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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瓷的确哭闹了,一来是折了骨头真的疼, 二个是气的, 她恨死了那个赵家三少爷。
平白遭了无妄之灾, 哪还能心平气和。
其实那俩人私下幽会时,顾青瓷和赵家的侄女只是恰好路过,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前面人有些眼熟才走近了些去看。
只是没想到那赵三少爷先慌了神,一下子出手将顾青瓷的马给打中了。
想想就来气。
“母亲我腿疼, 我不会成瘸子吧?”顾青瓷呜呜噎噎问。
“傻孩子不许胡说, 昨儿个大太太拿了侯爷的帖子请太医过来看的,说仔细养着不会有事,正了骨上了药,很快就会好的,不怕。”二太太坐在床头温和安慰。
然心里却想,女儿今年像是犯太岁,端的诸事不利, 这都已经遭了第几回罪了,改日定要去庙里拜拜菩萨,给女儿求个护身符回来。
顾青婉那里, 虽然事情没闹开, 但老太太动了怒,让嬷嬷过来传话, 让她跪三天祠堂思过。
赵国公府那边, 更不可能装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夫人一路上气得不行, 嬷嬷在她身后直顺气。一到家她就把赵三少爷拉到跟前训了一顿。
她在那边给儿子相看明德侯府的嫡女,人倒好自己跟明德侯府二房的庶女搭上了。
“不知廉耻的东西,我看你是脑子是叫驴踢了!”
赵三少爷脸涨得通红,很是难看,但自知理亏就没有顶嘴。
“你慌手慌脚惊了顾六姑娘的马,让人一个姑娘摔断了腿,说破天去也是个错,怕是要叫人说嘴上一段日子,只先跟娘一起去顾府赔礼吧,好歹把姿态摆出来。”
翌日,赵夫人备了一车子的重礼,带着自己儿子很快去了明德侯府。
原先赵夫人看上了顾青锦,可现下发生了这事,赵家理亏,这桩亲事怕已是不能再提。
这次见了大夫人,人态度也已经有了些许细微变化,不似之前那般亲密热络,倒真是个侯夫人的派头,脸上端着笑,语气却是有些淡。
赵家三少爷也是个读书人,然他却不顾礼法,招惹德侯府的姑娘,又伤了回娘家小住的姑奶奶。
这般,大夫人若是还赵夫人浑笑亲热,那才真是丢了府里的面子。
不冷不热的姿态反倒显得贵重,叫人不敢小觑。
大夫人呷了一茶水,半垂着眼眸,慢声开口道:“虽说是无心之失,但赵公子却着实过了些,何至于就要摘了贴身的玉佩去打那马儿,可怜我家六姑娘自小娇养着长大的小姐,哪里见过那等阵仗,被马儿拖着跑了几里,后路摔下来,身上四处是伤,腿下更是给折了,昨天醒来后疼得哭了一晚上,又是做噩梦的,她娘也跟着哭了一场,我一旁瞧着都心疼。”
赵夫人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的表达歉意。
片刻后,大夫人接着道:“夫人歉疚我亦知,只是青瓷到底是我侄女儿,二弟妹那里恐怕心里难受,一时有怨,我也不敢越过她去应承些什么。”
“应该的。”赵夫人苦笑着敛了下眉,道:“我那不孝子惹出来的祸,就是打杀都该他受着,二太太是做娘的,心疼儿女乃人之常情,我也没脸为那孽子求情,只是很该去给二夫人陪个不是才好。”
这话没错,于是大夫人就领着赵夫人去二太太的院子。
至于那赵三公子,自是赵夫人嘱咐去向顾二老爷请罪去了。
二太太正把顾青瓷抱在怀里心疼,就见大夫人和赵夫人过来了。
换谁女儿被人伤着见那罪魁祸首都高兴不起来。
二太太扯了扯嘴角也没能摆出个好模样出来。
干巴巴让人坐下,吩咐丫鬟沏茶。
赵夫人既是来赔罪的,让人给脸色瞧也有心里准备。
她倒是好素养,拉着二太太的手说了好些道歉的话。
又早料到今日恐要出点血,是备了大礼来的,外面马车的那些药材补品不算,又给准备了两个庄子一个铺子并三千两银票,说都是给六姑娘压惊用的。
没办法,她家儿子伤人女眷,让人腿骨都折了。还是在外面,当时多上双眼睛看见,多少双耳朵听见,若不亲自携礼上门赔罪可是丢人,更要和顾府结仇。
同二太太说了一场话,赵夫人又跟着进了内屋看顾青瓷。
一见人就坐在床边,握着顾青瓷的手,好姑娘好心肝地叫了起来,说是我没教好儿子,害得你受了苦。
甚至还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顾青瓷精神不太好,蔫蔫地应了几声,又去看二太太,猫崽子一样有气无力叫了一声母亲。
又把个二太太心疼得不行。
正这时,外头一小丫头进来回话,周妈妈看见了,走出去问什么事。
丫鬟说:“六姑爷来了。”
周妈妈一听,没敢耽搁,脚步轻轻进了里间,温声回道:“二太太,六姑爷过来了。”
二太太一抬眼,站了起来,“还不快些请进来。”
赵夫人略有些尴尬,她只知道顾家这位嫁了人的就姑娘回娘家小住,只是没想到能碰见对方的丈夫。
不多时,李成则就过来了。
他生得高大,宽肩窄腰,身材略作清瘦,双腿修长,相貌更是风流俊朗。
此时,脸上无笑,眉目深沉,但也并不是愤怒生气。
说不出的感觉,只叫人难看出深浅。
周身气质有些冷峻。
赵夫人是第一次见顾家这位姑爷,一照面,心中很是诧异了下。
看着竟很是个出色人物。
之前只听说顾六小姐委身低价穷人门户,那男子亦是个深沉阴险小人。
目下对比眼前男子,只觉跟那谣言不很真实。
李成则先向大夫人二太太温声问了安,虽不认识赵夫人,但见人衣着打扮知道或许是客,也淡淡然见了个礼。
旁的话也没多问,目光就落在了床上。
顾青瓷好多日没见着李成则,之前没觉得如何,眼下人乍然出现,这姑娘心里突然觉得委屈起来。
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喊了一声:“相公。”
大夫人见状笑了笑,和二太太对视一眼,赵夫人也是一脸什么都懂的表情,一同招呼着丫鬟们出去了。
李成则无奈叹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先看了看她的腿,见左腿果然夹着夹板。
问:“还疼么?”
顾青瓷躺着难受,伸手让李成则抱她起来。
李成则摸了摸她的脸蛋:“莫要乱动。”
但还是把她抱起来了些,顾青瓷一下子霸道地抱着人的腰,要人哄她一样埋头在人家怀里拱。
过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跟李成则说她怎么受的伤。
怕外面的赵夫人听见,只能伸手去捏着李成则左耳朵,然后凑近,把嘴巴贴挨着,声音很小,口中还不时骂人,骂赵三少爷没廉耻,心肠恶毒。
李成则眯了眯眼,将赵三公子这个人记下,“好了,以后莫学那些浑话。”一边把人按着躺下,道,“今日便跟我回去吧,你的腿很要养些时日,总在这里恐叫人议论说是非。”
顾青瓷知道好歹,况在顾府也住了这么多天,就乖乖点了头。
晌午用过饭后,二太太命丫鬟收拾好东西,很是不舍地把两人送走了。
赵夫人送的那些东西,也叫人一马车一起送了过去。
*
伤筋动骨一百天,骨头折了虽不流血没伤口,却最是要精细护养着。
过了头几日就不疼了,但也依旧不能乱跑乱跳。
张嬷嬷陡然变得严厉,对顾青瓷拘得紧,床也不让下,白天不是在软榻就是在外面炕床上躺着坐着。
顾青瓷无聊,把李芝李蝉两姐妹招了过来,继续教二人认字读书。
这一晃眼,一个月时间就匆匆过去。
到了腊月里,离过年也只有二十来天了。
顾青瓷腿上的夹板早就拆下,她在屋里头养着这段日子,李成则忙得什么一样。
这几天尤甚,日日早出晚归,顾青瓷没醒他就起了,顾青瓷睡下了他才回。
故而这顾六姑娘显见地生起了闷气,这几日都肃着一张脸,也不矜骄了,也不笑闹了。
玉钏犯了些小错处,顾青瓷一股火就窜了起来,直直将人好骂了一顿,把气全撒在人身上。
一屋子下人,连日吓得轻手轻脚,不敢做声。
顾青瓷这么生气的原因,不单单是李成则对她的疏忽和冷淡。
而是,她的生辰就快到了,可对方分明是没放在心上,像不记得了。
上次明明问过,还说了要帮她取一小字的。
心中有期待,但期待要落空了,自然会难受。
顾青瓷猜得没错,李成则他,还真就是忙忘了。
周报刚办起来,势头正好,他和方掌柜天天忙得前脚掌打后脚跟,半刻不得闲。
之前随口哄顾青瓷的一句话早就忘到了天边。
张嬷嬷看出苗头来想去说和一番,但问题是这两日李成则没怎么着家,她心里急也没办法。
很快到了顾青瓷生辰这天,但是西院竟是一点喜气都没有。
因为昨晚上大爷都没回来。
张嬷嬷只能扯着一张笑脸,在顾青瓷跟前凑趣儿哄她,玉珠玉钏也旁说好听的。
厨房里做好了长寿面送来,张嬷嬷亲自端着,笑着说了一串贺诞的吉祥话,然后把碗筷放在顾青瓷面前,道:“奶奶快吃些,可要尽吃完才好呢。”
谁知,顾青瓷眼睛盯着拿在长寿面,旋即突然端起来,哐当一声,连碗带筷一起掀翻摔到了地上。
“奶奶!”
“奶奶使不得啊!”
身边几人吓了一跳,纷纷出声相劝。
顾青瓷却故而双手捂脸,哭了起来,转身跑回了房间里。
再不肯见人。
……
李成则与方掌柜谈完一轮新合作,刚从樊楼里出来,元就见宝一下就跑了过来,脸上有些不对劲。
心里一动,就问:“有事?”
元宝说:“少奶奶跟前的小满姑娘方才找了过来,告诉小的一些事,让我赶紧告诉主子。”
李成则一边走一边开口:“说。”
元宝赶紧跟着,嘴里飞快将事情说了。
李成则脚下一顿,敲了自己脑袋一下,低声自语,“我竟然忘了……顾青瓷得生气成什么样子。”
说罢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元宝忙说道:“主子你去哪儿,那边不是回家的路。”
李成则脚下越来越快,带点无奈的声音传进了元宝耳朵里。
“去买些东西,哄你们家少奶奶开心。”
李成则到了家,院子里安静极了。
张嬷嬷她们看见李成则,俱是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李成则打断她们的行礼,自顾自进了屋子。
顾青瓷趴在床上,枕着自己双臂。
李成则脚步不算轻,但她也没回头。
李成业走近了,弯腰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然后,就看见了一双瞪得极大的兔子眼。
一时有些想笑,好歹忍住了,李成则低咳了一声,伸手揉了揉顾青瓷的脑袋,在她耳旁低语道:“都是我的错,没早些回来陪你过生辰,姑娘饶了你家相公这回可好?”
顾青瓷一听,不知是气还是恼,伸手去推人,“我不要,你走,你出去!”
这话谁真信了就是傻。
李成则自然不傻。
女人别管大多,生气闹性子的时候大概都有些口是心非的毛病。
这是李成则以前一个女性朋友对他说的。
李成则挑挑眉,捏了捏顾青瓷的腮边,道:“小姑娘,我若真走了,怕你又要哭。好了,乖乖,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一个男人只要耐心十足,愿意去哄一个人,不定多少姑娘招架不住,更不用说,眼前这个,还是个小姑娘。
三言两语,心里就消得差不多了,只是面子上不承认,鼓着脸故作凶狠。
待李成则牵着顾青瓷的手带她走到书桌,又让她研墨,随后沾笔在纸上落下两个大字。
“官官?”顾青瓷念出声来。
李成则眉梢带笑,很是风流俊朗,他道:
“便是给你取的表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