婆子后半句开脸送侯爷这话,笑道:“妈妈您误会了,您也知道,我与幼弟是侯爷回府之时在路边从牙婆子手中救出来的,当时常武哥哥帮了我们不少,我要是碰上他都装作没看见,岂不是成白眼狼了?我怎么说也不能给咱厨房里的丢脸。妈妈您别气了,下回我一定注意,断不会再耽搁差事了。”
连赵彦清都搬了出来,加之怜雁态度谦卑连声认错,张婆子总算没再为难下去,骂了句“再有下次就把你打发出去”便放她走了。
只是因着张婆子的话,厨房里的人看怜雁的目光终究不同了些。原先因为她是侯爷点头进的府,又因怜雁那张脸稍出众了些,府中时常有人在背后议论她,只不过同侯爷没了后续,她又是最低等的灶下婢,传言便消下了。
如今张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得难听,影响总归不小。
不过好在再大的影响也不过是在不入等的丫鬟中,以怜雁的身份,如今还入不到大丫鬟的眼里,更别说主子们了。
怜雁接了洗菜的活,无视周边异样的目光,只埋头干自己的。
四喜走过来,胳膊肘轻撞她,道:“方才我也不是故意叫唤的,这不是那婆子总盯着我,你又刚回来,就随口一提,好姐姐,你可别气我!”
话虽这么说,脸色依旧笑嘻嘻的,丝毫无歉疚之意。
这般没心没肺的人,怜雁亦懒得计较,只道:“怪我自个儿忘了时辰,只是你现在过来同我聊天,妈妈恐怕又要来骂你了,快去干差事吧。”
四喜嘻嘻一笑,“那婆子这不是在同正房里来的丫鬟聊天聊得起劲嘛,看不到我。”又摇摇怜雁胳膊,问道:“姐姐,你同侯爷身边的常武很熟?”
怜雁并不想过多理会她,只是她这般缠着,怜雁也干不了差事,她倒不觉得四喜是有心问这些,无非是小孩心性好奇罢了,或者再多几分嫉妒。
怜雁转向她道:“今日是我进府以来第一回遇上他,何来相熟之说?快去干差事吧,你不干我还得干。”
四喜还没说话,倒是一旁听到她们对话的双彤冷笑道:“她都想着开脸去伺候侯爷,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厮相熟去!”
双彤年纪比四喜还小,才九岁,不过她是家生子,虽然父母并非府中有头有脸的管事,但比她们这些从外边儿买来的身份要高一些,怜雁年龄大,同这些年纪小的丫鬟交集都不多,见双彤这般道,也只淡淡回了句:“妹妹说笑了,我哪有那个能耐。”便径自洗自个儿的菜。
双彤讨了个没趣,正巧张婆子往里头走来,她们便散了。
且说方才正房的三等丫鬟秋霜带着两个小丫头取午膳,张婆子便同她聊了几句。
这时辰比平常晚了些,张婆子问道:“今儿怎么来得晚了?就是最近再忙,也不能耽搁了用膳呀!可得保重身子。”陶氏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张婆子的担心倒不多余。
秋霜道:“侯爷在正房同夫人商议着事儿呢,便晚了些。”
毕竟是陶氏的陪房,张婆子总是向着她的,一听这话便笑开颜,“谢天谢地,侯爷总算回正房了,侯爷同夫人和和睦睦的,我也就安心了!”
秋霜笑笑,没答话。
倒是秋霜身旁的小丫鬟春熙道:“和睦什么呀,吵得厉……”还未说完,就被秋霜瞪了一眼,忙闭了嘴。
张婆子讪讪的,没再多话。
菜碗多了些,秋霜加上两个小丫鬟一趟拿不完,张婆子也就如往常那样进来随手指几个丫鬟帮着送去。
今日可巧指上了怜雁。
怜雁自然不多话,乖巧地捧上碗碟跟着秋霜朝正房去。
莫要以为去了正房便能见着侯爷夫人等主子,布菜摆箸之类的活儿自有正房里的丫鬟做,怜雁要做的,不过是将菜碟送到值班房而已。
至今为止,怜雁所遇见的最高等丫鬟也就是来厨房取膳食的三等丫鬟。
只是今儿的不寻常,便是赵彦清与陶氏的吵架声大了些,怜雁在值班房也听到了一二。
“袭爵的是你,我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凭什么还是让二嫂主持中馈?当家主母的怎么着也是轮上我了,给一寡嫂是个什么道理!你倒好,反来骂我无理取闹,我怎么就无理了?”
“你占理?爹新丧,咱们府也算内忧外患,你却抓着鸡皮蒜毛的小事叫嚷,就算你要主持中馈,也不是在这时候交接!”这是赵彦清的声音,怜雁听出来了,之前说话的,大约便是陶氏。
“我有说要在这时候交接吗?可娘今儿都这么说了,可不就是让我歇了接手中馈的心思?她这是还想将来把爵位还给二房呢!当我看不出来?是,二嫂是还有弘哥儿,可既然爵位到了我们四房,就没有还回去的理!”
“你总往爵位上想作甚?这又干爵位什么事?你要是有二嫂一半气魄,娘也不会这般说!常说一家人一条心,为何你就偏偏算计这算计那的!”
“我怎么就没一条心了?我要是没有一条心,我会去求着我爹,求着贵妃娘娘帮忙?要不是我们陶家,你以为你还有这个爵位吗!别说是降公为侯,你就是一个伯爷也捞不着!你看看林家的下……”
怜雁没有再听下去,她放下菜碟便被秋霜挥手遣退了。
走出值班房没多久,身后猛然响起摔门声,怜雁被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赵彦清大步从正屋里头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怜雁暗叹,难怪赵彦清都不进正房,就陶氏这样说二房说婆母的不是,换做是她也眼不见心不烦。
约莫是被赵彦清的气势镇住,身后也没人追出来,屋里头还传来陶氏的低啜声。
怜雁瞧见周围并无人注意她,想了想,快步朝赵彦清跟了上去。
走出值班房没多久,身后猛然响起摔门声,怜雁被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赵彦清大步从正屋里头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怜雁暗叹,难怪赵彦清都不进正房,就陶氏这样说二房说婆母的不是,换做是她也眼不见心不烦。
约莫是被赵彦清的气势镇住,身后也没人追出来,屋里头还传来陶氏的低啜声。
怜雁瞧见周围并无人注意她,想了想,快步朝赵彦清跟了上去。走出值班房没多久,身后猛然响起摔门声,怜雁被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赵彦清大步从正屋里头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