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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堂上堂下一屋子的人啊,沈娇娇的脸就变得铁青。
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被崔朔如此不由分说厚脸皮的搂在怀里,她沉着脸,铁青着面皮,一言不发,慢慢的,一根一根的掰开了他束着她的手指。
大概是她的样子太吓人了,崔朔竟然让她掰开了,夕阳中,他微微皱起浓秀的长眉,那双晨星一样的双眸中带着点儿疑问之色,但唇角还挂着点儿笑,他在夕阳里又掰起她的下巴,微笑道:“娇娇,怎么了?因何使性?”那语气竟和她老爹有些相似。
沈娇娇不及分辨,大踏步走到门首,门首站着一堆的都是她的人,崔朔的跟班们多在门外站着,地儿有点站不开。
她走到门首,一把握住岳观的胳膊,岳观见崔朔上堂直取娇娇,他是没见过崔朔本人的,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正手按腰中剑,有那么点儿蓄势待发的意思。
此时沈娇娇见他在身边,觉得心神安定了不少,手握在岳观的胳膊上,稳了稳心神,就从红丝袖口中抽出一只薄皮信封来。
她瞥眼,看也没看崔朔一下,就将那信封往地上一扔,字字清晰,掷地有声的道:“崔朔!这是你的休书!你拿好了!从此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再无瓜葛!”顿一顿,“原是要去你宅上告知于你,今儿你既来了,倒也省了我跑一趟!你走吧!”随即她眼睛往堂下一扫:“送客!”
俨然的主人做派,大妇风范,暮光下看,她不插珠翠却气度奢华,玉面含威又艳光四射,站在这华堂门首,在一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看也不看崔朔一眼,只命他“走!”
崔朔真真正正的被惊讶到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沈娇娇。
沈娇娇在他的心上,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是以他虽爱她的天性自然,娇憨可人,因此也能忍一忍她的脾气,没规矩之类的,却从没将她当一个大人看待,既然娶了她,他这辈子也就认了,就算八方风雨只有他崔朔一个人来挡,他觉得也就把眼泪只往自己肚子里咽吧。
可是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沈娇娇如此雷霆之怒,主意坚定,思路清晰,当众休夫……
天下妇人最丢脸事,今日发生在他崔相身上……
堂上堂下挺安静,崔朔知道堂外的人肯定都在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两只耳朵。
在沈娇娇逼视的眼光中,崔朔缓缓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薄皮信封,他笑了笑,将薄皮信封就那么拿在手里,也没打开看,双手负在身后,他站在沈娇娇面前将她好一阵打量,顺带着还看了岳观一眼。
随后他由衷地道:“娇娇,你真是长大了!”那语气竟是不胜欣慰,无限感慨……
他说完这句话,就只对着她点了点头,抬腿,拿着那休书,带着他的人大踏步的,就走了出去……
……
……
堂上堂下一片默然,崔朔一走,沈娇娇就有点儿软,她扶着岳观的胳膊,胸中一口气一上一下的,不知道为什么又化作了酸,她原是要登门下休书,还要顺带问崔朔讨赔偿的,可是崔朔不打招呼就登门,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只顾着说最重要的,把赔偿的事儿给忘了。
因此此时大事已定,她抓着岳观的胳膊,却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越想越觉得吃亏憋气。
她如今倒是不爱哭了,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事到临头需放胆,哭是最没用的。因此她忍了又忍,将两个眼泡忍的发红。岳观像一杆笔挺的桅杆,任她抓着,看着她的模样,他锋锐的睫毛微微眯着,面色并不比她更好看。
外人走了,家下人都静静的,察言观色,仆人就都散出去了,只有海棠玉兰谨慎的将沈娇娇搀扶回高几旁坐下,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因为沈娇娇休夫跟谁也没商量过,跟谁也没提前透过风。所以她们吃的惊并不比崔朔小。两人还都有些担心,她们的崔姑爷毕竟是个相爷,休相爷这样的事儿,古今天下怕是只有她们的小姐这一个人。崔姑爷该不该休她们说不好,但崔姑爷刚刚在堂上的样子她们都看了一遍。
她们都觉得,她们姑爷瞧大小姐的样子,有点儿像老爷……
乳母是后听到消息赶来的,老年人舟车劳顿,原在后院歇息,听到消息赶到前院大堂,沈娇娇这里已经完事儿了,崔朔也已经走了。乳母看看沈娇娇的面色,不敢再将以前那些话劝说她,只叹了口气,命玉兰海棠好生伺候着,她自去二门之外,却叫过一个家人来,吩咐了他一些事。
这里大堂的屋子里有些暗,可是沈娇娇面色不好,家下人都不敢进来点灯。她默默的一个人坐在大堂之中,岳观也出去了,玉兰去后面安排晚饭,海棠去端茶,沈娇娇硬着芯子坐着,昏暗中看,有点儿孤独,但她的内心却很硬挺,她也没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从一个脓包大小姐变得这么独立有主见了,此时她就这么坐着,什么也不想,更也不想谁,就仿佛她的胸膛里装了一个汪洋的海,这海深沉难测,但她不能动,她怕一动那惊险的波涛就要泼出来。
终于,后堂檀木大插屏后转出一道烛光来,是海棠掌了灯来,一手端了一碗红糖姜茶,因为沈大小姐今日身上还正来月信,真是来的不是时候,据说这个时候女子情绪是更容易波动的,所以这也许是她胸中那片汪洋特别大的缘故。
海棠放下灯,端上热热的姜茶来,瞧了瞧沈娇娇的面色,就过来给她顺了顺气——用手在后背给她顺抚。
沈娇娇捧起姜茶,抿了一口,觉得胸中的波涛似乎压下去了一点儿,就听海棠开口道:“今日的事,小姐也忒性急了点儿,便是要退姑爷,也要申明了他的过错,更何况还有老爷,退婚这种事儿至少得经过了老爷,才是合规矩——”
话还没说完,沈娇娇就将姜茶往桌上重重一放,因贪恋着姜茶的那点儿温暖,她两手还抱在茶碗上,此时她立起秀眉,沉下脸面,在烛光里看不够凶悍,倒是有点儿娇憨,她说:“我怎么性急了?我不休他难道还等着他来休我?!你倒是好,胳膊肘往外拐,不向着自家人倒净替外人说话!”
海棠见她又能这样的口气说话,看来是缓过来了,就停下抚背的手,也不跟她争辩,只是道:“小姐,我看晚饭也差不多了,这件事既然已经做下了,也不必再多想,小姐如今事忙,比先不同,莫再多思虑累坏了身子,我看不如这样,我且陪你去后院散散,晚些时候我们再吃晚饭,倒是正经主意。”
说着,就搀起沈娇娇来,准备陪她去后院廊下散散气,透透风。但正在这时,忽然外面又匆匆跑进一个人来,是二门上当差的一个家仆,跑进来,望上垂手侍立,有点儿犹豫的禀道:“大、大小姐,那个谁,相、相爷又来了——”
沈娇娇和海棠闻言就都转过了身来,沈娇娇就睁眼道:“他?——他来做什么?”
那家仆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蹭了蹭鼻子,有点儿为难的望着沈娇娇道:“他、他说他来吃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