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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么成功地筹谋算计,骗局终会有被拆穿的一天。金珞华已做好承受巫山月怒火的准备,但是她不担心,事情是她一手做下,只要林暮和巫山月建立了感情,便不会迁怒到林暮身上,加之有婚约的束缚,这个煮熟的鸭子总不会飞掉。所以当务之急是让两个孩子走到一起,做一对青梅竹马的玩伴。
隔三差五的,金珞华会炖只鸡或烤只鱼让林暮给巫山月送去。林暮乐得能帮上小姑娘一把,每次都乐乐呵呵地去了,只是完成了跑腿儿的任务,跟巫山月说不上两句话,就会掉头跑回家里。他每天要花大把的时间打坐修行,要不然就关在屋子里写写算算,捧着那几本从侯府带来的花精书啃个不亦乐乎。他的小脑袋里装的都是有关修行的一切,抱黑豆出去玩一趟都十分难得,哪里有时间和心思去找女孩联络感情?
巫山月也很不适应这种嫁了人的感觉。虽然童养媳、小媳妇儿、娃娃亲之类的婚俗很是流行,但这件事毕竟过于仓促和突然,那是她一时心慌意乱之下的抉择,过后想想便觉得有些难过。她冷静地想过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只是没有想出任何眉目。生娃娃的事情她实在找不到人也抹不开面儿去询问,金珞华的解释又是那么天衣无缝,她也琢磨不出什么漏洞,只能继续相信。最大的疑惑来自于她身上的秘宝,为了救林暮她泄露了自己的秘密,林暮妈妈大概是知道的,所以她有骗自己宝贝的动机。但是她是修行人,觊觎宝贝杀了自己直接抢走就好了,实在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可人家对宝贝提都没提,还送了一件灵宝戒指给自己,怎么看都是真心实意想要自己这个儿媳妇的。于是她也搞不懂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身怀秘宝,思来想去终于彻底打消了疑虑。总之人家待自己好,自己便要待人家好,这就对了。
她不接受别人送的吃食,但林暮送来的她会收下。她会努力克制住羞涩和别扭的感觉,做出一副不亲不疏落落大方的姿态,在林暮不注意时多打量他两眼。那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先熟悉一下有什么不对?每次收下东西她会客气地道一声谢谢,林暮便会笑呵呵地说不客气,然后叮嘱她一个人住要防备坏人睡觉要关好门窗,再然后就摆摆手说一声再见转身跑得无影无踪。她就会想这家伙跑得跟兔子一样快,是怕自己变成星兽吃掉他吗?然后转身走回庙里。
金珞华着实为儿子和儿媳的感情状态担忧了一阵儿。小小女孩独居一处,生得聪颖灵秀,换下乞儿衣服穿上漂亮裙子更有一种高贵清雅的气质,早早脱卸了一般孩童的稚嫩之感,除了个子矮了些,说是十一二岁都有人相信,像一朵袅娜清新的小花,人见人爱,万一给人勾搭上或给人欺负了怎么办?女孩倒是对别人都不理不睬,除了赶海卖海鲜便成天守着她的海神庙,可是金珞华仍然放心不下。于是她晚上不再陪儿子打坐,而是跑到庙里给儿媳妇讲课,教她一系列的修行预备科目,以传道授业之名,行监督保护之实,可谓一举两得。
可是儿媳妇将来嫁的可不是婆婆,这样一来婆媳感情是加深了,可儿子跟媳妇没有感情怎么行?万一儿媳妇忽然顿悟了亲嘴儿不会怀孕的道理,发现自己没怀上林家的种,对儿子不再死心塌地怎么办?要让两个孩子多培养感情才是当务之急呀,可儿子整日只是读书打坐、打坐读书,令金珞华忧心不已。
金珞华原以为林暮很快就会对打坐丧失兴趣。她不相信一个不能修行的孩子会单纯地被打坐迷得三颠五倒,但偏偏林暮就爱上了打坐,几个月坚持下来不但没有泄劲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她也怀疑过是不是当初林凤山测错了林暮的资质,自己又悄悄亲手测了一次,发现仍然是零。零资质还打坐得这么起劲,这让她担心儿子有出家做和尚的倾向,只有寺庙里的和尚才会每天无聊枯坐好不好?你出家了我那如花似玉的儿媳妇怎么办?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金珞华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下林暮的修行情况,她把儿子叫到面前,十分温和地问:“小暮,你修行也快半年了,有什么感觉没有?”
林暮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他害怕妈妈问起,一直在想妈妈问起来应该怎么说,既不能说实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万一说没感觉妈妈就不让他修行了呢。他看着妈妈略显担忧的神情,咧开嘴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妈妈我正要告诉你呢,我觉得很快我就要点亮谷星了!”
金珞华自然不相信他能点亮什么星,可既然儿子这样想,她就不忍再打击他。再等等吧,等他发现自己不可能点亮行星再说。反正儿子仍然是在修行而不是打坐参禅,这她就放心了,只是儿媳妇那边必须得提醒他走点儿心。所以金珞华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温柔一笑说道:“好啊,那妈妈等着小暮点亮一颗大大的谷星!不过你也别整天只顾自己修行,也要出去跟孩子们玩一玩。我听说,月儿丫头经常给别的孩子欺负,唉,这孩子真是可怜,一个小女孩,孤苦伶仃的身边也没个人,人家可是救过你的命,还送过你项链,你也说过要帮人家,你不能看着她挨欺负不管是不是?”
林暮眼前又出现女孩满是泥污的小脸,仿佛又看到沙滩上翻滚扭打的一幕,愤愤地说:“不,我要管,我会保护她的!”
金珞华笑逐颜开,大是欣慰。
当天林暮果然没再闭门读书,而是抱着黑豆去了一趟何叶家,让何叶召集了赵海等一众赶海队员,围坐在老槐树底下听他讲了一下午的童话故事《葫芦兄弟》。不过他小小地做了一下改编,把故事里的爷爷讲成了一个住在山神庙里的小姑娘,葫芦娃的大哥讲成了大姐,于是《葫芦兄弟》变成了葫芦姐弟为保护小姑娘与妖精斗智斗勇的英雄事迹。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显然都没听过这个来自异界的童话故事。讲完以后,趁着孩子们还沉浸在故事里难以自拔,林暮便提议大家玩扮演葫芦娃的游戏,目标自然是保护海神庙里的月儿小姑娘。何叶呲着一口豁牙,自告奋勇地扮起了葫芦大姐,带着一众葫芦小弟,在谁当二娃谁当三娃的争论声里,浩浩荡荡地奔海神庙去了。
林暮记得当初看完动画片后,他跟几个孩子可是扮过好几个月的葫芦娃的。这些家伙总该会保护月儿一段时间吧?他望了一眼众“葫芦娃”趾高气昂的身影,拍拍屁股回楼上继续研读他的花精书。
可是没过多久,“葫芦娃”们便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大槐树下,有两个还鼻青脸肿,众孩童皆愤愤不已。林暮心想一定是遇到了强大的“蛇精”,赶紧跑下楼表示亲切慰问,哪知“葫芦娃”们却七嘴八舌指责月儿小姑娘不讲道理,故事里的小姑娘跟葫芦娃亲如姐弟,可他们几个嘻嘻哈哈往月儿跟前一晃,就被她拎起一条棍子打得鼻青脸肿,还追着赶着撵出了两条街。
真是……彪悍啊,她真的需要别人保护吗?林暮站在那儿挠了挠头。
当然保护还是要的。林暮并不气馁,第二天他又把周围的一群孩子召集起来,拿出自己平时攒的一袋零钱,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让每个人都听到银币碰撞发出的悦耳声响,看孩子们瞅着钱袋两眼放光,他便学着以前电视里看的地主老财的傲慢语气说道:“在座的各位英雄好汉,你们以后就都被我雇佣了!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海神庙里的月儿丫头不受欺负,不能离她太近,不能惹她生气,谁保护她一次我给谁一枚银币。”
于是“葫芦娃”变成了“雇佣军”,又哗啦啦热情高涨地去了。没过几天,林暮腰上拴着瘪瘪的钱袋子走进了金珞华的房间,脸红得像蒙了一张大红布,低着头,吞吞吐吐地对金珞华说道:“妈妈,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点零花钱?”
金珞华正坐在床头飞针走线做着刺绣,头也不抬地问:“你不是攒了不少零花钱吗?”
“那个,昨天去海边玩弄丢了。”林暮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哦?你昨天去海边玩了么?我记得你一直在家看书呀。”金珞华依然没有抬头。
“……”
金珞华见他半天不说话,抬起头看他像根木头桩子似的低头站在门边,手里拿着空空的钱袋子揉啊揉啊,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当然知道儿子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她一直看着只是没做任何干涉。拿钱雇孩子们保护月儿,竟然一次就给一枚银币,那些孩子也不需要冒领,只要见到月儿一受欺负就一拥而上,一下就是十几枚银币,钱再多也不是这样扔的。她放下手里的刺绣,强作嗔怪地对林暮问道:“还有几个孩子没领到钱?”
“八个。”林暮乖乖答道。
“拿去吧。”金珞华起身走到林暮面前,把十个银币塞到他手里,沉声道:“你这孩子,我是叫你保护月儿丫头,你倒是省事,跑去花钱雇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不喜欢她?”
“不是的!”林暮仰起头,红着脸辩解道:“他们都欺负月儿,我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只会陪着她挨打,那多丢人啊。而且,我也不能一直守着她,我还要修行呢。”
儿子不是莽夫,金珞华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可一想到儿子的修行,她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修行的。”
“可是,我想快点修行,只有修行人才能把欺负人的家伙都打跑,只有修行人才有保护别人的力量。我怕,我怕月儿也像柳儿姐姐一样,被坏人杀死。我要是会修行,柳儿姐姐就不会死,也没人敢再欺负月儿。”
林暮一想起柳儿在他面前死去的那一幕,小拳头就攥得紧紧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那是他小小心灵背负的最大创伤,他真的再不想看到身边人的死亡。金珞华心底也是一阵悲戚,不仅为柳儿,更为自己的儿子。她伸出双臂把孩子拥在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门外。絮儿看到楼门前站了七八个孩子吵吵嚷嚷,想来找夫人和少爷问问情况。走到门口尚未敲门,刚好听到林暮说出那一番话。柳儿是她的亲姐姐,对姐姐的死她更是曾悲痛不已。可是能怪谁呢?修行人是天,普通人是地,为奴为婢的更是那地上的草。夫人待自己再好,也改不了这命贱如草的事实。
少爷说的对,修行比什么都重要,可少爷也是个不能修行的苦命人,可怜他修行得还如此认真。可是少爷毕竟是少爷,高门大姓,血脉尊贵,就算不能修行,也是一生无忧,我呢?
絮儿一番自怜自艾,在心底叹一口气,转过身走了几步,停下来想想,便一个人爬上露台。露台上,一碗米饭两碟菜,依然分毫未动。抬头望了望那棵老槐树,已是入冬时节,满树干枯的枝丫,只有零星几片黄叶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看不到墨鱼的影子。其实自从林暮那次在海滩出事,她就再没见过墨鱼。那天回来后她既后怕又气愤,到露台上对着老槐树说了几句气话,埋怨墨鱼不去保护少爷,此后一连数日再没往露台上送过饭。等气消了再送饭上来,却再没见墨鱼出现过。夫人说墨鱼已经不在这里,她便猜测是不是自己骂跑了他。一连数月,她内疚且失落着,偶尔还是会送饭上来,期待着那个孤狼一样的男子会再一次凌空跃下。
这一次,自己的期待又落空了。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便俯下身收拾起碗筷,转身准备下楼,却见楼梯口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对她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絮儿姐姐,那个脸上长疤的哥哥,他还在树上吗?”
是小少爷。他知道自己一直给墨鱼送饭?他还知道墨鱼脸上有疤,一定是偷看过了。絮儿端着餐盘,有点尴尬地站在那儿,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大概……还在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