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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京墨听到身后的动静之后,便连忙向前走了几步,确定离开倒地的人有些距离了,这才回头去看——她随外祖外出游历一年有余,身上自然不会少了防身的东西,只是两个大夫的行程一向平安,她倒是第一次用这手段,也不知效果如何。
事实上效果很好,黑衣蒙面的刺客已经倒地人事不知了。许泽配的迷药很特别,他许是考虑过歹人蒙面的可能,是以这药并不靠呼吸进入人体产生作用,而是只要身上任何□□的地方沾染到,都能迅速把人迷倒。
褚京墨显然是相信自家外祖的,但她仍旧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拿脚尖踢了踢那个刺客的脚。
穿着黑色靴子的脚微微晃了晃,人并没有醒。
褚京墨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她长长的舒出口气,就准备去外面把侍卫叫来,带走这个漏网之鱼的刺客。然而目光一扫,她却发现了一件事——这个刺客的靴子很小,他的脚应该也很小,但并不是这个身高的成年男人该有的。
眉头微蹙,褚京墨心头有了两分疑虑。她收回了刚抬起的脚,转而走到了倒地的刺客身边,准备摘下他蒙面的黑巾,看看这人的真容。
手刚触到黑巾,褚京墨便感觉到了一阵湿热。那是布匹被浸湿之后,即将被体温烘干的感觉,但这黑巾上沾染的并不是血,因为屋子里的血腥味儿并没有那么浓重。
心头有了些许猜测,褚京墨伸手摸了摸那面巾,发现整张面巾都是湿的,于是又探手抚上了黑衣刺客的衣衫。果然,也是湿透的,只是已经被体温烘干了大半,不再滴水,再加上黑色不显眼,是以轻易发觉不了。
褚京墨想起了揽月阁旁似乎有个小池塘,近来气温有所上升,池塘上的冰应该是化得差不多了。但只是想想也能知道,在这样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那池塘里的水该有多冷。
验证了猜测,褚京墨也没生出什么恻隐之心来,她一把拉开了刺客脸上蒙面的黑巾。黑巾下,是一张清秀苍白的脸,虽然眉宇之间都透着股英气,但这张脸显然不是一个男人的——这个亡命的刺客竟然是个女子!
褚京墨和程子安一样,骨子里其实都是个温柔的人。程子安能见着猫崽儿可怜,便不管不顾的把她偷带回家好好照顾,褚京墨面对着这样一个受了伤泡过冰水,还正在发热的女人,也难免会生出几分怜惜来。
世人对待女子都很苛刻,见不得她们“离经叛道”,但世人对女子也很宽容,见不得她们柔弱可怜。褚京墨也难以免俗,更何况眼前这个刺客之前明知道有风险,却依然没有对她起杀心,应当不是个太坏的人。
褚京墨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刺客有些为难。她想了想,终于还是起身迈步走出了屋子,不过却没有直接去找那些四处巡逻的侍卫,而是再次向着楚翊的寝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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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巡逻的侍卫依旧比平时多了几倍。东宫的宫人们已经尽职尽责的将宫殿里的灯火点燃,麟趾殿里也是一派灯火通明。
楚翊还没有休息,她负着手在自己的寝宫里来回踱步,脸上的神色也很沉重。她在想太子的伤势,在想这场刺杀背后的阴谋,同时也在等张岱的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岱匆匆而来。楚翊一见着他,便问:“怎样?”
张岱微微摇了摇头,回道:“太子殿下那里陛下看得严,奴才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至于刺客那边,刘总管说大理寺的人正在审讯,铁刷子肉都刷掉几层了,结果一个没招,还有直接试图自尽的,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刘喜主动提供消息,虽然说的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这证明他在示好。而他会突然这样示好的原因是什么,楚翊太清楚不过了。
心里头正发沉,楚翊却听到宫人通报说褚医官又来了。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褚京墨这时候又来干嘛,不过今天刚请人帮过忙,她也不好拒之不见,于是摆正了姿态让人进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楚翊的错觉,她觉得再见到褚京墨时,她有些心事重重的。不过也没心思深究,便问道:“褚医官不是回去休息了吗?这是又有什么事?”
褚京墨定了定神,淡定道:“今日尚未替殿下请脉,脉案若是缺了一页总是不妥,是以再来求见。”
楚翊闻言,将褚京墨的行为认定成了强迫症。这是很正常的,越是认真的人越容易较真,而身为上位者,楚翊是欣赏这种行为的,所以她也没说什么,只冲着褚京墨点了点头,示意她自便。
褚京墨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小脉枕,很是认真的替楚翊诊了会儿脉。皇女殿下的脉象里,除了心火有些重之外,和昨日也没什么不同,于是她开了个清热泻火的药方,又对着伺候的宫人仔细叮嘱了两句,便如往常一般淡定的离开了。
褚医官的脚步不紧不慢,路上遇到向她行礼的宫人依旧会像往常一般轻轻地点头回应,没人看出她的不妥。但等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后,褚京墨的一双手却不自觉的紧紧握了起来,绞得衣袖都有些皱了。
刚才张岱的话,她在殿门外隐约听见了。“铁刷子”是什么她不清楚,但光凭这个名字也能想见一二,再加上张岱说的“肉都刷掉了几层”,她便明白那应当是一种刑具。不用亲眼看见,只凭想象,褚京墨也能想象出那种血腥残忍和可怕。
褚京墨身为一个医者,在与外祖游历的这些时候,什么样的病人也都遇见过。可是那样的刑罚她只是想想,就觉得有血腥味弥漫在了鼻尖,让她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算了,还是回去吧,至于卧房里的那个刺客,等她醒过来再做决定也不迟,左右她的揽月阁里也不缺药材。
医官平复了下心情,继续向着揽月阁迈步前行,心里却开始盘算揽月阁中存的那些药材最适合制作哪种迷药。或者,她同时也需要制作一点儿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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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醒过来的时候,心里暗骂自己的大意。她以为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应该是阴暗的牢房,或者挂着一排排刑具的邢室,但事实上她的眼前却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她还躺在那间屋子的地板上。
生不起庆幸疑惑或者其他情绪,十二此刻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已经不安全的地方,但下一刻她就悲哀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身上的伤还是那些,没有新添的伤口,她流血虽多却不至于虚弱到动弹不得。可事实上她就是动不了了,睁开眼已经成为了她唯一能完成的动作,其余却是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便是体内的内力也似乎被什么封住,运行得缓慢无比。
是中毒?是迷药?还是点穴?
十二着急的思考着对策,但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觉得眼前光线一亮——傍晚时分那个被她挟持的姑娘举着灯盏走了过来,这却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手里还捏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
“你醒了?”褚京墨淡声问道。
十二没有回话,只是睁眼静静地看着她。
褚京墨见她不答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举起刀子便是一阵手起刀落。锋刃的银光在烛火的照耀下寒光凌冽,没有人怀疑这柄小刀的锋利,“嘶嘶”的布帛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十二眼睁睁的看着,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直到褚京墨停了手,淡淡的道:“你胆量倒是不错。”
大夫其实也是拿刀混饭吃的,褚京墨下手很准,几刀就把十二伤处周围的衣服划开了,却没伤到她分毫。只是她受伤也有些时候了,伤口早和衣服粘在了一起,褚京墨将之揭开时,即便十二依旧一声不吭,身体却还是不自觉的绷紧了些。
看到那些伤口,褚京墨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个刺客身上的伤还是比她想象中严重了许多。
揽月阁外那个小池塘本是夏日种荷的,荷花池里多是淤泥。入冬之后荷花枯萎了,也只是简单的清理了一番,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里面尽是些污泥杂物,那些东西弄到了伤口上,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她似乎在水里泡了不少时候,伤口都已经发白感染了。
“你觉得,如果之前没有被我迷晕,你能活下去吗?”褚京墨突然开口问十二。
十二闻言看了过来,她的目光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绪,似乎对于自己的现状毫不在意。但褚京墨知道,她是在意的,她想活下去,否则她根本不会看过来。
褚大夫伸出手拍了拍刺客冷冰冰的脸颊,神色淡漠:“想活下去你最好乖乖地,否则我也懒得费劲替你疗伤,这就出去把侍卫叫进来。”
十二目光定定地盯着褚京墨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连眨了几下眼睛,算是应下了。只是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她们的角色就对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