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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如令坐在马帮的大堂上,燕五郎和司徒柏都在,场面却说不出的紧张。
马如令望着面前的桌面,桌面上木纹斑驳,似是马如令脸上的皱纹,深刻而悠长,马如令已显得更加的苍老,他已过了争斗的年龄,他已是一个老人。
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是自己在马背上驰骋的日子?还是与兄弟们相聚共同吃酒的时光?亦或者什么都没有想?
没有人知道,燕五郎也不能。他觉得自己最近与马如令有些疏远,他们已经一起共事了十余年,燕五郎自信能猜得透马如令所有的心事,他知道马如令喜欢哪个女人,也知道马如令喜欢什么菜品,只要马如令点点头,他就能把马如令的敌人砍翻在地。可是现在,他居然一点也猜不透马如令的想法。
这让他有点气馁,不住的叹着气,又在地上踱着步子。他的步伐也显得那么沉重,靴子踏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声响,在马帮大堂里回响不停。
“这几日,我们折损了多少人马?”马如令问道。
“不计‘催命判官’阎正,我们已经折损了十三个人,二十八匹马。”燕五郎答,声音大如洪钟,似是要将满腔的愤怒宣泄出来。
“你可知是谁干的?”马如令叹了口气,望向司徒柏。
“梁绪尚且不急,可知此人仍在边城。”司徒柏恭敬答道。
“你是我最好的军师,”马如令说着,向司徒柏慢慢走去,然后停在司徒柏面前,“你在马帮八年来,我一直都很听你的意见,对你也是重用的。”
“多谢帮主错爱。”司徒柏俯身道。
“所以我实在是逼不得已。”马如令说着,忽然一拳向着司徒柏的胸膛砸去。
谁知那司徒柏竟忽然灵动起来,身子拔地而起急急退去,却是草上飞的轻功身法。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司徒柏问道。
“不是我发现的,是梁绪发现的。你到马帮已八年,八年来我确实没有怀疑过你会武功,你藏得很好。”马如令依然缓缓的道,似乎每一个字都要下定决心才能讲出来。
“我自信也藏得不错。”司徒柏立定,答道。
“‘催命判官’阎正死的那晚,已死了十三匹马和两个兄弟,你差人追出十里皆未寻到,那这个人不是在边城,就是在马帮营帐里。”马如令说着已快步的奔向司徒柏,一拳直取司徒柏胸口。
“你说的不错。”司徒柏却不硬接,在那拳头上一按,整个人蹿向了房梁。
“阎正死的时候似在梦中惊醒,似他这样的人睡觉一定机警得很,能在他睡觉时接近他的身旁,此人定是轻功卓绝。”马如令手在腰间一按,长鞭已在手中,对着房梁抽去。
“我的轻功,我还是有点自信的。”司徒柏在房梁上一闪身,竟如叶子般飘向地面,马如令的一鞭却是抽空。
“我本该想到那杀人的凶手应当还在营帐中,而燕五郎没有出手,那个人只可能是你。”马如令手中一停,语调竟悲愤了起来,“我原本早该想到是你,可我宁可认为是城里的四个刀客杀了阎正。”
“你本该按着我为你设计好的路走的。”司徒柏站定说道,“至少那样你不会像这般头疼。”
“你雇了四个刀客来到边城,又杀了‘稳如山’厉天行,却没想到梁绪却查到了这四人头上。”马如令不再追击,似是已经放弃,“所以你又下令这四人杀了梁绪。”
“最可恨的就是这个梁绪,他若死了,也不会多此一事。”
“梁绪杀了两人,却不对他们指认,可知他们并不是凶手。”马如令继续道,“抛开一切不可能的因素,所剩下的因素哪怕再不可能也成了必然——你轻功了得,是你杀了那些人。”
“你分析得很精彩,只可惜你不能把我怎么样。”司徒柏说着向窗边奔去,却被燕五郎拦住了去路。
“我只道是瞎了眼,把你做了兄弟!”燕五郎怒目圆睁,一双眼睛已因气愤而变得血红,只见他手中银光翻滚,便扑向了司徒柏。
司徒柏手中银光一闪,一蓬银光直罩向燕五郎的面门。燕五郎猛一矮身,只闻得一阵“夺夺”声响起,一排银针钉入身后木椅,入木竟有寸许。燕五郎大急,翻身抢上,直削司徒柏下盘。司徒柏身形疾退,一双手掌却翻飞不停,如两只飞舞的燕子,所过之处掌风阵阵,甚是凌厉。
司徒柏冷笑着伸手拍向燕五郎手腕,身形急转躲过一击,那一掌却拍在了燕五郎的手腕上,但听“当啷”一声,燕五郎竟使不出劲来,一柄钢刀掉在了地上。
燕五郎心中大惊,只觉手腕至手肘有一股真气流窜,一时竟使不出力来,那左手一拳却已向司徒柏的面门袭来。司徒柏临危不乱,伸出右手轻轻的一点,竟又是点在了燕五郎的左手腕上,燕五郎但觉手腕一沉,竟再也使不出力来。
司徒柏见一击建功,笑道:“今日念在昔日兄弟情分,我且留下你这条性命,后悔有期!”说着人向窗外一跃,旋即不见了踪影。
燕五郎呆立当场,他自信成名已久,一手刀法舞得甚是精妙,江湖一路闯荡下来鲜见敌手,如今却败在了司徒柏的手中,心中难免一惊。一双手臂却是又酸又麻,全然使不出力气,尚在暗自发抖,却见那马如令缓缓走至他身旁,握住他的双肘,用力的向外一带,燕五郎只觉得手上一送,酸麻之感全无。
燕五郎建功心切,捡起地上的刀就要追上去,却不料被马如令按住了肩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由他去吧!”
窗外又响起了那寂寞萧索的歌声:
天苍苍,野茫茫,
一朝入马帮,
不得见爷娘,
马悲嘶,人断肠。
日子转眼而过,马小山在金城家中习练拳法已有两月余,这两个月来马小山武功大为精进,不仅寸劲一拳已可随意发动,便是那认穴打穴的功夫也略有小成,这日晚饭时,马小山忽然对紫裳道:“我要回边城了。”
“你还要去寻仇?”
“是的,只不过这次不大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我会回来找你,你在家等着。”话语间情深意切,竟叫人不忍拒绝。
紫裳端起酒杯,倒了一杯酒,递与马小山道:“我等你回来。”
是夜,马小山已喝得微醺,紫裳却仍在一杯一杯的递给他酒吃,他们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般,紫裳倒酒,马小山吃酒。
只是马小山已醉了,最是醉人的不是美酒,而是美人。
马小山只觉得紫裳身上的气息让他迷醉,他吃着酒,嗅着美人香,不由得心中唐突,竟忽然搂过紫裳来,深深的一吻印上了紫裳的嘴唇,那吻来得突然,紫裳竟躲避不得,只得任由马小山狂野的嘴唇深深的吸吮着她的樱桃小口……
这一夜马小山第一次没有在草堆上睡,他睡在床上,紫裳躺在他的怀中,似一只熟睡的幼兽,马小山抚摸着紫裳洁白无瑕的后背,只觉得心中生出怜惜之感,他只愿这样抱着紫裳,直到世界的尽头,却又不得不离开她,去完成自己的复仇。马小山想着,不觉烦闷起来,翻身叹了一口气,那紫裳似是受到了惊扰,翻过身来,将马小山拦入了怀中,马小山只觉得心中燥热不能自已,心中暗自发誓,待得自己的大仇得报,定将与紫裳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次日,马小山拜别了紫裳,独自向着边城走来。
路上,马小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好像想起了上次来到边城,同样的路,同样的人,可境遇却大为不同。那是他是一个叫花子,那时他身无长物,心无所念,所想皆是复仇之事。
那时他苦练十载,鲜与人交流,已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时他一十三拳打死了韩三爷,心头迷茫,除了报仇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时……
此时的他已经不同了,因为他有了家,他有了归属所在,他不再迷茫,他需要了解那些命中的羁绊,了解埋藏在他心间十年的仇恨,然后回到家里,与紫裳厮守一生。
马小山终于回来了!
他刚一进城门便看到迎面来一队骑士,白色的马,白色的衣服,白色的亮银枪,却正是八骠骑!只见八骠骑簇拥着一人从远处驰来,那人二八年华,唇红齿白,穿一身白色束身衣,头戴紫金冠,手中持着一条乌黑的马鞭,不正是马王马如令的儿子——马驹儿。
待得驰至马小山身边,八骠骑四散开来,将马小山围在中间,马驹儿自马上一抬手,一条鞭子已如毒蛇般缠在了马小山的手腕上。
“你可是马小山?”马驹儿朗声问道。
“正是我。”马小山挺了挺胸,大声答道。
“那便拿命来!”只见马驹儿手中一发力,鞭子猛的一紧,马驹儿已从宝马上一跃而起,左手呈爪,向马小山面门抓来,周围的八骠骑也大声都欢呼喝彩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