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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对于林嫔的宠幸终于还是招来了司徒氏的反击。
不过才进了嫔位不久,皇上就又生出了封她为妃的的念头,甚至连封号都想好了,就叫作婉妃,取温婉贤淑之义。
这一举动切实的让皇后和司徒一族感觉到威胁。
他们俨然已经在她身上看到当年张贵妃宠冠六宫的重演。
那些司徒氏的朝臣们再也坐不住了,联名拟了一份奏章,批判林嫔出身卑贱,依照祖制,并没有成为皇妃的资格,甚至封她一个嫔已经是僭越了。
一时间,这件事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
要知道,司徒氏除了将嫡长女推上后位一事外,再没有干涉过其他的后宫之事。
虽然过去也有送过几个司徒氏的女子入宫,可皇上始终尊重皇后,在政事上也颇有倚重司徒氏,于是那些女人没有得盛宠,他们也就不曾勉强。
直到张贵妃的得宠,让他们从此便对所有潜在的威胁增加了警惕之心。
如今林姬一事,他们自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就连宫人们闲来无事时,聊天的内容也大抵都是围绕这个话题。
“那可是几十个朝廷重臣联名上疏啊,全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生生把林嫔描述成一个狐媚惑主的妖姬,针对她的出身大做文章,可谁料到,林嫔竟对皇上说自己之所以流落教坊,全是因为小时候被拐子拐了,她原本也是个官家的小姐。皇上一听,立刻派人南下为林嫔寻亲,竟还寻着了。好家伙,这林嫔不仅仅是个官家小姐,还是个大官的嫡小姐。她竟然是江南吴国公嫡亲的孙女,父亲也是官至三品的御史。皇上立刻将她的父兄调入京中,再堂堂正正的封了婉妃。”
灼夏眉飞色舞的对长乐讲着自己在宫中听来的八卦,满脸激动的边说边手舞足蹈,就差没有上蹿下跳的现演一场。
连浅冬都看不过去了,一面将添了新茶的杯盏递到长乐跟前,一面笑她道:“瞧她,倒比自己认了个公侯做父亲还要夸张。”
坐在桌机前的长乐接过茶盏,面上倒是无一丝惊诧,只是沉吟道:“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日皇上说找到了合适的驸马人选。”
“驸马!”浅冬和灼夏同时惊呼。
长乐被她们惊了一跳,抬眸一脸鄙夷道:“怎么大惊小怪的?”
灼夏连忙凑到她近前,端着满脸的忧伤与焦急道:“公主若是嫁了人,顾大人怎么办?”
长乐被她说得一怔,随即垂眸低语:“有什么好怎么办的?”
“顾大人他……”灼夏激动欲语,却又在半截儿顿住,继而失落道:“是了,我差点儿忘了,顾大人是阉人,做不了驸马的。”
听到此话,长乐不受控制的蹙紧眉尖。
灼夏却还自顾自的喃喃低语:“顾大人神仙似的一个人,真是可怜。”
“就算他是阉人,我也一点儿不在意。”她说着,更是握紧双拳露出坚定的表情。
浅冬却捂着嘴偷笑:“说得好似顾大人能瞧得上你似的。”
“既然你如此喜欢顾大人,本宫便把你赐给他做对食如何?”一个沉缓的声音自桌边传来。
灼夏立刻激动的抬头:“公主此话当真?”
然而看到长公主那一双秋眸中几乎凝结成冰的寒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儿,耷拉下脑袋道:“奴婢可不敢高攀顾大人。”
正说话间,有脚步声自门口传来。
长乐抬眸看去,见长身玉立的男子仿佛披着外面朦胧而又清冷的月光而来。
浅冬和灼夏立刻精神起来,迎上前道:“顾大人回来了。”
“恩。”顾渊只应了一声便径直朝长乐行去。
那一双秋眸顿时又变得柔软,起身倚入他怀中,歆享着独属于他的气悉,轻声低喃:“怎么才回?”
看着彼此相拥的一双璧人,灼夏情不自禁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抹着泪在心中叹息:“可怜了我们长公主和顾大人,就像那戏文里的牛郎织女,生生被这可恶的世道分离……”
正想得入迷,却被身旁的浅冬扯了扯袖角。
端着忧思转头,才发现浅冬正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离开。
灼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蹑手蹑脚的退出殿外,还顺带将门也给关好。
偏殿中,顾渊将怀中之人拥紧,下颌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柔声道:“今日灵犀宫有事,脱不开身,这才回来晚了。”
听到灵犀宫,长乐的一双秀美立刻绞到了一起。
她仰起头,不满的凝视他道:“这林姬当真是要做张贵妃第二了,霸占着皇帝不说,还日日把你强留在她宫中。”
感觉到她毫不掩饰的醋意,顾渊心下莫名熨帖,轻抚她鬓边的发丝道:“公主知道臣对她没有丝毫想法,只不过是为了对付皇后罢了。”
长乐努起嘴道:“话是这么说,可知道你每日在她那里,而且她分明对你怀有不轨之心,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明媚面庞,和面庞上波光粼粼的秋眸,顾渊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旖念,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不出所料的看到她露出羞赧的表情,他又用宠溺的语调道:“臣谨遵公主教诲,等到这段时间忙完,就再也不到灵犀宫去,便是婉妃传召也一定借故推辞。”
“当真?”长乐已是双颊绯红,眨了眨眼睛问道。
“当真。”顾渊答着,目光留恋在她绯色的唇瓣上,险些就要控制不住再倾身覆上去,一尝那令人相思的甜蜜。
长乐似想起什么,对他道:“今日皇上召见了我,说是要替我招驸马。”
听到“驸马”二字,顾渊缓缓松开双臂,幽潭般的眼眸凝视她。
“是婉妃的兄长,江南吴国公府的嫡长孙。”长乐却还在继续说着,毫不躲避的与他相视:“我想问你,觉得这桩婚事如何?”
顾渊只是看着他,眸色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恩?”长乐等了许久,又催促了一遭。
那紧锁着她双眸的男子才像如梦初醒,垂眸道:“公主的婚事,岂容臣置喙。”
他的语调中隐约透出微不可查的落寞。
长乐却不肯作罢,逼问道:“若是我一定要你置喙呢?”
见顾渊只是沉默不语,她侧头倚靠着他的胸襟,柔荑攥紧了他的衣襟,仿佛沉溺又仿佛携着无尽的忧愁:“只要你说一句,我就不嫁,甚至可以答应你,永远都不招驸马?”
梦呓般的话语让平静无波的眼眸起了涟漪。
仿佛等待了天长日久的时间,顾渊才浮着一丝自嘲的浅笑,俯身于她耳畔道:“婚姻是终生大事,长公主不可如此任性,此事也绝非臣一言能决定,还要看公主的心意。”
长乐却轻笑,再度仰头凝视他道:“我的心意早就告诉了你,现在我想知道你的心意,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真的希望我嫁给婉妃的兄长吗?”
顾渊还是薄唇紧抿的不言语。
长乐急了,眉尖紧蹙道:“你若不言语,我就嫁给他。”
“反正不是子皙,谁都一样。”她低下头喃喃。
顾渊还是不语,然而隐于袖下的手却紧握成拳。
在长乐逐渐失望的目光里,他垂下睫羽,彻底遮蔽了眸子里的情绪。
长乐松开了柔荑,退后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仿佛带着最后的一丝期冀,她问他道:“那我问你,如果让你再选一次,婉妃和我,你会选谁?”
顾渊一滞,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见他仍旧没有回答,内心仅存的那点儿念想彻底崩塌。
长乐踉跄的后退,低下头露出自嘲的表情。
她绝望的喃喃自语:“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是我太傻,不该问这个问题。”
准备就这么转身离开,长乐提起裙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腕却蓦地一紧。
“公主。”转瞬即逝的声音掠过耳。
她侧过头,疑惑的微眯双眼。
那个声音却在贴近的同时清晰起来:“臣想选公主。”
随着一双如月光照进幽潭的眼眸呈现在她眼前,长乐彻底被震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却毫无征兆的倾身将她拥进了怀里。
泪水控制不住在眼眶中聚集,而后决堤。
她抬起双臂将他拥紧,任由眼泪不断的冲刷过脸颊。
“无论是现在,还是五年前,臣都想选公主。”他的声音彻底击碎了清寒,如同春日冰雪初融的泉流,温柔的灌进她的耳朵里。
“够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长乐带着哭腔,伏在他胸口低语。
耳畔清晰的是他变得急促的心跳。
整整五年了,她从长安到封地,又怀着复杂的心绪归来,说到底等的不过只是这样一句话。
无论这句话是出于真心,还是欺骗,她都觉得够了。
顾渊却自怀中将那哭得像花猫的脸庞捧起。
清俊的面容上仿佛写满痛苦却又携着宠溺。
他用满含柔情的眸光凝视她,而后轻语:“无论发生何事,臣都不会让公主受委屈。”
说罢此话,他竟俯身将薄唇印上她的朱唇。
怀中的温香软玉彻底的僵住。
惊慌失措的双眼甚至忘了闭上,偶尔擦过肌肤的密睫蝶瓣儿一样轻盈,让人心痒难耐。
终究还是抵御不住诱惑,就这么放纵了自己。
清寒无尽的顾大人就像落进了深渊里,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结局,无论他如何挣扎,也只不过是越陷越深而已。
烛火不知在何时熄灭,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自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却逐渐清晰,笼在那窗前相拥的两个人身上,仿佛也觉得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竟变得柔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