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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冷汗不住得往外冒,踉踉跄跄地向上跑了两步,突然想到江无涯给她留了一柄剑!
既逃不过,那就硬拼吧!
长安握住剑柄,回身过去,看着向下闭合的口腔,一剑朝上颌刺去。只听咔嚓一声,一物应声而裂,却不是怪物,而是她手中的长剑……
她还没刺中啊?
长安一愣,就见怪物巨口已至,将她吞入了腹中。
这下可真是没辙了,这怪物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体内各处滑不溜手。她本想抓着某物,留在口腔,等它张嘴,再伺机出去,但现在却是行不通了,她不得不随着碎石向下滑落。
长安护着脑袋向下落去,一路被碎石砸得生疼,却幸好都只是皮外伤。
过了许久,终于落到了实地,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脚下有个水塘,正不断发出“滋滋”声,腐蚀着她落脚的石块。
这是胃酸!长安立时便明白过来。
见着身下的石块就要被腐蚀干净,赶紧跃起,跳上临近的碎石。如此反复几次,长安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见角落处有一个高起土包,料想能支持好一会儿,便蹂身一跃,扑上前去。
跳上土包,长安终于能喘一口气,向外望了望,也不知这土包是什么材质,竟能抵挡胃酸的腐蚀。
慢慢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待喘匀了气,长安才起身四处看看。
只见土包中央有一块石碑,上面的字磨损很严重,长安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也只能依稀看出,符……巫……墓。
原来,这是座坟包!
长安盈盈跪倒,拜了几拜。不管这是何人的墓,总也救了她的性命。拜完起身,又撩起衣摆,把墓碑擦了擦,擦得锃光瓦亮,正要转身离开,寻找脱身之法,就见脚下的坟包剧烈颤动起来。
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怪物发现她没死,要用计害她?
长安暗道不好,却也没时间想其他的,脚下的坟包颤动愈发剧烈,几次都要把她抛到外面。无奈之下,只能紧紧攀住墓碑,任它磨破掌心,也不敢有一丝放松。
这样的颤动,持续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紧接着,坟包突然浮起,飞上高空,如若无物一般穿透怪物的体表,飞到青天白日之下。
长安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体会死里逃生的喜悦,就见朗朗青天,突然变作万里阴云,隆隆雷声在天边滚动,不过眨眼之间,就汇成一条雷龙,向她栖身之处扑咬过来。
这条雷龙蔚为壮观,长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它就已经扑到自己面前。
眼见着,就要被它身上的雷电劈成焦炭,长安一咬牙,抬起早已磨破的手,沾了点血吃力地画出一个篆体的护字。
这是一个护身符,能引动天地之力,抵挡灾劫,区区一条雷龙,根本破不了它的防御。只是,东西虽好,代价却也极大。
长安苦笑着,看着自己的皮肤苍老龟裂。
召唤这个护身符,需要献祭她的生命,这也就是说,即便挡住了雷龙,她也会在顷刻间死去。挡住了是死,挡不住也是死,虽然两种结局都逃不过死亡,可长安却定要由自己掌控性命。
这样想着,长安更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随着阵符的完整,她眼皮渐渐沉下,喘息也粗重起来,可偏偏背脊挺得笔直,如一株苍松,不肯向风雪低头。
雷龙嘶吼起来,庞大的身躯发狠地绞住空中浮岛。
长安画完最后一笔,护身符顿时发出耀眼的红光,从四面八方撕裂雷龙的身体,驱散漫天阴云。长安扯了扯嘴角,如释重负地跌倒下去,意识溃散前,隐约听到耳边有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人死了,还会痛吗?
长安知道不会,但现在,她却浑身刺痛,叫她死了都不能安生。
长安呻-吟一声,费力地睁开眼睛,见头顶青天白日,浮云袅袅,并不似书中阎罗地狱的光景。当即翻身坐起,环顾四周,见自己仍躺在那坟包上,周身笼罩着一层白光,手上握着一枚龙形铜符,皮肤光洁如初,并不似苍老的模样。
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长安正自疑惑,就听脑中响起一阵轻笑,警惕地查探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心里害怕得紧,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巧笑嫣兮,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是何方高人,出来一叙可好。”
“好,好,好!”那声音又笑了起来,笑声张狂肆意,却满含欣喜:“我一等万载,总算等来一个合我心意的徒儿。你很好,很好啊!”
“好什么好,谁要做你徒儿。”长安久不见人影,心中也恼了。想着他把自己吓个够呛,怎么着也得出口恶气:“你既要收徒,却连人影都不现,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我可不是骗子,我是道残魂,力量有限,若现了形,可就不能跟你说话了。”说着,长安手上的铜符跳了跳:“小丫头,这是我的寄魂之物,里面有我部分传承,你规规矩矩给我磕上三个响头,我便收你做我徒儿。”
他一说完,长安就不屑地冷嗤一声,拒绝道:“你想得美,你都只剩一道残魂了,传承能有多厉害,才不要拜你为师。”
“不对,不对!你可不是这样想的,你是想,若做了我的徒儿,与这世界有了羁绊,再要回到那个地方可就难了。”
他说得笃定,也不待长安否认,又道:“你那个地方甚是古怪,并不在三千小世界中,你若想回去,必得成就神位,以神力开辟通道。而我的传承,是这世上唯一能助你成神的东西。”
他说完便不再开口,听长安在心里骂他为老不尊,探听她人心思,也只是乐呵呵地笑着,并不生气。
许久以后,长安终于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问道:“你没骗我?”
“没有。”
“……那好吧。”
长安磨蹭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虽然心中还存了三分怀疑,但确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三拜。”长安把铜符放在身前,规规矩矩地叩了三叩。
铜符里的残魂畅笑着叫好,终于现出身形,拍了拍长安的脑袋。他一袭青衣,温润如玉,拉着长安的手,事无巨细地交代起来。待一切言明,他仍不算完,拽着长安反复询问,生怕自己一言不明,便会让徒儿受了苦楚。
这一番唠叨,他的残魂之力便已消耗殆尽,最后摸了摸长安的脑袋,才喃喃念着,符祖巫觋、后继有人,接着大笑三声,消散于天地之间。
长安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心里也不免惆怅起来。
她孤身一人来到异世,无亲人关怀,无朋友怜惜,好不容易拜了个师傅,却连师徒之情都没揣热,就再也见不着面了。
长安哀哀戚戚地想着,愈发觉得自己孤伶伶的一个,好没滋味,又见四处荒郊野岭,前路不明,心中苦闷更甚,当即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石子,发泄般得掷了出去。
这一掷可不得,竟掷出一个苍颜白发的老头。
他见长安目光呆愣,似还未回过神来,偷偷扮了个鬼脸,噗通一声躺倒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撒泼打滚。
“哎哟,哎哟,你砸得我好疼。”老头滚了几圈,没听见长安回答,偷偷撩开一缝眼皮,正要探查军情,就见长安蹲在他面前,满脸不屑。
“怎么?想碰瓷?”长安一把揪住他的胡子,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老头疼地嗷嗷直叫,几次尝试都没能把胡子解救下来,委委屈屈地瞥了她一眼,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长安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他的胡子,可老头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任她好话说尽,都不肯有半点止歇。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长安被他哭得头都大了,伸手按了按眉心,无奈道:“我知道你想要铜符,可它已认我为主,与我同生共死,即便我给了你,你也用不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老头听得此言,顿时止住了哭泣,怯怯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铜符?”说着,也不等长安回答,用力拍了下大腿,道:“你一定会读心术。教我!教我!还有那个挡住雷龙的符咒,一起教给我。”老头嚷嚷着扑过去,抱住长安的大腿:“我可以拜你为师,还可以把我徒儿给你,我徒儿长得很俊,你……”
“师傅!”
老头还没说完,就被一沉稳的声音打断。
长安循声望去,就见一藏青道袍的年轻修士缓步走来。他的长相当真是少有的俊,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乌发一丝不苟地用木簪束于头顶,远远看着,他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剑,一把正气凛然的剑。只是,他的神色太过端正,薄唇紧抿,眉头紧皱,两条深深的沟壑嵌在眉心,怎样都无法抚平。
见他走来,老头吓得直缩脖子,左右看了看,哆哆嗦嗦地窜到长安身后,不敢冒头。
年轻修士走到他们跟前,先向长安做了个揖,才伸手把老头请出来,恭恭敬敬道:“师傅,您以后别再乱跑了,您可知门中上下都在寻你?”
“别人也乱跑,你怎么不管他们?”
“可他们不像你这般,胡……胡……”他本想说胡闹,可这个词用在师傅身上多有不敬,便即住了口,道:“还请师傅跟我回去。”
“你带上她,我就跟你回去。”老头插着腰,吹胡子瞪眼。
年轻修士神色一凛,喝到:“这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你就知道规矩,我偏要带她回去,你又能怎样。”老头朝他扮了个鬼脸,抓住长安的后衣领,倏而就消失不见。
年轻修士一甩衣袖,暗道了句:“胡闹”,却也只能由着他去。
长安被老头带着风驰电掣,几次暗做手脚想要逃脱,都被他随手化解,这才发现,老头并非庸人,而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半盏茶后,他们稳稳地落了地,长安望着前方的旷野,正自奇怪,就见老头掏出一把白色小剑,随手向前一掷,旷野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巍峨山门。
“你是,你是……”长安望着门上的牌匾,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