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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有过一次伤了胃的缘故,李白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了,这次猛地一喝,胃里便感觉很不舒服。
李白喝过醒酒汤,躺在床上,许萱就坐在一旁帮他揉肚子。
李白苦笑道:“今日都还没有一丝醉意,身体却先不行了,日后莫不能连滴酒水都沾不得罢?”
许萱见他满脸的悔恨,笑道:“这时候知道当初的错了?什么都要细水长流才好,尤其是这酒,偶尔喝上一点,也是味道十足。李郎若不是要一次性把一生的酒都喝了,岂会如此?”
李白苦不堪言,既没能喝尽兴,还要平白的受这身体的煎熬,见许萱手下一直未停,他直起身子,道:“娘子歇一会儿吧,揉了这一会儿子也累了。”
许萱顺势住了手,将放在一旁的粥端过来:“快趁热喝了,这山药粥最是养胃,李郎想尽兴喝酒,也得有个好身体不是。”
李白闻言乖乖的将那碗粥喝完,之后又见许萱拿了一个包裹出来,好奇道:“娘子在做什么?”
许萱将那包裹打开,里面是她先前为李白做好的一双新鞋,她拿出来在李白脚边比划了一下:“本想出门的时候给你穿上,但还有处没有做好,就带了来,你先穿上试试看。”
李白似乎很开心,他将那鞋子穿着脚上来回走了一趟,高兴道:“娘子手艺真巧,大小也合适。”
许萱又让他脱下来,放在一旁:“明儿个再修改一下,你只管去送先生,不用急着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顺便给家里写封信。”
李白点点头:“也好,让父亲母亲安心。”
许萱道:“昨日就该写的,一时高兴给忘了,李郎明日与先生约了在何处?”
李白闻言来了兴趣:“黄鹤楼,传说三国时期的费祎于此登仙乘黄鹤而去,故而称为黄鹤楼。先前早就有所耳闻了,明日总算能亲眼一见,待先生走了,我便带娘子再去一回。”
许萱也颇感兴趣,闻言没有拒绝,只嘱咐道:“送了记得早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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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萱到底是没有能一见黄鹤楼的模样,李白前脚刚出门,便有许家的人送信来了。
“怎么这样急?”算起来,他们从出门那日起,今日才第四天,家里的人如此迫不及待的送信,莫非是有很要紧的急事?
送信人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喘着气道:“小奴一路都不敢停,娘子快些回去罢,老郎主他......身子不大好了。”
许萱似是听不懂他说的话,心里隐隐生起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愿意相信。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大好了?”她还记得自己临出行之前,阿公满脸的笑容,他那时气色那么好,怎么可能......
那小奴也是许家的老人了,此时眼眶红红,抽噎道:“娘子刚走没有多久,老郎主就不大好了,唤了郎中来,说是......就这几日了,老郎主迷迷糊糊睡了一日,晚上醒来说了几句话,又睡过去了。”
许萱满脸的不可置信,阿公那样一个人,她从来不敢想象他有一日会离开,在她的印象里,阿公总是一脸的慈祥,遇事波澜不惊,总有很多方法替她解决一些小烦恼,也是她人生里最重要的一笔浓墨。
她如何也无法接受许圉师即将永远离去的消息。
“怎么会?我走的时候他明明好好的......怎么会?”许萱不停的呢喃着,重复着那句“怎么会”“不可能”,那天他还和他们说了许多话,她还和李白商量了要给阿公带礼物的......
朝青扶着摇摇欲坠的许萱,难过道:“娘子先不要想太多,兴许娘子回去之后老郎主已经好了,要不婢子这便派人去寻李郎?”
许萱浑浑噩噩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先别去了。”她心里又惦记着许圉师,又道,“去罢,去寻李郎,但别说是什么事,若是他事情办好了,便让他快些回来,若是还没有......”
许萱此时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李白,她现在六神无主,一心只想赶回安陆去,陪在阿公身边,如果真的不行了,她还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怪不得......许萱忽然想起临走时许圉师整理出来的那些书,那都是他一生最为珍视的书籍,忽然拿出来要送给李白,难道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了?
许萱第一次觉得生离死别是一件万分痛苦的事情,那时候她竟然还以为阿公病情好转了,现在想起真是后悔的痛不欲生。
“快收拾东西,李郎一回来,我们就往回赶。”泪腺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不停地往下落,许萱拿帕子捂着眼睛,低声呜咽起来。
朝青看着愈发的难受,想开口劝慰又不知该说什么,她从小服侍许萱,自然知道许圉师对于许萱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仅仅只是亲人那般简单,更是她从小到大的启蒙者,知己,对她的人生观起了很大的作用。
“已经遣人去了,娘子莫要太悲痛了,说不定......”朝青也说不下去,如今说什么许萱都是听不进去的,或许哭出来会好一些?
许萱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伏在桌上难过的流着泪,只要一想到日后再也见不到阿公,整个人仿佛都被掏去了一大半,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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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鹤楼上,李白还在与孟浩然望远闲聊,旁边的小船停在岸边,船家很有耐心的等着客人上船。
“如此一别,再见不知何年,浩然不禁多言几句,李郎切记勿忘初心。”
李白为孟浩然斟了一杯酒,笑道:“先生的话,太白谨记,且饮了这杯酒,为先生送行。”
孟浩然接过一饮而尽,将酒杯往外一掷,朗声道:“李郎不若作首诗送与我罢?”
李白看着四周春意盎然的景色,以及气势磅礴的长江庄景,悠然道:“先生还未告知某去向何处。”
孟浩然淡淡一笑:“广陵,听说那里的景色也甚为吸引人,这时光转眼即逝,不可浪费啊。”
李白低头思索片刻,忽而回到桌上,拿起笔一挥而就。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孟浩然拿起来读了两遍,连道了好几遍的“好”,又指着后两句:“李郎此番描述,竟让我也有种自己送自己的错觉了。罢了罢了,总归都是要离去的,早些走了还能寻个落脚的地方,李郎,就此别过罢。”
李白心中虽然不舍,但也不是那等婆妈之人,于是亲自送了孟浩然上了船,将写好的那首诗交给孟浩然:“先生若是不嫌弃,可留着做个纪念。”
孟浩然收了,却没有再说什么,他朝李白挥了挥手,船家吆喝一声,缓缓离了岸边。
孤船愈行愈远,转眼只剩一个黑点,再也看不清,李白呼了口气,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道:“出来吧,可是娘子派你来的?”
他早就发现身后有人一直跟着自己,一副想上前又犹豫不决的样子,想来想去也只有许萱会担心,派人跟着自己了,想起许萱,李白与好友离别的情绪方才好受了一些。
果然,那小奴听了此话走了出来,李白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娘子可有嘱咐你些什么?”
那小奴行礼后,将许萱的话说了,李白不解道:“回去?这才来了两日......可是家中发生了大事?”
那小奴不敢妄言,支支吾吾,李白心道不好,急忙往回赶去。
“娘子?”李白推开房门,见到的就是许萱伤心欲绝的模样,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忙上前搂住她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哭成这样?快些缓缓气。”
许萱捂着胸口,有心说什么,却断不成句的,李白听了半天也未能听懂,只好转而去问一旁跟着流泪的朝青。
朝青哭道:“今儿个一早家里人来了信,说是......老郎主不大好了。”
许圉师?
李白当即也怔愣在了原地,怪不得许萱伤心成这副模样,他虽与许圉师相处时间不久,但对这位前宰相十分敬重和崇敬,心里自然也是十分难过的。
“娘子......”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许萱,其实许多道理许萱也是都懂得,比如人终有一死,再比如死也是另一种解脱,然而只要涉及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这些道理都变得无用,只恨不得用一切方法来留住心里重要的那个人。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余下的只有铺天盖地的悲痛和哀拗。
许萱现在一直在后悔,若说后悔不该与李白出这一趟门,又该伤了李白的心,况且她也是自愿的,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发生,可是怎么会就这样巧合,她连最后都不能多陪陪阿公,她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难过,一遍遍的想着自己应该陪着阿公身边,陪他度过最后那点时光。
“我不孝......”许萱呜咽着,伏在李白的怀里痛哭着,如若真的没能见到许圉师最后一面,她该多悔啊!