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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见风使舵
厂办主任候乘道在王忠当厂长的时候,由于厂办主任与厂长的被领导和领导的直接工作关系,他对王忠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唯马首是瞻,王忠也视他为自己人;但是任营岩就任厂长的这几天,他明显感到自己夹在新旧厂长两人之间,很不好做事做人,就拿任营岩上任第一天来说吧,王忠霸道地让他通知任营岩第一时间到书记办公室说事,可任营岩也很强势,根本不予理睬,而是让他转告王忠自己上午有事,约到下午再谈;他一再地把两人的话婉转相告,可这两人谁也不理会他的苦心,反倒是认为他办事不力,尤其是任营岩很严厉地说的那句话——“你是厂长办公室主任,对厂长布置的事情,应该有明确的答复!”一直在他心头缭绕,颇有余悸。分组议论的时候,候乘道明知王忠不让他们在职代会上提干部管理的问题,但是考虑到自己的难处,他还是提出了厂里中层领导干部的管理权限问题;自提过这个问题后,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生怕王忠对他不满,拿小鞋给他穿。但是忐忑归忐忑,候乘道却非常明白,中干的任免大权在谁手里,谁就有对自己的生杀权利,这对自己是至关重要的大事,此时不问清楚,过了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何况从这两天会上的情况看,任营岩明显受到职工代表们的拥戴,就连王忠似乎也有配合任营岩的势头,党办主任赵竟仁也在刻意地迎合任营岩,自己再不主动站出来表现一下,恐怕今后任营岩把自己打入另册时,不要说厂办主任这个重要岗位,很有可能连做一个中干都不可能了。想到这里,候乘道举手要求发言。
看到候乘道举手要求发言,任营岩已经猜到了他要讲的内容,因为任营岩在阅读和研究各小组的会议记录时,注意到候乘道谈过两个问题:一个是精简机构、裁减冗员,另一个是中层领导干部的管理权限;对于前一个问题,任营岩认为虽然重要,但是是老生常谈、人人皆知,反倒是后一个问题,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关系到下一步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图和要求,建立一支既忠实于自己、又特别能战斗的中干队伍,只要能建立起这样一支队伍,自己才能有扭亏增盈的胜算。所以,任营岩想鼓励候乘道说出这个话题,而且不能偏题:“下面请侯主任发言,不过我提醒一下侯主任,要求发言的代表很多,我们时间有限,所以请你说的简要一些,捡重要的问题说,像精简机构、裁减冗员这些上面已经涉及到的问题,就不要再重复提了,说点新颖的内容,好吗?”
候乘道虽说是考虑问题一根筋,钻牛角尖,但是人一点也不傻,他一下子就听出了任营岩话里的含义;换句话说,他这个厂办主任这几年没白当,至少是学会了领会和理解厂长的意图:“我明白,任厂长,我只提一个问题。”
“那好,请讲吧。”任营岩晓得候乘道知道自己让他说什么了。
既然理解了任营岩的用意,候乘道也就不再顾虑,很直白地说:“我要说的这个问题,就是厂里中层领导干部的任免权限问题,我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呢?原因是这次厂领导班子没有调整前,王书记是书记厂长一肩挑,不存在中层领导干部归书记管还是厂长管的问题,现在不同了,既有书记,又有厂长,我们这些中层干部归谁管,必须得明确,否则就无所适从,左右为难啊!”
令全会场上的人们吃惊的是,候乘道的话刚说完,任营岩还没有开口,党委书记王忠却抢在前面说话了。
对于中层领导干部的管理权,任营岩是势在必得,他已经有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和王忠正面交锋了;但是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庞代市长和组织部张部长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把中干的任免权交给了自己,所以当王忠抢在他前头说出一番话,着实让他没有想到这个棘手的问题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因为王忠是这么说的:“侯主任提的这个问题固然重要,但是在我们宏文纸厂,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不成其为问题了,我可以明确、严肃地向大家讲:厂党委管干部,主要指思想上管,至于行政系统干部的任免管理权,是厂长的事情,作为厂党委书记,我支持任厂长对中干的所有任免决定!现在这个问题明确了,你们再不要无所适从,左右为难了。”
王忠说这番见风使舵的话,虽然很违心,但是也有他的考虑:首先,厂中层领导干部的任免权市、局领导已经明确交给任营岩,如果自己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那就成了握着屎撅打秋千,弄不好摔下来,真会像杨局长说的,再掉链子,恐怕连书记的位子也也保不住了;其次,庞代市长和组织部张部长现在都看好任营岩,他上任后这样强势,肯定是自恃有这样的靠山,自己如果和他明着作对,明摆着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第三,趁着任营岩还不知道市、局领导的决定之前自己抢先说出来,不但在任营岩这里可以捞个顺水人情,而且还可以在职工面前表现自己的开明与豁达;第四,你任营岩现在是如日中天,我就不相信你没有夕阳西下的时候,咱们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吧。
王忠的话不但使会场上的代表们吃惊,同样让任营岩也感到意外,任营岩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忠会这样干脆、痛快地交出中层领导干部的任免权利;不过任营岩脑子转的很快,很快想到肯定是王忠从上面听到什么消息、或者是哪位上级领导给他施加压力了,否则他的立场态度不可能变化这么大: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王忠这么做,总是大好事一件,让这个棘手的问题这么顺利就获得解决。
就在任营岩等着王忠继续往下说的时候,莫怀诚却插话了:“王书记说的对,行政系统的中干任免权就应该交到厂长手里,不这样做,厂长就不好使用这些干部;另外我还有一点补充,就是不光是行政系统的中干,包括我们这几个副厂级领导的任免权,也应该交到厂长手里,厂长应该有权利挑选自己的副手嘛。”莫怀诚的这些话和王忠一样,也是见风使舵、违心地说出来的;他和王忠一起找的杨局长,庞代市长和组织部张部长的立场都站在任营岩一边且看好任营岩,也是他亲耳听到的,尤其是张部长说的“如果任营岩同志提出副厂级行政领导免、撤职要求,可以照办”这句话,对莫怀诚的震动非同小可;还有局办公室主任马忠那句“不要为了个人的恩怨制造工作上的矛盾,影响了纸厂扭亏增盈的大局”似乎也是冲着自己说的;所以莫怀诚从局里回厂后,联想到自己对任营岩那种不友好的态度和小动作,心里一直很虚,真怕任营岩到局里或市委组织部告自己一状,那自己这个总工的位子就悬了;现在看到王忠已经见风使舵转变了态度,自己就更应该做这个顺水人情了,说不定任营岩一高兴,还真不和自己计较了呢;正因为有这些想法,莫怀诚才会有上面的违心一说。
听了王忠、莫怀诚两人的话,会场上的代表们都坠入云里雾里:这两个人今天怎么了,怎么就这么配合任营岩的工作呢?
不过任营岩听了莫怀诚的话后,完全肯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他们两个不约而同、一唱一和,肯定不会是巧合或者空穴来风,一定是听到了上面领导有什么指示或说法,否则绝不会这么容易就向自己缴械投降;看来自己需要很快到市上把事情问清楚,不能糊里糊涂地听他们一面之词,尤其是干部任免权这样敏感的事情,由不得半点的含糊和感情用事。
想到这里,任营岩冷静地说:“非常感谢王书记、莫总工对我工作的理解和支持,关于行政系统中干的任免权问题,我赞成王书记的意见,但是有一个组织程序必须走,就是需要市委组织部和局党组授权,我会把大家的意见尽快向市委组织部和局党组汇报,我相信市委组织部和局党组一定会采纳大家的意见;另外莫总工说的副厂级领导的任免权问题,不在我们职代会议论的范围,这个权限在市委组织部和局党组,我们工厂作为一级党的基层组织,一定要坚持下级服从上级的组织原则,不能越级行事;不过大家放心,作为厂长,在行政副厂级领导的任免权上,我一定会行使好自己的任免建议权,绝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任营岩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即坚持了组织原则,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且还使职工代表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