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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的同门对历史的影响,已经超出警戒线了。”
三天观察以后,季思奇郑重宣布,神情之严肃,连肿胀的脸都仿佛消下去不少。
鹤呖嘴里叼着根草:“哦。”
“就这样?”
“哦哦!”鹤呖很配合。
“所以你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啊。”
“什么?”
“其实长空还有潇潇对历史的影响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只是这几天特别而已。”
“怎么讲?”
“是不是因为吕雉一直被禁足,你就觉得长空指使下的戚夫人强到逆天?”
“对,要不然呢?你是不知道戚夫人一直以来的形象,她要得到什么,基本没别的手段,就是哭哭哭哭……可现在呢,她手掌后宫,艳冠群芳,长袖善舞,紧握君心,完全复制了一个成功皇后的道路,吕后彻底被架空了。”说到这儿,季思奇很想不开,“你说当初吕雉放出天下有她一半的话,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如果是以前的历史轨迹,我是一百个相信的,可现在,未央宫简直和冷宫差不多了,她想怎么翻盘?”
“这不是应该你来操心的事吗?”鹤呖瞪他,“要不然你来干嘛,论为何吕雉被戚婊斗倒的?”
这几天吕雉接连被圣谕训斥,罚俸禁足,待遇降等,几乎没出过宫门,其他人一律不得接见,连刘盈都不能进来见亲娘了,几乎就是被封印状态。
作为一个皇后,这已经是离被废差不多了。
对此,吕雉却表现的极为淡定,一直闭门不出,每日看书习字,有时候招鹤呖过去玩玩。
在女神面前,鹤呖就是一个乖巧的洋娃娃,这些天把吕雉年轻时的衣服穿了个遍,几乎玩遍了秦末汉初的各种流行妆容,整天笑声阵阵,开开心心的。
若不是每天都有宫人源源不断的将外面的各种消息事无巨细的上报于她,季思奇几乎要以为吕雉已经放弃了。
鹤呖这些天除了和吕雉玩,其实并没有闲着,经常不见人,这些季思奇看在眼里,所以才死活抓着她开总结会,鹤呖晚上没睡好,一副满是起床气的加菲脸。
可季思奇并不怕,打都挨过了,他已经没什么可怂的了,现在更是庆幸,鹤呖一定有干货。
“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的吧。”季思奇觉得还是先苦后甜比较好,可没等鹤呖开口,忽然又改了,“好的!先好的!”
鹤呖翻了个白眼,“好吧,好消息是,长空已经锁定我俩了,现在大概就等潇潇回来,一起干掉我们了。”
“……嗯,没了?”季思奇没反应过来,“好在哪?你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啊,”鹤呖眨眨眼,“让我鹤牛顿教你一条定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锁定了我们,我也锁定了他呀。”
“但是,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从力量对比上……我们,并不占优势。”季思奇诚恳的指出,面带愧色。
鹤呖瞪大眼:“当初研究院让我一个肛十一个的时候你在干嘛?怎么不帮我说句话?”
“……你继续……你既然锁定他们了,那他们现在在哪?”
“是他,不是他们,”鹤呖打了个哈欠,“潇潇一直没出现,应该还没回来,不知道伤得怎么样。至于长空……想也知道他在哪啊。”
“戚夫人宫中?”
“戚婊!是戚婊!”鹤呖咬牙切齿。
季思奇不理她:“真的在她那?藏个男人,胆子真大。审食其都没被藏未央宫……”
“这就是他指使戚婊疯狂禁足我家小雉的原因了。他自己目标太明显,所以也想弄个笼子把我们装起来,第一天他就确定我们进了宫,所以绝对不给我们光明正大乱窜的机会。”
“他会动手吗?”
“这就涉及坏消息了。”鹤呖懒洋洋的。
“什么?”季思奇心里一紧。
“他们应该也不大了解这段历史,我觉得可能他们事先设定的或许真的是汉武帝时期。”鹤呖心有戚戚,“落点错了。”
季思奇想不开:“这是……坏消息?”
“是呀,你不是说,接下来小雉要按照张良的建议,派人去请德高望重的商山四皓啥啥来辅佐太子增加法码吗?”
“对啊,没错啊。”
“可长空不一定知道……”鹤呖叹口气,“他只是隐约觉得未央宫的行为不寻常,下意识做出防御而已。”
“那不挺好,他没有针对性啊。”
“那也意味着,他做什么都有可能,更甚者会有全方位防御啊!”鹤唳白他一眼,“这种人盯人战术,你能扛啊?”
“……”季思奇不知道该感慨什么,最后还是憋出一句:“你想问题这么长远,就不要和我们这种普通人玩好消息坏消息了……”
鹤唳切了一声,拿了跟树枝划地面。
“你觉得他们对刘邦这个时代了解多少。”季思奇还是想确认一下敌情。
“既然他们要来汉代,肯定比我了解的多啊,比如他们肯定知道汉朝没有慈宁宫。”
“……了解挺多的。”
“我替他们谢谢你。”
“你觉得刘邦什么时候死的算常识吗?”季思奇沉吟。
“怎么了?”
“因为知道刘邦什么时候死的、死因,就可以判断出,这两年一定有什么转折性的事件发生了。”季思奇摸着下巴徐徐的说,“这是前197年了,而高祖死于前195年,至少在197年之前,戚夫人(戚女表!女表!鹤唳大叫)一直是盛宠不衰,如果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光知道这一点,那很有可能就会猜想,这两年是不是吕后和刘盈有什么大动作导致翻盘……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同门知不知道刘邦什么时候死的,如果知道,那他们肯定会更加警惕。”
鹤唳耸肩:“要不我哪天碰到了问问?”
“……哎……反正转折就在眼……”
“嘘!”鹤唳竖起一根手指,她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襦裙,往一旁看去,视线所及,一条小径的尽头,一个宫人鬼鬼祟祟的小跑了过来:“鹤近侍,鹤近侍,可否借步一叙?”
“直说吧,如果他听到他不该听的,我会处理的。”鹤唳双手搭在腰间,语调轻缓雍容。
季思奇:“……”
宫人无奈,凑上前道:“可否移步偏殿,辟阳侯有请。”
“哦,你是辟阳侯的人啊?”鹤唳一阵见血。
“……”没见这么直白的,宫人脸色僵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别卖皇后哦。”鹤唳冲他摇着手指,哼着小曲儿往偏殿走去,还朝季思奇挥挥手,“来来来,一起一起。”
“季近侍……这……”宫人有些着急,又很无奈,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
说是偏殿,其实是不到偏殿的一处隐蔽处,虽然未央宫和封宫无异,但这儿还是比较松的,辟阳侯审食其就等在那。
总的来讲,审食其的长相很普通,他偏文弱,因为常年随军和劳累,有点沧桑,但是他气质温润,举止谦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此时他背手站在那儿,远远望着未央宫正殿的方向,眼神空茫。
待鹤唳走近,没等她行礼,他先抬手阻止了:“鹤近侍,许久不见。”
“嗯……大王有事?”鹤唳用上这儿对诸侯的称呼,总觉得自己在山寨里。
审食其勉强的笑了一下:“鹤近侍虽然侍奉皇后时间不长,但似乎已经颇受信任,有些话,想托鹤近侍,转告皇后,不知鹤近侍可愿意代劳。”
“请讲。”
“可否。”审食其靠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请皇后下旨,降罪于我?”
“啊?”鹤唳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往审食其身后的树丛飞快的望了一眼,茫然的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鹤近侍果真不明白?皇上恐背负狡兔死走狗烹的名声,不愿明面上折辱诸侯,如今这般对皇后,不过是迁怒后发泄罢了,她一个妇人,于宫中四面是敌,本就不易,如今又枉受污名,以致连累太子,吾自知位卑言轻,实则帮不上什么忙,若豁出这条性命能助皇后脱困,也不枉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的情义了。”
“……哦。”鹤唳专用死鱼眼回答。
审食其一番情真意切的剖析遭遇雪崩一样的对待,饶是一百分的温润现在也只剩下负数了,有点挂不住,微微皱眉:“鹤近侍这是何意?”
“我只是觉得……”鹤唳看了一眼身后,季思奇摆着一张酷男脸,却分明感动的要死,她又朝着树丛说,“我只是觉得,有些话,轮不到我说……你要我带,我就带吧……”
“不准!”一声厉喝传来,树丛后面,刘盈猛地绕出来,两眼通红,咬牙切齿,“谁要你假好心!”
“盈……太子。”审食其皱眉躬身,差点就叫了他小名,“臣不是此意。”
“那是什么意思?!你害的我母后还不够吗?!还要折腾她?”
“臣有罪!”审食其腰更弯了,声音沉重,“只是,殿下,臣只是,十年前的话……依然作数。”
刘盈愣了一下,似乎想了起来,表情立刻变了,又是难过,又是惊讶,脱口道:“审……叔叔。”
“殿下!”审食其还拜着,“虽那时吾等身陷项营,然当时臣说的便是,无论世事如何,臣必即便拼了性命,也会护殿下母子万全!此话,臣一直没忘,也不曾打算食言!”
“可是!”刘盈眼眶红了,他咬牙切齿,“审叔叔,你莫非真以为,此事,是你拼了性命,就能了的吗?!”
哟!鹤唳一直跟着审食其弓腰拜着,此时惊讶的挑了眉,原来刘盈看得挺清楚啊。
审食其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臣无用,只能出此下策,聊以安慰罢了。”
“辟阳侯,孤已经长大了,保护母后之责,早就到孤身上了。”刘盈站直身子,沉声道,“如今,你的性命已经无足轻重了,留着它……”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给各自留个念想吧。”
审食其一震,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刘盈,刘盈佯装没注意,肃着脸转身离开。
审食其苦涩的笑了一声,也不管鹤唳和季思奇在场,他朝向未央宫正殿的方向,弯腰,深深一拜,许久都没起来。
“他长大了啊,娥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