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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缘,十八岁,嘉盛天娱打算力捧的新乐队主唱。
嘉盛大老板孟嘉山夫人的嫡亲侄子,孟存汝没血缘关系的亲亲小表弟。
方轶楷垂着头坐在沙发上,湿衣服换下来了,澡也冲过了,破了皮的拳头也贴上创口贴了。
屋子里却还是空荡荡的——这位唱摇滚的周表弟居然是个哭包,孟存汝到现在都没能把人安慰好。
爱丽靠墙站着,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要不然,你就先睡吧?他们好像要等家庭医生过来呢。”
方轶楷没理她,只瞅着脚上的拖鞋发呆。
这波闹腾,肯定是得算他理亏的。
但是,但是……
他瞥了眼门口,突然开口道:“太晚了,爱丽你先回去吧。”
爱丽受宠若惊地瞪大眼睛,方轶楷接着道:“让老吴送你,明天给你放假,在家好好休息。”
爱丽都给这接连而来的惊喜砸晕头了,说话的是谁,方轶楷啊!
脾气差得像野狗,谈个恋爱像打世界大战……就连上通告都曾经跟人打起来的人啊!
哪一次她不得老妈子似的跟他屁股后面收拾,哪一次她不得焦头烂额失眠好几天?
今天闯了这么大祸,居然打发自己先走!
爱丽觉得自己都有点受虐狂潜质了,包都拎起来了,还是没憋住问:“那……你……那个,一会儿要是有事,还是打我电话吧。”
方轶楷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摆摆手。
爱丽惴惴不安地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方轶楷一个人,他飞快地就把湿衣服湿裤子给脱了,进了浴室也不开热水和浴霸,直接就着凉水冲。
一直冲到嘴唇都青紫了,他才随便拿浴袍裹了裹,拉开门去阳台那吹风。
7月的台风天,暴风暴雨的,风刮起来简直要把衣料都撕裂了。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他很快就开始觉得晕乎了。
按他的想法,孟存汝再生气,最晚隔天早上就该来看自己的。家庭医生又是现成的,怎么着也死不了。
不想哭包表弟能量巨大,愣是哭得孟嘉山怒气不降,孟存汝不但当天没顾得上找方轶楷,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老爹表弟飞赴外地了。
方轶楷一个人在客房躺着,睡到午后,才被小阿姨发现,再送到医院,已经烧到近40度了。
爱丽赶到医院,看到他那个满头虚汗满眼哀怨的鬼样子,真觉得自己是心力憔悴。
——就说自己没这么幸运吧。
——就说最后还是要自己擦屁股吧。
——就说……
总之,原来的行程是全作废了,通告访谈是全去不了,最最叫爱丽受不了的,是还得想办法把孟存汝给请回来。
要不然,这祖宗能把病房住穿啊!
工作不要做,钱也都不要想赚了!
孟存汝其实是来过电话的,那时候方轶楷正烧得人事不知,就给错过了。
孟大小姐好歹也是当老总的人,一连三个电话都没人接,事情又是他理亏,于是就决定听那几个狐朋狗友的,冷他几天。
就像冉冉说的,方轶楷这种脾气的人,给点染料就开染坊,宠上天确确实实最终受苦的就是她自己了。
爱丽斟酌半天打电话过去时,孟存汝正和脸肿成猪头的表弟、一脸严肃的孟嘉山吃饭。
听到电话里的“感冒”两个字,也没觉得多严重,就平平淡淡说了句:“那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吧。”
话是这样说,脸上神情还是泄露了点温柔的,周缘正伤心自己满脸的青肿,一看那架势就知道是谁的电话了,不阴不阳地问:“姐,他打我还能打出感冒病毒来?怎么没毒死他?”
唱歌的小孩嗓音穿透力强,不但孟存汝听到了,电话那头的爱丽也听得清清楚楚。
孟存汝看着对面虎视眈眈两双眼睛,很快挂了电话。
孟嘉山虽然没说什么,心情也是不大美丽的。
这个准女婿啊,真是怎么看,怎么不想要。
吃过饭,周缘闹着要孟存汝陪他去泡温泉。
孟存汝瞅着他脸上的青紫,“你脸上都这样了,碰水不好吧?”
周缘不屑:“我打听过了,有专门的中药池,对我这种有外伤的客人最合适了。姐,姐姐,姐——姐——”
孟存汝给他磨得没办法,只得同意。
到了温泉山庄,周缘小心思就活泛了,泡那一刻也不安稳,一会要喝的一会儿要吃的。最后又说自己手机没电了,非要拿孟存汝的手机打游戏。
孟存汝从岸边椅子上站起身,几乎是叹着气把手机递过去的。
周缘嫌弃她套在外面的防水袋丑,三两下掏出来,说要换成自己的,“咚”一声,整个手机就掉池子里去了。
那一头,爱丽熬了大半天,想着晚上孟小老板独处时间多点,再打电话就发现人关机了。
方轶楷打了吊针吃了药,精神恢复了些,躺着憋屈,也在那拨号。
三四个电话打过去都是忙音,脸色青笋笋的,比刚送来医院的时候都好不了多少。
爱丽干咳了一声:“我早上跟孟总通过电话了,她今天要参加分公司大楼内装的招标会,评标室里不能带手机的……”
“晚上11点多的招标会”方轶楷打断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看起来特别蠢?”
爱丽:“……”
如此一连三天联系不上,方轶楷病房也躺不住了,逼着爱丽从凯莉那问到孟存汝和周缘修养的地址,要带病打飞的过去。
爱丽认命了,拖着行李跟在裹得只剩两个眼睛在外面的方轶楷后面,又当爹又当妈。
周缘说是修养,其实主要是养那张脸。
小表弟娇生惯养,软硬兼施地磨着孟存汝不让人走:“你要是不管我,我就跟媒体爆料,说方大影帝把我打成这样的!他还死缠烂打攀权富贵想当我姐夫!”
孟存汝哪里是这种喜欢胡搅蛮缠的小孩的对手,几乎把办公地点都挪到温泉山庄来了。
方轶楷带着爱丽病怏怏杀到时,正是傍晚时分,孟存汝带着电脑在岸边看文件,周缘脸上敷着脏兮兮的草药,裹着条小毛巾软绵绵在中药池里泡着。
虽然说一个岸上一个水下,一个“酥(和谐)胸”半露,一个衣襟紧闭。
但那温水潺潺,热浪环绕的架势,看着就非常非常的暧(和谐)昧。
方轶楷把行礼往爱丽那一扔,怨魂似的就晃了过去。
孟存汝老远就看到他了,脸色苍白,黑眼睛幽幽的,人好像也瘦了不少——说实话,看到那瞬间,几乎就原谅他之前的错了。
周缘那顿打挨得虽然无辜,可是拖着她在这儿耗了将近一星期,再多的怜悯也用完了。
方轶楷脾气再坏,那也是自己男友。
方轶楷晃悠悠地坐下来,咳了一声,又一声。
看着不像是感冒,倒像是得了“不足之症”的男版林黛玉。
不远处的爱丽摸了摸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
坐他对面的孟存汝却浑然不觉,关切地问:“感冒还没好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呢”
她这一问,却真把方轶楷的委屈问出来了——在飞机上,他绞尽脑汁想了十七八种阴谋阳谋,如今到了面前,就这一句话,连日来的忧虑、恐慌、委屈全涌上来了。
方轶楷了鼻子一酸,要遮掩已经来不及了,一大颗眼泪直直地从眼眶里滚出来。
孟存汝瞪大眼睛,有些慌乱地伸手去摸方轶楷的额头:“头很晕吗?很难受?”方轶楷自己也呆了。
他是来想办法追回女友的,可不是扮小姑娘来哭诉的!
池子里的周缘可没看到这一大颗男子汉的眼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扯开嗓子喊:“姐姐,我头晕!”
孟存汝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方轶楷有些难堪地把脸扭开,飞快地蹭掉了脸上的眼泪,站起来往外走:“我回去了。”
孟存汝可没见过这样的方轶楷,不折腾人不闹脾气,大老远跑来委委屈屈掉眼泪个眼泪就走人。
看来身体是真不舒服!
她有些嗔怪地看了爱丽一眼,疾步跟了上去。
爱丽莫名其妙地摸摸鼻子,好歹人还是在乎方轶楷的,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了。
那边周缘可不依不挠了,表姐这明摆着是见色忘义!
在舅舅面前还收敛着,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个,连样子都不做了!
这么想着,眼眶又红了。
他抹掉了脸上的草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抓起袍子胡乱往身上一裹,也跟着往外追。
出了大厅,叫冷风一吹,方轶楷脑子就清醒了。
掉眼泪虽然丢人,却也不算什么大事,反倒是刚有点好转的感冒,经过这一整天的旅途奔波,好像真的严重了不少。
孟存汝要拉他回山庄的客房休息,他也不再反抗了。
临到了电梯入口,正撞上眼红红气吁吁的周缘。
方轶楷登时又绷紧了神经,还没等他开口呢,孟存汝先一步拦在了门口:“缘缘你去对面坐吧,他感冒了,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说罢,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按下了关门按钮。
方轶楷忍不住嘟囔:“小感冒,传染给他也死不了。”
孟存汝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一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才慢慢道:“他太闹了,怕吵着你——房间里有热水,药都带了吗?”
方轶楷这才觉得好受一点,嘴角却还是耷拉着的:“不想吃。”
“不吃药怎么行呢?”孟存汝叹气。
方轶楷不答,一半是累的,一半是享受这种被关心被念叨的感觉。走廊里灯光昏暗,他便大着胆子搂住孟存汝,把全身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压。
孟存汝踉跄了一下才勉强扶住他,语气惶然地问:“很难受?很晕?”
方轶楷把脸埋进她颈窝,半真半假的“嗯”了一声。
孟存汝加快了脚步,两人的影子投射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像是虬结的怪物。
方轶楷却很享受这样的私下相处,头晕晕步摇摇,一路以来靠着嫉妒和愤怒支持下来的那点精力终于开始涣散。
快门声响起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孟存汝也愣了下,犹豫着没有放开近乎昏迷的方轶楷。待那记者模样的人转身跑开,才急匆匆把他拖进房间,拨号给凯莉:“刚才好像被人偷拍了,你去跟进下,照片记得截下来。”
交代完事情,却见方轶楷睁着眼睛靠在枕头上,一副混混沌沌的模样。
孟存汝倒了杯热水,端到他身旁:“以后做事别这么冲动,外面记者那么多……”
“我不在乎啊。”方轶楷打断她,声音软软的,“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孟存汝失笑:“你那些粉丝怎么办?”
“这是我的事情,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疲惫闭了下眼睛,然后说,“你的公司里到处都是我的情敌,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成了含含糊糊的嘟囔。
“我的那些粉丝……知道……监督你……出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