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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遣散皇宫彻查宫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楚国后宫最鼎盛时,宫女有近两万人,内侍也有过万。即便如今老皇帝的后宫人数不多,宫中各处人员有所精简,宫人也岂止过万,无论遣散还是彻查,这显然都是件浩大的工程,没有几个月的光景根本不可能完成。
那一日的谈话仿佛是一场梦境,之后的日子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因为楚翊是在东宫小花园里遇刺的,在场所见之人不多,太子及时下令封口之下,这消息竟也没有传出去,后宫前朝这些天都渐渐地恢复成了一派风平浪静。
对于这个皇宫,甚至说对于这个国家的掌控力,太子无疑都要比楚翊强上太多。楚翊也知道自己对于目前的形势帮不上忙,于是便只能将事情压在了心底,只是想想前世的太子,再想想如今刚过了明路留在揽月阁里的那个刺客,楚翊也是觉得一阵头疼。
遇刺之后的第二天,太子以楚翊身体不适的理由替她在邹太傅那里告了一日假,但第三天一早,她还是得像往常一般去上书房读书。因为心事重重,这一夜无论是人还是猫都没有睡好,清晨也不等张岱来叫,楚翊便自己掀开帷帐起了床。
“殿下昨夜没有休息好吗?”张岱见着楚翊脸色还没昨天起床时好,便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在太子动手之前,兄妹俩的谈话尚算机密,楚翊当然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她怕张岱又把褚京墨叫来,到时候再给她诊断个忧虑过甚什么的,便抬起右手揉了揉额头,左手摆了摆道:“无碍,就是昨晚做了几个梦,感觉有些没有睡好。”
张岱却更加担忧了,他皱眉看着楚翊:“殿下是……梦到之前遇刺的事情了吗?”
她看起来像是那么迟钝的人吗?这都隔了一天了才来后怕?!
楚翊心头有些烦躁,只冷着脸回了句“不是”便不再搭理张岱,然后转身对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吩咐道:“替我更衣洗漱。”
张岱讨了个没趣,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不过他也不傻,昨日殿下从重华殿里回来兴致便是不高,居然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半晌也没去栖云轩找两个伴读。他不敢深究殿下在重华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却也猜测出大约是和之前遇刺的事情有关。
伺候更衣的,举着配饰的,端着面盆的,拿起木梳的……只是早间的更衣洗漱,楚翊身边便围了不下十个人,之后还要传膳,那些拎着食盒从小厨房而来的宫人又不下十个,在加上寝殿里侍立的,宫殿外洒扫的,在各处处理杂物的,林林总总她这麟趾殿里怕是有不下百人。
从昨日太子给她看过那些东西之后,楚翊看着谁都忍不住要思量一番,这人究竟是不是刺客?可事后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多虑,因为皇宫之中不可能有那么多刺客,真是满地都是刺客的话,别说她和太子了,老皇帝都早一命呜呼了,而且她的麟趾殿前世也不曾有过刺杀之类的事情。
但是知道归知道,今日楚翊还是忍不住将这几个伺候她更衣洗漱的宫人们又打量了一番。还好,基本上都是熟面孔,也是前世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应当是无碍的。
张岱又不瞎,当然看出了楚翊那打量和评估的目光,他心中觉得楚翊大约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可嘴上还是免不了要问一句:“殿下,可有什么不妥?”
楚翊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了,她站在原地,有梳头宫女站在身后替她梳头。她抚了抚袖摆,闻言想了想,还是问道:“张岱,这麟趾殿里一共有多少宫人?”
张岱总管麟趾殿,闻言想也没想的就回道:“殿下,麟趾殿中一共有侍卫三百,内侍四十七,宫女六十……六十一人。”
那多出的一个,自然是昨天才出现在揽月阁的十二。楚翊闻言点了点头,在心里算了算,突然有些失笑——这宫女和内侍加起来一共一百零八,还给她凑了个天罡地煞。
不过失笑过后,楚翊还是一脸认真的对张岱道:“回头你弄个册子,把这些人的来处和入宫的年月都记录一遍给我。”
她说完瞥了张岱一眼,目光清清淡淡的,张岱却是心领神会,知道殿下这是让自己不要去管揽月阁里的那人。不仅不管,恐怕还得帮她把身份落实,也不知这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话楚翊也没有避着人说,她刚在小花园里遇刺,想要查一查自己的寝宫也算上人之常情,明着来倒比暗地里来更让人安心,那些听见的宫人也果然都算平静。
这时候梳头的宫女已经将楚翊的一头长发打理得妥当,楚翊也不等张岱开口替她传膳,便道:“时候还早,且不忙传膳,一会儿让人直接把早膳送去栖云轩吧。”
说完这话,她抬腿便往栖云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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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子动手之前,楚翊已经把自己的麟趾殿简单的查了一遍,她还记着太子说她的寝宫要彻查的事情。原本兄妹俩是不必计较这些,便是直接让太子卫率来麟趾殿搜查楚翊也没什么意见,可谁让她宫里现在藏着个刺杀太子的刺客呢?便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楚翊的麟趾殿除了在小厨房里做事的,几乎都是些不满二十的年轻宫人,光看张岱整理出来的册子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她想了想,索性便找太子借了人,然后把名册中那些不熟悉的人一个个的挨个查了过去。虽然仍旧是太子的人,也仍旧是彻查,但主动权却已经在她的手中了。
调查的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楚翊把心思全放在了这上面,一时间倒没觉出时间的流逝来。直到好几日之后,张岱突然捧着个锦盒到她面前:“殿下,这是燕国使者命人送来的礼物。”
彼时楚翊正缠着程子安要她教自己几招防身——渡气的事情过去好些天,楚翊的态度一如既往,程子安还真当她忘了这事儿,于是也渐渐地自在了起来——她闻言一愣,这才想起和李俊的盟约还没有定论,当下便把学防身的事抛在了一旁,去接张岱手里的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块蟠龙玉佩,玉质温润,白如截肪,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楚翊看得有些眼熟,想了想便记起这正是李俊时常佩戴在身上的那块玉佩。一国皇子的随身配饰自然不俗,不过这块玉的价值却并不是其本身,而是那玉上燕国皇宫宫造的印记——这是燕帝赐给李俊的玉佩,在内府之中也是有据可查的,作为盟约的凭证再好不过。
从看到这块玉佩起,楚翊便知道,盟约的事情大抵是成了。左右李俊不可能白跑一趟,浪费这三个月的宝贵时光,而她作为有直接继承权的皇女,显然也比其他藩王更有结盟的优势。
这算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件事了,楚翊一手拿起玉佩轻轻磨蹭,唇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李霖本来是在一旁看热闹的,这时候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被冷落的程子安身后,他拍了拍程子安的肩膀,语带同情的道:“子安啊,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当驸马比较好。殿下这么花心,刚还缠着你呢,现在就因为一块破玉冷落了你,将来成亲之后你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楚翊的耳力其实不错,李霖嘀咕十次,她只要在场起码就能听见九次。不过这人往日里要么是在撮合她和程子安,要么她也正好可以借着话把程子安激上一激,因此只当做听不见便是。但是今天说她花心,说她和程子安过不下去什么的,果断不能忍!
程子安都看见楚翊微扬的嘴角抿直了,心头暗叫不好,想要去捂李霖的嘴也是迟了。
只见皇女殿下目光森森的看了过来,幽幽开口问道:“李霖,你刚在说些什么?我没听清,你大声的再说一遍怎样?”
明明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可李霖还是被她看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正要干笑两声解释,便听楚翊道:“你这么闲,不如把《国史》抄上一遍,明日给我可好?”
又抄书?!李霖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翊,然后便听见楚翊施施然开口道:“这是皇女的命令。”
身份高贵压死人,李霖彻底蔫儿了,这回改程子安同情的看着他了——即便现在回去不眠不休的抄,李霖也别想在明天抄完《国史》,到时候估计又有得磋磨。
然而还没等程子安收回看向李霖的同情目光,她便又被殿下点了名:“子安,你对李霖刚才的话,有何看法?”
看法?能有什么看法?程子安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明天能不能抄完《国史》了。
谁知她不开口,楚翊等了片刻后却很认真的说道:“我从不花心,最是专情。”
说完这话,楚翊转身便离开了,也没说要罚程子安也抄《国史》。
程子安抬头,看着她拿着锦盒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却有些不明白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