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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缘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大觉寺是皇家的寺庙,历来先帝无子的低位侍妃在太后过世后便送到这里清修,就是当今圣上隔几年也会到寺里祈福,因而向来是香火不绝。
寺里百年大树随处可见,入门先是一个足有萧府半个院子宽的放生池,尽头是一座足有十丈高的大佛,佛前磕头上香的平民百姓来往不息。
大太太提前几天就给寺里送了帖子,知客僧侯在寺庙大门处双掌合十给大太太行礼。
六娘带上帷帽在春桃地搀扶下下了马车,跟在大太太身后往后走。进了寺庙,就不能继续用马车了,否则会被佛主认为心不诚。
另有小沙弥领着车夫把马车赶到专门的寺院安置。
过了两重寺院,才是给各家夫人休息拜佛的地方。
院子前头是一条流动的溪水,绕着假山弯弯曲曲地直流到寺院入门处的放生池,这里才是太太们放生的地方,里头各色锦鲤成群结队,假山脚下随处可见大的或小的乌龟趴在上头露出半个身子晒太阳。
大太太把特意使了下人寻来的两尾纯红的鲤鱼放进去,意喻大少爷能鱼跃龙门。
六娘隔着帕子把点心揉碎撒到水面上,立即有鲤鱼挨挨挤挤地靠过来。
“哎呀,哎呀,六妹妹,快看这条,嘴巴足有我拳头大了,你说我直接把拳头放进去,它会不会吞了?”五娘高兴地说。
说着不顾丫头们的阻止,蹲下来就真要把手伸过去,几条机灵些的鲤鱼一甩尾巴溅了五娘一脸水。
六娘还不留情地哈哈笑了起来。
“好呀,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五娘站起来就要去挠六娘。
六娘往远离水边的地方闪开了去,道:“我又不是鱼,怎么知道鱼会怎么做?”
“坏东西,还敢跟我讲老庄!”五娘不依不饶地追着六娘打闹了一番才罢手。
一会儿,大太太使人来唤了两姐妹去拜佛上香。随后,大太太要听高僧讲经,商量点一盏长明灯和往功德箱里添香火钱的事,让五娘和六娘在寺院后庙走一走,松快松快,只不能冲撞了其他贵人。
五娘要去看石阵,六娘陪着她到了石阵外头。
“五姐姐自己去闯,我在这里歇一歇。”六娘坐到石阵外头的凉亭道。
“你妹妹这疲懒的样子真该叫母亲来看看,省的老说我不务正业。”五娘无奈地说。
六娘小小地扮了个鬼脸,只管吩咐跟着的丫头婆子在亭子石椅上铺上厚厚的软垫,慵懒地半躺了下来。
这座凉亭在一棵百年大树下,整个亭子都处于浓浓的树荫中,六娘拥着一张薄毯用了两块点心就有了困意。
再醒来时,六娘是被一阵凄惨的狗叫声吵醒的。
石阵另一头,一位衣着随意看不出半分贵气的公子捧着一只还没有完全睁眼的小狗儿犹豫着。
旁边眉须皆白的老僧细细翻看了小狗一番,双手合十,悲悯地称了一声佛。
大觉寺一向慈悲为怀,寺庙附近有专门修建的养老堂和弃孤院,靠着寺里香油钱维持,每年亦有心慈地太太夫人捐些衣物粮食,寺里从不驱赶癞皮狗或瘦骨嶙峋的流浪猫,只在每处专门安排了半大的沙弥守着不让这些猫狗惊扰了客人。
这条小奶狗估摸着是哪条流浪狗在寺庙里产下的,只不知为何两条后腿都极不自然地耷拉着,嘴角边残留有血沫,几个小和尚在发现它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狗窝,怕是被母狗遗弃了。
“五公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您将来是肩负天下苍生之人,敢问如何取舍!”老和尚道。
被称作五公子的少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手中不足两个巴掌的小狗儿抽搐地越来越微弱,掏出帕子用力捂住小狗鼻子嘴巴上。
小奶狗濒死地挣扎起来。
六娘急匆匆地跑过来,喘着气道:“你在做什么?”
说着一把将小狗夺了过来,小心地捧在手里。
“六姑娘!”春桃惊呼道。
“老和尚说它救不活了,与其让它这样痛苦的等死,不如给它一个痛快,能再投一个好胎。”五公子平静地说。
六娘没接话,吩咐跟着的婆子倒了一杯热水出来,将小狗儿轻轻地放在棉布上,蹲下来用干净的帕子抱着食指头沾了热水喂到小狗嘴边。
小狗有些急切地吮吸起来。
“把乳子酪用温水化开。”六娘头也不抬地道。
夏桃用茶壶化了一块点心递过去。
六娘喂了好几下水后,又沾了牛乳子水继续喂。
小狗儿吃饱了,身体的抽搐明显止了下来,居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六娘让婆子去厨房找人劈了合适的木板,让大和尚帮小狗把腿骨正好,轻轻在小狗身上按压,压到某一处小狗挣扎起来,惨叫了几声,看来便是这一处的内腑受了伤,却也只能靠小狗自己熬过去了。
五公子有些吃惊地看着渐渐安静下来,头趴在两根前爪之前身体微微起伏睡着的小狗。
六娘轻轻摸了两下,抬头道:“公子要是嫌麻烦,不如让给我来照顾可好?”
“好。”
六娘行了半个礼,半句话也没多说,叫小丫头抱着小奶狗离开了。
“她没认出我?”五公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对什么的随从问道:“本宫长得这样没特色!”
两个随从面面相觑,小心地说了几句奉承的话。
事实上,六娘谨慎惯了,孤身在寺里遇到外男,视线根本没落到对方的脸上。
五娘刚被小沙弥从石阵里送出来,看到六娘救回来的小奶狗,大惊小怪地看了好一会儿,强烈要求要一起照顾。
“成,成,只要五姐姐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好,否则小狗该饿死了。”六娘笑着说。
“六妹妹净会编排我!”五娘嗔怪道。
姐妹两个说笑了一阵,大太太派人接了两人回去用了一顿素斋,在厢房里歇了一会儿就该回府了。
清晨大太太刚出门,老太太这里就迎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已经有一阵子没上门的三太太。
自打三老爷跟大老爷撕掰开后,三太太就扯了个要给大姐儿相看的借口停了每旬的问安。
老太太让人在外头站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唤她进屋。
“儿媳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金安。”三太太行礼道。
“劳你还记挂着我这老不死的!”老太太冷声道。
三太太陪了个笑脸,道:“老太太说得什么话,老爷和儿媳时时都记住母亲呢,只叫些琐事缠身,好跟老太太禀报一声,大姐儿前些日子定下了国子监丞家二公子,看了日期,定在十月初八,以后儿媳就能时时来给老太太问安了。”
“你只管叫着老三自己奔前程就是,我老太婆也不稀罕你们惦记。”老太太毫不留情面地道。
三太太少不得弯腰低头说了许多好话,受了一肚子气才脱身回去。
“怎么样?母亲怎么说?”三老爷已经侯在正房了,一见三太太回来就抓了她的手问。
“老太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三太太恨恨地说。
三老爷缩着脖子嘿嘿笑着道:“夫人受苦了!”
“你知道就好,我不过是挨几顿骂,倒是老爷那边该怎么办?”三太太甩开三老爷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
三老爷脸上露出几分愁苦。
现在圣上已经诏告天下,立五皇子为太子,于二皇子一派要废除出身中宫地太子希望就小了许多。
且不说,接下来的时日三老爷那边如何地煎熬,既不舍得二老爷许下的蛋糕又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六娘这边,大太太被陈陈老太太点了一回,又恢复了几分年轻时候的做派,六娘得以安生地过了小半年,转眼又是年关。
“汪汪!”
一条黑白相间半大的狗一瘸一拐地跑进来,欢快地一边叫一边摇尾巴。
五娘和六娘同时从屋子里走出来。
“花球,你来啦!”
五娘叫了一声,蹲下来让取名叫花球的狗能扑过来。
从大觉寺走的时候,方丈身边的知事僧赶了过来,送了大太太两个方丈亲自制的在佛前开过光的小檀木护身符,指明了要给五娘和六娘。
这样的护身符就是二皇子去求,方丈也没拿出来,另拿了其他高僧做的护身符与他,对外说只送有缘人。
大太太半是惊吓半是欢喜地收下了,想来是姐妹俩在寺里捡了那条半死不活的狗崽子才得了这么一番收获,回来边交代了两句叫府里人好生照看这条狗。
五娘跟六娘两个日日拿干净面帕包了手指喂养,小东西也知道挣命,有吃的就吃,竟真熬了过来,因不是专门供人养了抱的狗儿,之后来越长越大,大太太怕它一时发疯伤了人,专门拨了两个小厮养在外头马房边上,每日洗干净了送到后院跟五娘、六娘耍耍再带回去。
“太太,刘家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