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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说:“看她玩什么。”
鹿佳听见翟豹和宏时的对话,听得很清楚,但她没有理会,她的注意力都在前面。
宋魏阳穿着新郎装,周吴郑王,站在中间。
司仪拿着话筒走到宋魏阳左边,堆起笑脸:“尊敬的先生和女士,我们宋魏阳先生和冯珍珍小姐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所有的人抬起头望向主台,鹿佳也跟着抬眸。主台的正中央有一个白色画布,墙上的投影仪会把电脑里的画面投在画布上。
司仪说:“先请各位来宾观看我们新郎宋魏阳先生,和新娘冯珍珍小姐的一段录像,这段录像记录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
婚礼的司仪是老手,声音很平稳地说了一段。周围的灯光跟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变得很暗,只有画布上一片光亮。
后来这个司仪说了什么,鹿佳都没听。她低头一直看着小臂的手表。
鹿佳虽然长得高,骨架子却窄,又窄又小,四肢又细又长,笔直的像竹竿。她的手表带是皮质,扣在最里面一个洞,仍然大得脱到手指骨节上,只能把它绑在小臂最粗的一截才不会滑落。
这个手表是荧光的,能看见时针和分针的指向。
现在是十二点半,还有五分钟。
“不会吧!”宏时惊讶地发出声。翟豹看他一眼。宏时马上捂住嘴。
他的声音有点抖:“豹哥,她要闹婚场啊……”
翟豹:“……”
宏时压低声音说:“刚才我看见有人从录像室出来。背影是个女人,穿长裙大露背,身材一级棒的女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翟豹:“说人话。”
“嘿嘿。”宏时撩了撩充满骚气的眼角,又正经地说:“我进录像室看见了她替换进去的录像带。”
宏时低头在他耳边说话,喃喃细语,被现场的音乐声盖住。
翟豹听见了,听得很清楚,又黑又粗的两条眉毛拧起来。
“你没换过来?”
“换回来?”宏时指了指鹿佳,语气里有股佩服的味道,“豹哥,她不是一般人,是电脑高手,录像带是她黑进电脑里的,除非找个差不多技术的黑客来,否则谁也动不了她的程序。”
“……”
翟豹又抽出一根烟,衔嘴里,慢慢点火。他的脸色很平静,只是看着鹿佳,看着她乳白、纤细,弯弯曲的脖子。她还在看手表,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翟豹下意识地跟着她一起动了动。
他们谈话间,五分钟白驹过隙。
宏时先一步挤了挤翟豹的胳膊:“豹哥,快看。”
翟豹的目光依然落在鹿佳身上,直到看见她嘴角微妙的变动,他终于移开目光,抬起头。
刚才播放宋魏阳和冯珍珍甜蜜录像的白布上,画面切换了。
那是一个酒店,一间房,一张白色的床。
床上两个纠缠的男女都没有穿衣服。扩音器里渐渐响起女人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冯珍珍躺在宋魏阳的身下,一脸享受,声音软乎乎地说:“你不管你女朋友啊?”
“这时候别提她啊。”
“可是你都要跟她结婚了。”
“她就是一根冷冰冰的木头。”宋魏阳谈起鹿佳,语气里只有嘲讽。他低头亲了亲身下的女人,轻佻地说:“我喜欢你这样的,热情、柔软、以我为重……”
冯珍珍格格笑出来:“我也喜欢你这样。”
我们这样……
整个婚宴厅炸开来了,议论声、嘲笑声、鄙夷声。一锅乱煮沸反盈天。
“是被新郎劈腿的女友做的吧?”
“应该是早就知道,故意录下来报复新郎的。”
“你们男人劈腿的下场,活该嘛。”
……
婚宴厅一团乱。录像室去了许多人,但是无法关闭或者替换这段录像。
现场爱情动作片还在继续。
司仪已经乱了阵脚。宋魏阳气得发抖。他很清楚这个视频关不掉,没有鹿佳就关不掉。他四处找人。他了解鹿佳。她一定会来现场亲自解决。
“鹿佳,你出来!”
宋魏阳满头大汗,眼神都乱了。他大声吼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我们把话讲清楚——”
一转身。鹿佳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鹿佳。”宋魏阳张开嘴,却只喊了她的名字。鹿佳今天的装扮出乎意料。交往两年,她只穿跑鞋,休闲服,也不会化妆。现在眼前的鹿佳太漂亮,漂亮之中还有一份性感。
他仍有些惊讶地看着。
鹿佳冷静地和宋魏阳对视,声音淡淡地说:“你要跟我说什么话?”
“……”宋魏阳忽然无语了。
宋魏阳认识鹿佳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子,一张脸总是清清淡淡,无论他说什么,她给出的反应总是很冷淡。当然了,这种冷淡也表现在床第上、性-爱上,像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淡。
宋魏阳直到鹿佳一直都很理智的女人,甚至她为了他在许多方面十分让步。可就是她的理智和让步令宋魏阳全然没有身为男人的自尊和骄傲。
宋魏阳是普通男人,普通中还有虚荣。
鹿佳的理智让她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男人,让男人无形中成为她身边的摆设。宋魏阳不需要。他要的是像冯珍珍一样热情、活泼、以他为天以他为地的女人。
或许这是男人的一种自我满足感。
鹿佳看着宋魏阳的表情,她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还有什么话能说。不用说了。”
鹿佳打开身边的行李箱。
吧嗒一声。
行李箱从中间分开。
里面全是男士的衣服。有衬衣,有西裤,也有内衣、内裤。
都是宋魏阳留在鹿佳公寓里的东西。
宋魏阳瞟了一眼,看着鹿佳,“你什么意思?”
“脱吧。”鹿佳说,“今天是周日。你应该穿了红色的四角裤。”
她依然能背出情人的习惯,即便昔日的情人,已经成了今日的陌生人。
宋魏阳的脸都僵硬了,“鹿佳,我们俩性格不合,兴趣也不相投,拆伙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情,何况恐怕在你心里你车库里那几辆破车都比我重要。你今天做这些事拆我台闹我婚礼,是不是太过分了!”
鹿佳没有被他这句话吓到,她冷静地对他说:“那你前脚跟我订婚,后脚就和别的人结婚,这种行为就不过分了?”
宋魏阳的表情狰狞起来,牙齿里磨出一句话,“鹿佳,我提前离开你,没有和你结婚之后搞女人是看在过去两年的情分。你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冯家有钱有势,你能给我的冯家都能给我,你给不了的,冯家也能给我!你算什么屁的玩意儿!”
宋魏阳的言辞确实很伤人,两年的感情被磨淡了很多,可鹿佳对宋魏阳还是有一份情谊在。
就在他说出这些伤人的话之前。
之后,彻底没有了。
鹿佳死心了。
但她挺着背脊的姿势没变,缓缓地说:“宋魏阳。我留在你身上的一切,你要全部还给我。”
直播在继续。周围的人也继续看笑话。司仪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压低声音,拉了拉两个人,缓和气氛,说:“哎哎,做不成情人也别做仇人,别闹那么僵。”
鹿佳依旧挺拔地站着,她看着宋魏阳说:“我的一切还给我。我马上关了录像。”
鹿佳这一句话表明的态度和立场,司仪没见过她这种软硬都不吃的人。他看了看鹿佳平淡的表情,心里感觉很不舒服。虽然三个人身高相同,可是鹿佳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其实鹿佳没有轻视任何人的意思,她只是习惯挺直背看别人。为了迁就宋魏阳,她从前不穿高跟鞋,但即便如此,她淡漠的神情,总有股高人一等的错觉。宋魏阳也每次被这种感觉恼怒。
今天也不例外。
宋魏阳利落脱下裤子,摔在地上,脸色极差,指着鹿佳说:“鹿佳,说实话吧!像你这种女人活该被劈腿,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哪个男人瞎了能要你!”
周围的人开始尖叫。司仪挡在宋魏阳身前:“别看别看!”他转身对鹿佳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小情侣分分合合很正常,劈腿就要来闹场子,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喜欢找存在感是不啊!——”
司仪脱下衣服盖住宋魏阳的下半身,一边扭头找鹿佳。
鹿佳已经走了。
台下乌泱泱一片人,她都不记得他们的脸。
她只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看她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记得那个男人会抽烟,左边的眉梢有一道疤。
鹿佳找到他了。
他还是站在墙角,从头到尾看着她,只看她一个人,微微笑着。这笑还是那么意味深长,令她想起枣子的甜味,一股朗姆酒香。
鹿佳走到他面前,从包里拿出一根烟,看着他说:“借个打火机。”
翟豹没动。他散散地靠在墙角,看着鹿佳。
鹿佳的这件礼服前面的设计很露骨——只有两片布险险盖在胸上,在脖子后面打了个结。
翟豹看见她乳白的脖子,纤细的锁骨,白花花的胸脯都遮不住,两坨圆形的轮廓特别漂亮。
她的胸她的臀,她的腰她的腿。
她白皙的肌肤,光滑的肌肤。摸上去,一定很爽。
翟豹光是看着,就觉得分外诱人,浑身都热。
鹿佳很平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发现这个男人好像在发呆。
她尝试地喊了一声:“翟豹?”
突然被鹿佳点名,翟豹才把注意力移开。
“恩?”
“不能借打火机?”鹿佳问。
翟豹笑了一声:“名字都借了,怎么不能借打火机。”
鹿佳不是笨蛋。她听得出翟豹话里的调侃。
她对随意冒充别人的姓名也觉得抱歉,但是这种情绪很快被鹿佳忽略了。
“那——”她伸了伸手,说:“打火机呢?”
“……借打火机,可以。”
翟豹流氓兮兮地盯着鹿佳,笑着说:“但是,你得亲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